第21章 ??婚禮 (1)

這個不速之客不是別人,正是楊新洲的搭檔韓衛東,他是直接開着吉普車來的,由着一群小孩兒領路,來到了楊家的門口。

“栓福爺爺,這個當兵的找新洲叔叔。”

今天是周日,大隊的毛孩子都不去學校,正巧碰上了難得一見的吉普車,興奮地帶路不說,還幫忙叫人。

楊栓福正在家裏到處檢查,明天就是兒子的婚禮了,得好好看看哪裏沒有準備好,就聽到外面一群毛孩子地喊聲,趕緊瘸着腿出去看,而一道軍綠色的身影已經先他出去了。

“爹,您歇着,我去瞅瞅。”

說着人就出了院子,和剛進門的韓衛東不期而遇,然後四目相對,韓衛東見到自己的搭檔,笑道:“老楊,你這動作夠快的啊,回家探個親就把終身大事給解決了。”

說完走到楊新洲跟前圍着他轉悠可一圈:“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臉的春風得意。”

而楊新洲掄起拳頭,捶了他的胸口一拳:“你怎麽來了?我不在,你也不在,咱們連的那些猴崽子還不得翻了天。”

韓衛東不甘示弱,擡起拳頭當即捶了回去:“你結婚,我當然要過來祝賀了,放心,猴崽子翻不了天,有咱們林副營長看着他們呢。”

“新洲啊,這是你戰友?”

王香苗聽到動靜跟着出來了,睜着有些模糊的雙眼,打量了下韓衛東問兒子,楊新洲趕緊介紹:“娘,這是我戰友,也是我的搭檔,我們連的指導員韓衛東。”

韓衛東放下行李給王香苗敬了一個禮:“嬸子好,我是韓衛東,特地過來參加楊連長的婚禮。”

王香苗見是兒子的搭檔,笑得皺紋都堆了起來:“好好好,趕緊進屋,新洲啊,好好招待你戰友。”

楊新洲應了聲:“是。”

便提起行李,領着韓衛東進了家門,而王香苗則在外面接受鄰居的各種羨慕,這年頭自行車都是金貴物,更別提吉普車了,見都不多見。

而王香苗雖然自從昨天江楚珊制出了糖開始,就不知道接受了多少的羨慕眼神和恭維話,但是今天她尤其高興,昨天是兒媳婦兒掙的面子,今天是她親兒子掙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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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你來到底什麽事兒?”

一進房間,楊新洲把門窗一關,确定外面沒有人之後,對着韓衛東說道,韓衛東自己找椅子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兩口,這才說道:“我來就是代表戰友們參加你的婚禮的。”

楊新洲給了他一個不相信的眼神,韓衛東笑了笑打開軍綠色的行李袋,從裏面拿出一條原色的純棉毛巾被,往楊新洲面前一推:“給,你的新婚賀禮,花了我半個月的工資呢,夠意思吧。”

楊新洲卻沒有心思看這個,繼續問:“有事說事。”

韓衛東見他沒有被糊弄道,笑了笑起身走到門口,然後又到窗戶處看了看,這才回來低聲地跟楊新洲說了幾句話,楊新洲的神色立馬凝重了。

韓衛東拍了拍楊新洲的肩膀:“老楊,記得好好地跟弟妹解釋解釋。”

楊新洲垂着眼睛沉聲道:“我知道。”

“給,你的結婚報告批了,不耽擱你辦酒席前領證。”

接着韓衛東又遞給他一個文件袋,楊新洲接過來看了看,然後起身找地方放好,再回來的時候,手裏拿着一個麥稭稈編織的果盤,上面放了幾塊饴糖:“給,吃糖!”

韓衛東拿了一塊沒有包裝的饴糖,對着楊新洲打趣道:“老楊,人一輩子可就結一次婚,雖然不能鋪張浪費,但是好歹體面點,這喜糖你好歹買有包裝的啊,你的工資也不是買不起。”

楊新洲把果盤一端:“嫌棄就別吃,這可是我和我對象一起親手做的,不想吃拉倒。”

韓衛東趕緊把手裏的饴糖放嘴裏嚼吧嚼吧,甜蜜的滋味在口腔裏散開,刺激着神經末梢,讓他的心情都跟着愉悅了起來,不過嘴裏卻說道:“你做的,拉倒吧,肯定是弟妹做的,你最多也就是打下手。”

楊新洲卻得瑟道:“打下手也是做。”

說完眉毛一挑,還故意賣起了關子:“你猜猜這糖是用什麽做的?”

韓衛東心想莫非這裏有啥關竅,不過還是說道:“甘蔗不可能,甘蔗是南邊種的,甜菜倒是有可能,不過我一路走來,沒見甜菜的影子,所以麥子和高粱可能性最大。”

楊新洲卻得意道:“都不對,實話告訴你吧,是玉米芯做的。”

韓衛東先是不可置信,畢竟他也知道玉米芯能制糖,但是那都是大廠子裏,得好多道的工序,還需要很多的機器,哪裏想到一個農村姑娘,竟然靠手工玉米芯制成糖了,他嫉妒地看了眼楊新洲:“你小子走了什麽狗屎運,撿着這麽一個能幹的媳婦兒。”

說着手就要伸向果盤子,想要拿糖,楊新洲把果盤往前一遞,然後繼續說道:“你看這果盤子,也是我對象編的,好看吧?”

荷花型的果盤本來精致了,但是因為又着了色,綠瑩瑩的葉子,粉嫩嫩的花,別提多賞心悅目了,韓衛東心中的酸水直冒,這還不算,這家夥還一脫軍裝,露出裏面的白色襯衣:“唉,這棉麻布就是比的确良透氣。”

這家夥又炫耀上他媳婦織布裁剪的本事了,韓衛東羨慕嫉妒啊,湊近楊新洲:“弟妹還有姐妹沒有?”

“有個堂姐,已經嫁人了。”楊新洲老神在在地說道。

韓衛東再次酸道:“你小子真是走了狗屎運了,弟妹咋就看上你了。”

不過作為搭檔,他還是了解這小子的,不會無緣無故地炫耀這些,于是問道:“說吧,炫耀了這麽一通,到底想要幹啥?”

楊新洲的神情一收:“我的級別還不夠家屬随軍,所以我想着,如果珊珊能夠給教軍屬技術,能不能特批随軍?”

他努力立功,争取早日升職,也能讓珊珊跟着随軍,但是升職這事兒,有太多的不确定,得靠天時地利人和,所以他得做兩手打算,當然前提是小姑娘自己願意。

“這個我還真不清楚,不過問題應該不大。”

說完又低聲感慨道:“怪不得上面的首長力排衆議讓你執行這次任務,你這心眼兒不是一般多。”

楊新洲不服氣:“我這叫深謀遠慮。”

韓衛東不跟他打這個嘴,反而打趣道:“弟妹這麽能幹,你就不怕夫綱不振?”

“那是沒本事的男人才會有的想法,我的心胸還沒有那麽狹隘。”

韓衛東拍了拍他的肩膀:“希望你記住現在的話,以後不要被閑言碎語就跟弟妹生嫌隙。”

楊新洲認真道:“我會的。”

語氣裏的堅定,還有神情裏的認真,讓韓衛東知道他把這話記心裏去了。

楊新洲接着又說道:“吉普車明天借我迎親。”

如果韓衛東沒來,他明天準備用新買的自行車迎親,雖然也體面,但是既然有了吉普車,他自然要用最好的。

“好,不過油費自己負擔。”

韓衛東把車鑰匙給了他,還不忘親兄弟明算賬,然後楊新洲便把果盤給他撤了,小氣吧啦的樣子,真該讓弟妹看看。

而楊家來了一個開吉普車的軍官的事兒,很快就傳到了江家,這會兒江楚珊正在和她娘一起正在整理她明天要帶走的嫁妝。

“兩床鋪蓋,一床厚的,都是十來斤的棉花,一床薄的,也都絮了五斤,再加上老楊家準備的,也夠你們鋪蓋了。

這些被面你也帶走,到了婆家後,想做被子也方便,還有這些床單……”

拉拉雜雜的鋪了一床,江楚珊卻把被面和床單都揀了出來:“娘,我能織布,這些還是留着給我哥吧,他指不定馬上也要辦事呢。”

李美玲想起閨女的手藝,也沒有客氣,把被面和床單收了起來,閨女有手藝再得這些布不難,等兒子辦事,閨女再送,就不是那麽一回事了,說不得就被人說道貼娘家了。

不過她還是心疼閨女:“再給你500塊壓箱底,再加上楊家給的500,正好湊夠1000。”

“娘,給我100就成,給500太多了,對我爹的名聲不好,對我也不好。”

家裏雖然富裕,但是財不露白,她爹又是大隊支書,在換屆選舉的檔口,還是不要節外生枝了,再說她也不想給人一種他們家倒貼嫁閨女的表象,她江楚珊還沒到這地步呢。

“珊珊,你要養身體花銷大,新洲雖然有工資,但是還得養活爹娘和弟弟妹妹呢,拿着這錢,你想吃啥也方便。”

“娘,我有手有腳能掙錢養自己,我嫁了人,本來就不能在您和爹身邊盡孝,再把家裏的錢帶走,我能安心出嫁嗎?”

反正好說歹說,江楚珊就是不同意帶那麽多錢走,李美玲勸不動,便拍着閨女的手說道:“不帶就不帶吧,不過你要記得缺錢了就回家拿,別委屈自己。”

“我知道,我才不做潑出去的水呢,娘,咱家永遠是我的家對不對?”

江楚珊靠在娘的肩膀上,嬌聲說道。

“只要我和你爹在,這裏就是你的家。”

李美玲沒有大包大攬,兒子現在雖然疼妹妹,誰知道将來成家後,會不會改變。

江楚珊哪裏不明白母親的心思,心裏酸澀,兩輩子就這麽一對父母,她真心希望他們能夠陪她一輩子:“娘,您和爹一定要照顧好身體,我還指望您們給我撐腰呢。”

“大娘,楊家來了一輛吉普車。”

倆母女正說着話呢,江楚森就急匆匆地來了,他正在地裏面除草,遠遠地看到一輛吉普車來村裏,聽說是來找楊新洲的,就趕忙放下手裏的活兒,來家裏告訴大爺大娘一聲。

江楚珊淡定道:“大概是新洲哥的戰友來參加明天的婚禮的。”

可是江楚森不淡定:“既然有了吉普車,能不能讓楊家用吉普車迎親,這樣到時候肯定有面子,十裏八村還沒有誰家閨女用吉普車迎親呢。”

李美玲也跟着心動了:“這個好,大森啊,那就麻煩你去老楊家問問新洲,看看能不能借吉普車迎親。”

“哎,我這就去。”

江楚森答應一聲就往外走,而這嬸侄倆很有默契地把江楚珊給忽略了,江楚珊好笑不已,他們是不是忘記了這是誰的婚禮。

而江楚森回來得很快,統共也就幾分鐘的時間,他一進門就先回信:“大娘,珊珊,那個人還真是新洲的戰友,我去的時候,新洲已經跟他說好借吉普車迎親的事兒了,他還讓我回來捎信,他今天下午要帶珊珊去縣城領證。”

江楚珊忙問:“他的結婚報告批下來了?”

江楚森點頭:“他說今兒上午剛批下來。”

而李美玲聽了也高興起來,雖然現在農村人意識裏,都認為辦了酒席才能算結婚了,但是當家的是大隊支書,而她也當過婦女主任,比起普通人更懂法律,自然也就更知道國家認結婚證,只有領了結婚證才能算板上釘釘的夫妻。

“還坐着幹啥,趕緊去找今天下午領證穿的衣裳啊。”

江楚珊沒動,回道:“結婚證上不用照片。”

李美玲頭疼,戳了戳她閨女的腦袋:“就算不用照相,你和新洲出門就不用打扮了?”

江楚珊想起上次一起去縣城,楊新洲想照相的事兒,這一次娶了恐怕還要再提,便依着她娘起身去找了一件白襯衫,還有一件軍綠色的褲子,一雙白色的回力球鞋,等下還不忘去鏡子裏那裏仔細打扮。

這照片照了,不僅僅她娘要挂牆上,就是楊家那邊也要挂牆上呢,兩家人挂十幾二十年的照片,她當然要照漂亮些。

“珊珊,準備好了嗎?”

剛吃過午飯,江家外面就響起了一道,明顯跟大貨車不一樣的剎車聲,江國平還有些納悶呢,李美玲就起身笑着迎了出去:“新洲啊,吃過了沒有?”

“嬸子,我吃過了,珊珊呢?”

楊新洲笑着道,李美玲看着一身軍裝的女婿,那是越看越順眼,朝着屋裏喊了一聲:“珊珊,新洲來了,還在磨蹭啥。”

“哎,就來!”

房間裏的江楚珊把一把梳子,還有一塊小鏡子,還有一盒子雪花膏放書包裏,放進斜挎包裏,才快步走了出去。

“珊珊!”

楊新洲見她出來,趕緊叫了一聲,江楚珊對着他笑了笑:“走吧。”

“帶介紹信和戶口本了嗎?”李美玲突然不放心地問閨女。

江楚珊拍了拍自己的包:“帶了,我剛放包裏的。”

李美玲又把目光看向楊新洲,楊新洲趕忙回道:“嬸子,您放心,我也都帶了。”

倆人這才被放行,出來後,江楚珊嘆氣道:“我娘總是愛操心。”

楊新洲一笑:“嬸子那是關心你,我娘也是這樣。”

江楚珊對于楊新洲的話很是贊同,上輩子父母愛的唠叨,就是她渴望而不可及的夢,所以這輩子她才會這麽珍惜。

“弟妹好。”

韓衛東一直立在吉普車的門口等人,見人出來了,趕緊打招呼,楊新洲跟着介紹:“他是我的搭檔,我們連的指導員韓衛東,特地請假過來參加咱們的婚禮。”

江楚珊滿臉笑容地打招呼:“韓同志好,謝謝你來參加我和新洲哥的婚禮。”

“我和老楊是過命的兄弟,他的婚禮我哪裏能缺席。”韓衛東回答着江楚珊的話,還不忘給楊新洲一個他賺了的眼神,楊新洲勾唇得意淺笑。

“韓同志,你能跟我說說新洲哥在部隊上的事兒嗎?他雖然跟我講過,但是他說的都是他的英勇事跡。”

韓衛東斜了眼自己的搭檔,他就知道他不會說自己的糗事,而楊新洲先是面皮子一緊,然後便總眼神威脅韓衛東,讓他悠着點兒,否則等他有對象的時候,他會如數還回去的。

韓衛東則回他一個不怕的眼神,跟江楚珊說道:“要說老楊啊,那叫一個滿肚子壞水,在新兵連的時候,撺掇戰友一起去駐地附近的大隊的池塘裏撈魚,去後山上偷偷地烤着吃,結果最後引來的山裏的野豬群,要不是後來遇到了老連長,他們這群人說不得就要有人傷殘了。

對了,還有個野豬的獠牙把他的屁股蛋子給頂了個大窟窿,他屁股蛋子上的疤就是那樣留下的,你回頭……”

“嗯,咳,咳咳!”

回頭後面的話,就被楊新洲連咳帶拉拽地給阻止了,他也猛地回過神來,後面的話不适合在女同志面前說。

江楚珊雖然臉上爬上了些許熱意,但是還是很有興趣聽後面的話的,可是卻被楊新洲打斷了,失落之餘,她戲谑地看着楊新洲道:“新洲哥,這麽好玩兒的事兒,你咋不跟我說啊。”

楊新洲尴尬地看向車窗外,這麽有損他威武形象的事兒,他說來幹嘛,接着韓衛東又說了幾件楊新洲的糗事,逗地江楚珊一路上笑聲就沒有停過。

“老韓,我從來不知道,你這麽能說會道。”

到了民政局下車,楊新洲咬着後槽牙跟韓衛東說道,韓衛東後退一步,他現在有些後悔剛才的放肆了,楊新洲這家夥滿肚子壞水,回到部隊還不知道怎麽整自己呢。

于是僵硬地笑道:“那,那啥,主要是弟妹性格好,不嫌棄。”

誇他媳婦兒總不錯吧,楊新洲沒說話,只留給他一個冷漠的背影,而他不知道,冷漠背影的人面上正帶着溫和的笑容:“珊珊,走吧,咱們趕緊進去。”

因為這個時候人的法律意識淡薄,很少有人來辦結婚證,所以他們根本不用排隊,幾分鐘就把證給扯了。

再出來拿着一張看着像獎狀的紙,楊新洲眉目間盡是喜色,而江楚珊心情複雜,前後兩輩子,她終于還是把自己嫁出去了。

楊新洲把結婚證鄭重地放進了自己的口袋,然後對着江楚珊高興道:“珊珊,從現在起,你就是我媳婦兒了。”

江楚珊見他高興的樣子,收起複雜的情緒,伸出自己的手:“楊新洲同志,餘生請多指教。”

楊新洲一愣,然後握住江楚珊的手:“指教不敢當,我只想和你好好過日子。”

江楚珊愣了不到一秒,然後笑了,放在後世,肯定會接話什麽白頭偕老,或者就是說一段很有文采的話,這男人就只是好好過日子,其實生活的真谛,不就是這句樸實的話嗎。

“喂,老楊,還要去哪兒?”

韓衛東這個司機,被迫吃狗糧,顯然有些消化不良,趕緊那段那邊的狗糧制造者産糧,而楊新洲這會兒後悔了,他就不該答應這家夥,讓他跟着當司機。

“珊珊,咱們去照相吧?”

這句話用的是詢問的語氣,這次江楚珊準備充足,自然不會再拒絕,點了點頭,楊新洲便跟韓衛東說了聲:“你再等等,我們去照相館照相。”

韓衛東又縮回車裏,他也後悔了,他就不該跟着來,看楊新洲和媳婦兒親親我我,被迫吃狗糧,單身狗的心酸,他這會兒嘗得足足的。

“珊珊,戴上這個。”

走到照相館門口,楊新洲遞給江楚珊一塊手表,江楚珊拿到手裏一看,就是他那天想買給她的上海牌的手表。

“我不是說不要嗎?”

楊新洲卻說道:“已經買了,退不了了。”

江楚珊瞪了他一眼:“錢多燒的把,你統共就那麽點積蓄,給我彩禮,還要置辦婚禮,這會兒還能剩下多少。”

楊新洲被說了,但是心裏高興,說道:“放心,錢還夠花。”

“看來以後錢不能讓你管,大手大腳的,不會過日子。”

楊新洲:“……”

這就被剝奪了家裏的財政大權,不過他倒是沒有反對,他們老楊家的傳統,就是媳婦兒管錢,他爹的錢就是他娘管着呢。

“新洲哥,幫我拿着鏡子,我梳下頭。”

剛進門,江楚珊就把鏡子交給了楊新洲,讓他幫忙舉着,自己掏出梳子來梳頭,楊新洲無奈地舉着小鏡子,他真是不理解媳婦兒的愛美之心,但是不妨礙他聽話。

“同志,這照片啥時候能取啊?”

“一個星期。”

“今天不能嗎?”

“不能!”

盡管知道結果,照完相後,楊新洲還是問了一遍,他這次回部隊,小姑娘,不,是媳婦兒不能和他一起走,他帶不走人,便想帶照片,現在他連照片也帶不走。

江楚珊有些歉疚地說道:“新洲哥。對不住,我不知道你想帶照片走,要不然上次我就照了。”

“不怪你,是我沒有跟你說,照片洗出來之後,記得郵寄給我就成。”

江楚珊點頭:“我知道,我拿到照片就寄給你。”

“珊珊,我去趟廁所,你先回車上去。”

人有三急,江楚珊自然不會攔着,不過還是跑到路邊的一個汽水攤上,買了幾瓶汽水,人家韓衛東辛苦開車送他們來鎮上,她請一瓶汽水還能請起的。

“弟妹,還是你貼心啊。”

韓衛東喝了一口汽水,感嘆道,他幫了楊新洲多少次了,都沒有這待遇,不過他幫他的忙,也沒有這待遇就是了。

“韓同志,我能問問,你們部隊上随軍的軍嫂,在部隊都幹啥啊?”

楊新洲腦袋瓜子夠用,而且也肯吃苦,升職是早晚的事兒,而她随軍也是早晚的事兒,所以想要了解下軍嫂随軍的生活。

“就跟咱們大隊上的人一樣,有工作的工作,沒有工作的,除了不用種地,其他的沒啥區別。”

韓衛東籠統地說道,畢竟他也就是一個單身狗,哪裏能夠清楚軍屬們咋生活呢,而江楚珊也沒有指望他能夠回答多仔細。

不過還是接着問了一句:“部隊上給軍屬們安排工作,都是按什麽原則安排的?”

雖然就算部隊上不給她安排工作,她也有收入來源,但是還是想要了解些,萬一到時候就遇到了呢。

“按照受教育程度,家庭的經濟狀況等等。”

江楚珊聽了,掂量了下自己,她也就是初中畢業,這個學歷在這個年代雖然不算低,但是也不算高,安排工作不算優先,家裏經濟狀況也不算困難,看來到時候部隊上給安排工作的可能性不大,看來還得自己想辦法啊。

“珊珊,我回來了,你還有事兒沒有,沒事兒的話,咱們就回家?”

楊新洲很快就回來了,開門上車,然後問江楚珊,江楚珊搖頭,明天就是婚禮了,家裏一堆事兒等着呢,可沒有時間在這裏耗。

“喲,新洲回來了,在縣城買的啥?”

把媳婦兒送回家,剛把車開到自己家門口,楊新潔的嗓門就在耳朵邊響起,楊新洲眉頭皺了皺,他這段時間已經從自己弟妹嘴裏,知道了自己姐姐這些年來家裏搜刮的豐功偉績,對于她,他自然抵觸起來。

“姐,我有事跟你說。”

下車跟韓衛東說了聲,讓他先進屋,他拉着他姐來到一個偏僻處,低聲道:“姐,我這次回來一直忙,咱們姐弟倆也一直沒有空坐在一起好好說說話,關于你這兩年經常回家搜刮的事兒,我已經知道了,但是我想說,以前的就算了,往後你要是還要來家裏攪和,打擾爹娘,就別怪弟弟我不認你這個姐姐。”

楊新洲說這話的時候,神情看着很溫和,但是眼睛裏的冷意,讓楊新潔瑟縮了下,不過她還是壯着膽子說道:“這是爹娘欠我的。”

“想必姐你也不想讓姐夫知道,你現在還惦記着縣城的那個何永輝吧?”

楊新潔色厲內荏道:“知道又咋樣?”

楊新洲淡聲道:“不咋樣,頂多和你離婚而已,不過事先說清楚,楊家是我和新澤的,我們倆都不會歡迎你,你離婚了,別指望娘家收留你。”

說完還冷聲道:“別以為你有兒子,姐夫就不會跟你離婚,如果你死性不改,我有的是手段讓姐夫跟你離婚,不信你就試一試。”

楊新潔張嘴就要開嚎,卻被楊新洲一記冷眼給吓回去了,她本來以為弟弟娶了一個金疙瘩,她能回家沾光呢,結果別說沾光了,連平常的好處都沒有了,而她也更不敢鬧,她的弟弟她了解,絕對是個心狠的,她咬牙暗恨,她總有一天會把這份難堪還回去的。

不提這邊的小插曲,就說江楚珊回到家裏放挎包的時候,從挎包裏掏出了二百塊錢來,她記得她出門的時候,往包裏只放了二十來塊錢呢,又掏了掏,在包裏發現了一封信。

信上說了這筆錢的來歷,還有楊新洲為什麽給她錢的緣故,原來這家夥為了勸他爹娘,給她500塊錢的彩禮,竟然忽悠他爹娘,他們家這邊陪嫁會多,他手邊的錢不多,目前只能給她200塊,信裏先是給她道了歉,然後又說自己不在乎她陪嫁多少,希望她不要誤會。

江楚珊看着寫封信,真是有氣又笑,她是在乎彩禮的人嗎?當初她還奇怪楊家怎麽給這麽多彩禮呢,原來是他搞鬼,她眼睛眯了眯,這家夥到底瞞着她多少事兒?

“哇,吉普車迎親吶,哎喲,這可是咱們大隊的頭一樁呢,江家閨女這婚結的有排面。”

“何止呢,500塊彩禮,還有自行車、縫紉機、織布機和紡紗車呢,雖然不是三轉一響,但是也差不離了。”

第二天的婚禮如期而來,大隊上的社員指指點點咋舌不已,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十裏八村還就江家這病秧子閨女婚禮最有排面,老楊家這回娶媳婦兒,可算是砸鍋賣鐵了。

社員們羨慕的同時,也有不少人可惜,或者看笑話,十裏八村的出息後生眼瘸,娶媳婦兒的眼光不好,這是要斷後了。

不過這都不妨礙江楊兩家的喜氣,對于江家來說,今兒可算是雙喜臨門,因為去年嫁人的江楚英懷孕了,因為這個不能來參加堂妹的婚禮,只是讓自己丈夫送了一對枕巾過來賀喜,而因為這個,江家的喜氣更加濃了。

“這真是個好兆頭,結婚當天金童送喜,看來珊珊這是要早生貴子了。”

不知道哪個人說了這麽一句,在場的氣氛立馬微妙起來,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明知道江家閨女不能生,還這樣說,不是上趕着添堵嗎?

“哎喲,多謝嫂子吉言了,想來您也能沾沾喜氣,早日添個大胖小子。”

江楚珊也不是任人欺負的,既然有人挑事,她當然也不會客氣,直接在說話人的痛處踩。

“你這個病……”

這個嫂子剛想要罵人,就被随同一起來的妯娌給捂住了嘴巴,她家當家的,還想要進制糖廠呢,可不能得罪提供技術的人。

“新女婿來了,開着吉普車來迎親了。”

本來因為這個插曲,雖然有人故意笑鬧,可房間內的氣氛還是有些僵硬,但随着這這話一出,僵硬氣氛立馬消散了,紛紛出去看新女婿,房間裏的空間頓時大了。

而江楚珊的心跟着提了起來,這可是她兩輩子第一次嫁人,說不緊張那是騙人的,雖然她不是靠男人的菟絲花,但是兩輩子對幸福的憧憬,還是讓她的掌心沁出了汗水。

“珊珊。”

突然眼前多出了一張大黑臉,吓了江楚珊一跳,她眼角抽搐地看着眼前滿臉都是鍋底灰的男人,邊遞給他一塊手帕,讓他擦臉,邊忍俊不禁道:“你咋就這麽老實,任憑別人往你臉上造啊。”

他呢這裏有個婚俗,那就是娶親的時候,新女婿要被新娘的嫂子,用鍋底灰塗黑臉,她還沒有親嫂子,這項工作是由本家嫂子來完成的。

一般別的新郎都不會老老實實地由着新娘嫂子塗黑臉,總是要和新娘嫂子鬥智鬥勇地躲避,這可是結婚最有看點的節目呢,以楊新洲的身手,躲避起來應該很容易的,可是卻被塗黑了全臉。

楊新洲一邊擦臉,一邊說道:“反正臉上總要帶點黑,還不如老老實實的等着,省得不小心擦到衣裳上面。”

“哈哈,新洲倒是挺會過日子的。”

“哎喲,新女婿老實,珊珊嫁人後肯定能當家做主,哈哈……”

屋裏面的女性長輩聽了楊新洲的話,紛紛哈哈大笑地打趣,楊新洲頂着一臉的鍋底灰,也跟着傻笑,那副蠢樣子,讓江楚珊瞅着眼睛疼。

“我說老楊,你還愣着幹啥,還不趕緊抱起新媳婦兒走人。”

韓衛東看着自己搭檔的蠢樣子,也是不忍直視,趕緊起哄道,而楊新洲也是如夢初醒,上前一步把媳婦兒抱懷裏,然後在衆人的起哄聲和笑聲中,一路抱着到了吉普車上,小心地放下,這一路上愣是連氣兒都沒喘。

然後又轉身對着跟着出來的江國平和李美玲保證道:“爹、娘,您們二老放心,我會好好對珊珊的。”

“哎,好好過日子。”

老兩口紅着眼睛,哆嗦着嘴唇,最終只說了這麽一句話,而江楚珊的眼睛也跟着紅了,從吉普車探出頭來,紅着眼睛跟爹娘道:“爹、娘,你們照顧好自己。”

“珊珊,過得不開心就回家,哥養你一輩子。”

江楚林也紅了眼睛,說話的時候還不忘眼神警告楊新洲,楊新洲立馬站直身體,黑臉道:“大哥,珊珊由我來養。”

江楚林聽着這一身大哥,別提多心塞了,這家夥還比他大着月份呢,竟然叫大哥叫得這麽順口,臉皮不是一般得厚。

婚車在一群人羨慕的眼光中離開,江國平端起一盆水,愣是倒在了離家門口最近的地方,他閨女,讓人看了,不禁唏噓,江支書還真是疼閨女啊。

到了楊家後,王香苗看着兒媳婦的陪嫁,厚厚的鋪蓋,顏色密實的各種布,這些可都是兒媳婦親手織的,染的呢,于是笑得見牙不見眼,腰杆子挺得直直的,他們家娶回了手上有“三十畝地”的媳婦兒呢。

“娘,這布真好。”

楊新潔上手摸了摸一條天藍色的床單,眼裏的貪婪怎麽也藏不住,卻被王香苗給一巴掌給打了手:“這是你弟媳婦兒的嫁妝,哪裏有大姑子惦記的。”

兒媳婦兒她自然想要相條件好的,如今條件好的媳婦兒娶回來了,她也不是刻薄婆婆,兒媳婦的東西是她自己的,她不會貪,她只想讓兒子沒有那麽累,讓自己以後的孫子過得好點兒,可不是為了給其他兒女撈好處的。

楊新潔想要鬧騰,可是一想到她弟昨天警告她的話,最後還是閉上了嘴,恨恨地把手收回來,等弟弟去部隊了,她再來讨,她不信她這病秧子弟妹敢不給她,而現在她那個狠心弟弟還在家,她還是乖覺點好。

“嫂子,你真漂亮。”

不提這邊,就說新房裏,楊新洲出去陪酒了,江楚珊正坐着無聊呢,就進來一個小姑娘,仰着小臉兒對着她誇贊道,江楚珊認識她,她是楊新洲的妹妹,長得倒是跟楊新洲的國字臉不像,一張瓜子臉,水汪汪的大眼睛,五官清秀,是個小美人。

于是她笑道:“你也漂亮呢。”

楊新雨羞澀地笑了笑,然後問她道:“嫂嫂,你會天天給我吃大白兔奶糖嗎?”

江楚珊搖頭,楊新雨的小臉頓時皺巴起來,不過很快就舒展了,因為她的新嫂嫂說:“大白兔奶糖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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