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鞋油
大家對于她帶來的面脂并不是很感冒, 偶爾有人問起,也是在聽完介紹之後笑笑就走開了。
在她們看來,自己每天風吹日曬下地幹活難免會變黑, 誰還會為了這點點變白的可能去特意買一瓶面脂呢?
而且退一萬步來說, 就算這面脂真的可以美白。只怕她們這天天日曬雨淋的, 也是白費功夫。
意識到問題的症結所在,桑芷薇緊急調整了介紹詞,把重點由之前的美白改到了滋潤皮膚上面。
這樣一來, 效果雖然有所扭轉,但也不大。
正當大家沮喪無比的時候,不遠處突然走過來一名圍着圍巾的女生。
看到她,小果頓時不由奇怪:“媽媽, 這麽熱的天,她為什麽還要圍着圍巾?”
那邊秦宇軒已經認出來人是誰。
“我認識她,她是鎮上文工團的陳美玲, 人長得可美了。”
小果不以為然:“有咱媽媽美麽?”
秦宇軒:“……”
這話說得——他簡直不知道怎麽往下接。
不過幸好陳美玲就過來打斷了兄妹倆的對話。
“桑醫生?”
陳美玲眼睛閃過一道既驚且喜的光芒:“您竟然在這裏嗎?”
桑芷薇一愣:“你找我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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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美玲開心壞了,拍着手湊前一步:“唉呀,我這可真是,想什麽來什麽!”她的臉不知怎麽回事過敏了, 在衛生院看了吃了好幾天的藥也不見好, 今天正想着要不啥時候去一趟秦家村找桑芷薇看下呢,結果就在集市上碰到她了!
這可真是瞌睡送來了軟枕頭!她喜不自勝地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瞅瞅左右沒人,然後彎腰飛快把圍着臉的絲巾掀開一角。
桑芷薇定睛一看,只見她原本光潔白皙的臉上,現在紅通通,密密麻麻全是紅點點。
她頓時驚了:“你這怎麽回事?”
陳美玲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苦着臉道:“我也不知道,之前還好好的。可前陣子我那對象,他從滬市寄了盒雪花膏給我,還說是從國外帶回來的洋貨。我用了之後,臉就變成這樣了。”
這時,旁邊走過來幾人,她趕緊把圍巾掖起來重新把臉遮好:“那雪花膏我已經停用了,可是臉上這東西還是不見消。前兒我還去衛生院看了,可是林主任說我這應該是普通過敏,就開了點搞過敏的藥說過幾天就好。”
說到這裏她開始崩潰了,“可是我吃了藥也沒見它消下去!而且下周我們文工團還有一場表演,我這臉要還這樣,可是不行的!會被換下來的。”
她們文工團舞蹈隊人不少,大家平時競争也是非常激烈,而她又是團裏的領舞。因此她這回爛臉,背後不知道有多少人鉚足了勁兒想頂掉她,她這心裏着急又上火的,那臉也就越來越嚴重了。
桑芷薇一頓,擡手安撫住她激動的情緒:“坐下我看看。”
剛剛雖只是匆匆一瞥,但是她基本能确定她的臉上過敏雖然看着可怕,但實際卻并不是很嚴重,只是不知道為什麽那些逗逗久治不下。
因此她想再确認一下有沒有其它問題,否則其實只需要早晚用一次她做的面脂厚波伊德細菌性痢疾,再注意飲食休息,基本三天就可以消下去。
不過她并沒急着把這些話說出去,而是叫陳美玲坐下來,靜心把脈。
她擡手摁住她的脈,片刻之後便感覺奇怪:“你說你喝了藥?”
陳美玲:“嗯!一直在喝!”
桑芷薇心裏一動:“那你确定你的過敏就是由那個雪花膏引起的嗎?那個雪花膏在哪?能給我看看嗎?”
聞言,陳美玲趕緊從随身帶的包包裏取出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在這兒,我都沒用了,就是盒子怪好看的,所以就一直放在身邊帶着。”
桑芷薇接過那只盒子細細看着,又打開嗅了嗅,氣味倒是蠻好聞的,只是不知道裏面都有些什麽成分,聞着有些嗆人。
“那藥呢?有一直在吃嗎?”她又繼續問。
陳美玲:“吃着呢,剛才因為藥不見效,還順路去了趟衛生院,林主任叫我加大藥量,所以我又吃了一頓。”
聞言,桑芷薇心裏一動,攤開手:“藥還在嗎?”
陳美玲:“沒了,今天帶出來的已經沒了,剩下全在家裏。”
桑芷薇眼神一閃,轉過頭再次打開盒子,試圖分辨出裏面到底有些什麽成分,到底會不會引起過敏。
因為剛才她把脈的時候發現了件詭異的事情:陳美玲說她吃了抗過敏的藥,可是她把脈卻發現她體內并沒有任何藥物作用的痕跡。且觀她臉上明顯是有某種刺激一直在持續,不斷的惡化她的狀況。
正當她仔細觀察着上面的洋文字符的時候,旁邊的小果突然眼神一凝:“媽媽,不對呀!這個不是擦臉油!”
桑芷薇一愣:“不是?那是什麽?”
小果指着上面某個洋文字符,小聲道:“這個好像是鞋油,刷鞋子用的。”
“鞋油?!”
這下所有人都驚了,尤其陳美玲:“不可能!我對象還特意跟我說這是擦臉油的!還專門教我認了這上面的字,說這個shose就是臉的意思!”
桑小果:“……”
“shose是鞋,怎麽會是臉?是不是他買東西的時候被人騙了呀?”
陳美玲一陣茫然:“?”
“怎麽會這樣?shose是鞋嗎?可他明明告訴我這是臉的意思呀。”
小果:“臉是face,兩個差了十萬八千裏呢。”
她還想再說點什麽,結果卻被桑芷薇一把拉住:“你的過敏并不嚴重,但是我剛剛把脈卻并沒有查到你體內有吃藥的痕跡,且你臉上的刺激似乎也一直在持續,你确定你已經完全停用了這個雪花,呃,鞋油嗎?”
臉是face?!不是shose?!
陳美玲腦袋裏哄的一聲,心裏頓時亂糟糟的不知道在想什麽——她對象李秋軍沒去滬市以前,是蒙山鎮中學的英文老師,所以他絕對不可能分不清臉的英文是什麽。
那麽問題就來了——
他為什麽要騙自己?他是故意想讓自己爛臉嗎?
想到這次文工團文藝彙演如果表現突出者是可以有機會去滬市文工團進修的,她那混沌的大腦突然靈光一閃,似乎有什麽念頭劃過。
但是她又不敢相信,只用力甩甩頭把這個念頭甩了出去,然後看向桑芷薇:“桑醫生,您有辦法治好我的臉是不是?”
說這話時,她不由急切地湊得近了點。
桑芷薇頓時聞到她身上突然飄來一股香味,那氣味就跟鞋油的氣味差不多。
她皺眉看着自己手裏的鞋油——那膏體味道太沖,剛才嗅完她就已經将它蓋起來了,且那盒子密封性很好,蓋起來之後一點氣味也沒漏散出來。
她擡頭看向陳美玲:“你身上,有跟它一樣的味道,你确定你沒再抹它了?還有藥,你家裏吃的藥能拿來我看看嗎?”
陳美玲整個人徹底懵了:“我沒有抹了啊,發現用它過敏之後我就把它放包裏碰都沒碰過了,哦,還有藥……”
她家就在附近不遠,聞言直接轉身撒腿就跑,不消片刻她便又氣喘噓噓地折了回來,手裏捧着一只藥瓶,“藥瓶在這兒,我這幾天都是按時按頓吃了的。”
桑芷薇擰開蓋子,藥是醫院常開的息斯敏,那種白色的,圓圓的小藥片,一粒一粒的。
她倒了一粒出來放在手心,只覺得這藥片的形狀有點奇怪。
“這藥還是李姨特意幫我從藥房找的,說是以前的老款,藥效比新款強。”陳美玲心裏亂糟糟的,說這話時連圍巾都忘了捂,露出一張紅通通的臉,顯得分外吓人。
旁邊有路人經過,看到她的臉頓時吓得驚呼連連,側着身子躲避着從她身邊走過,一副生怕她身上有什麽傳染病的模樣。
陳美玲滿心都在她對象為什麽騙她的事情上,完全顧不得其它,一雙眼緊緊盯着桑芷薇,生怕她再說出什麽讓她膽戰心驚的事實來。
然而天不遂人願——
“你這藥就是普通的土豆粉丸子,吃了根本不能治病的。”
“啥?!”
藥房竟然給她假藥?!
陳美玲頭皮當時就炸了,結果這時小果突然來了句:“李姨是誰啊?”
“李姨?”
陳美玲一愣,猛地反應過來:“啊!是她……”
她瞬間瞪圓了雙目,不敢置信地捂緊了嘴巴:“她為什麽要給我假藥?”
小果還在锲而不舍的追問:“李姨是誰呀?”
桑芷薇打斷小女兒的聲音:“噓,別問了。”
對于文工團的團花領舞,在蒙山鎮雖不是特別有名,但她也是有所耳聞的。因為那個李姨,也就是陳美玲對象李秋軍的媽媽就在衛生院的藥房上班,當時兩人訂婚的時候她還吃過對方的喜糖的。
陳美玲整個人都是懵的,完全想不通事情為什麽會是這樣——
她的對象故意用鞋油爛她臉,而她未來婆婆又給她假藥讓她好不了。
可是為什麽呀?
明明前陣子他們還十分歡喜她終于被選上參與這次彙演,說如果能最終勝出就可以去滬市文工團進修,到時兩人就可以在滬市結婚,皆大歡喜。
她一臉懵逼地聽着桑芷薇給她醫囑:“這幾天過敏源就不要再接觸了,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你身上還有這個鞋油的味道,但如果你自己沒用的話,那肯定就是家裏還有什麽不小心混了這個東西。”
“我這裏正好有自制的一點面脂,你拿去先用,如果有效果了再來找我給錢,東西有點貴,因為裏面加了很多滋潤美白的藥材,五毛錢一盒。當然,如果東西沒效果,你也不用給我錢了,回頭我再重新給你開別的藥,或者你再去找別人看都行。”
桑芷薇看她的樣子也不敢說太快,生怕她聽不進去或者漏聽了,一字一句慢慢頓着:“那個過敏藥就不用再吃了,或者如果你不放心,就去衛生院重新拿藥,只是拿完藥記得一定要再找林主任問下醫囑。”
她沒敢直接說叫她确定藥片真假,而是委婉的要求她去找林主任聽遍醫囑,其實也就是确定一下藥真假的意思。
陳美玲聽懂了,她此刻的情緒也很慌亂,腦袋裏什麽念頭都有,聞言胡亂點點頭:“如果我不吃藥,只抹這個面脂能好麽?”
下周就要彙演了,她現在即使心裏再慌再亂,也只能暫且将它們撇到一邊,先顧着自己的臉要緊。
“理論上應該可以,只要你不要再接觸過敏源。”
桑芷薇臉色嚴肅:“這幾天你一定切記,洗臉就用清水,一定要幹淨的清水,也不要用肥皂洗臉了,那個用了臉會很幹,會加重面部皮膚的負擔。早晚厚塗這個面脂,再平時注意多休息,多喝水,促進新陳代謝,隔斷過敏源之後三天就能消下去。”
陳美玲接過面脂:“行,好的。”
臨走時她又注意到擺着面脂的旁邊還放着幾塊圓形的小東西:“這是什麽?也是擦臉的嗎?”
桑芷薇:“這是洗面膏,用起來會比香皂滋潤一點。”
陳美玲呼吸一頓:“也給我來一塊,我回去就把家裏的那些會扔了。”
她不笨,經過最初的慌亂,她現在已經差不多反應過來自己是怎麽回事了。
雖然還不清楚他們母子為什麽要聯手害自己,但是當時她拿到這個所謂的“雪花膏”的時候,她那個未來婆婆李姨也來過一趟家裏。所以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十有八九她家裏所有的抹臉油以及香皂上面都被摻了這個東西。
想到這裏,她的眼底閃過一絲恨意,拎了東西直接就把錢付給了桑芷薇:“多謝桑醫生,不過不用等見效以後再給您錢了,我現在就付您。”
就算這面脂最終沒效,就沖她點破自己這件事,她覺得自己也應該給對方錢。
說完,她便拎着包包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