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寒毒

池蘅這幾天心裏毛毛的,總覺得有事要發生。她直覺向來準,以前多少次生死危機都是靠着直覺度過。這次也不例外,一有直覺,離去之意更甚。

得知她們要走,藍家兄妹前來送行。

藍霄感慨地看着鮮衣怒馬風流不羁的少年郎,道:“義父被其他事絆住,無法前來,要我轉達你,藍家堡的大門,随時為你敞開。”

“替我多謝藍伯伯。”池蘅抱拳:“告辭。”

藍夢夢不舍地注視少年翻身上馬,千言萬語堵在喉嚨,說不是,不說也不是,眼看車隊将行,她大聲喊道:“我們算是朋友罷?”

陽光明媚,春風正好,池蘅回眸回道:“君子之交!”

君子之交淡如水,若你糾纏不放,便連朋友都做不得了。

沒想到臨了臨了還要被拒絕,藍大小姐氣笑:罷了,朋友就朋友罷!

她大笑:“以後來鸾城玩,衣食住行本小姐給你們包了!”

車隊啓程,池蘅哈哈笑了兩聲,朝她揮手。

迎春風而來,乘春風而去,盡情随性,怎一個潇灑了得?

直到離開,‘池姑娘’都穩穩當當坐在馬車,沒留給藍霄一道眼神。

一場愛戀沒來得及說出口便無疾而終,好在情意不深,還有回頭路。

藍霄嘆口氣:“回罷。”

轉過身,藍夢夢衷心祝願:“希望他們姐弟二人永遠像現在開心快活,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一定會的。”

馬車出了鸾城,車廂內,琴瑟二人點燃熏香侍候小姐在軟榻歇下。

駕車的車夫是幹了幾十年的老把式,馬車一路平平穩穩,愣沒攪擾睡在裏面的病弱姑娘。

池蘅久不騎馬,心情跟着天空的雲朵自在飄飛,她快意地揮動馬鞭,往前疾跑一陣又原路返回,乖乖守在馬車一側。

她們走後不久,【草樓】殺手來到鸾城。

一次性出動人數太多,消息傳到藍堡主耳裏,思及今日離城的池家姐弟,他愁上心頭:只盼千萬莫要是他想的那樣。

離開鸾城走向更廣闊的天地,池蘅與清和兩人游山玩水,無比快活。

身邊有極為靠譜的琴瑟,去到哪裏都無需擔心吃不好睡不好。

天地之美如畫卷慢慢呈現在她們眼前。

西嶺的梅花鹿,宛城的千裏馬,溧河的鮮美肥魚,池蘅一一看過、騎過、嘗過,中途日行一善救下被爹娘逼婚從城樓一躍的姑娘。

遇事不平,根本用不着她拔刀,婉婉幾句話就将此事解決,池蘅打心眼裏佩服。

“來試試這件春衫。”

“來了!”小将軍爽快地應了聲。

清和冷白的手輕抖做好的衣袍,着手在她身上比劃。

一旁的柳琴柳瑟不敢擡頭,暗道還是小姐有辦法,出門一趟,兩人關系果然愈發親近。而小姐同樣越陷越深,連費心傷神縫制衣物的事都為小将軍做了。

簇新的緋紅衣袍,明豔鮮活的顏色,再找不出比阿池更适合穿紅的人了。

光比劃還不夠,池蘅興奮地抱着衣服繞到隔壁廂房,待穿好,喜滋滋地跑進門。

光線柔和,春日氣息濃重,她一溜煙跑進來,清和笑容溫煦:“過來,怎麽不把衣服穿好?”

“太急了,想讓你早點看見我。”

池蘅乖巧上前,任憑清和指節翻飛為她整斂純白圓領,心內湧起一股不可名狀的滿足。

靠近她,呼吸相聞,清和緊張之餘,眸光瞥向某人胸前的次數逐漸增多。

不好教阿池有所警醒,在被覺察前她倒退一步,細心打量眼前唇紅齒白、明媚無雙的池小将軍。

“怎樣?”池蘅原地繞圈,手撫衣袖,摸到光滑柔軟的綢緞,毫不吝惜誇獎:“婉婉好眼光,好手藝,我喜歡。”

她話音一頓:“不過只此一次,以後萬萬不能了,一針一線做起來過于費神,累到你,就成我的不是,得不償失。”

春衫輕薄,池小将軍活力十足,青春飛揚,看得清和心動不已。

在客棧稍做休整,一行人往山明水秀的地方鑽。

沒見過的,沒玩過的,大多見過了,也玩過了。

天還未明,琴瑟二人輪流背着自家小姐上山,半個時辰後爬到山頂,天邊紅日顯現,天地自然,美不勝收。

清和安安靜靜挨着小将軍坐下。

池蘅胸中暢快:“還是出來有意思,盛京寸土寸金,養出來的人也嬌氣,世家扶不上牆的爛泥整日在我眼前亂轉,看着就煩。咱們早該出來一趟。”

“是啊,盛京遍地是人,的确沒甚意思。”

清和指尖微涼,山風從這頭吹到那頭,發絲撩起,柳琴抖擻鶴氅為她披好。

“清和姐姐。”池蘅撈過她皓腕。

清和發冷的四肢百骸在真氣的呵護下漸漸回暖。

“高手在民間,這趟出來咱們好好延醫問藥,等病好了,咱們不僅看日出,還要去看潮落。運國疆域遼闊,你想去哪兒我都陪你。”

清和仰面不看她,唇邊噙笑:“當真?”

“絕無虛言!”

“那就說好了,以後無論我想去哪,阿池都要陪我。”她側頭,笑意直達眼底。

山頂,日出,清風,美人。池蘅心緒上湧:“好!一言為定!”

一時約,一世約。

落子無悔,年少輕狂。

五月一半的時間兩人都在尋訪名醫,明知寒疾難愈,清和還是不忍告知她實情。

惟願上天垂憐,真能在絕境之際為她暗藏一線生機。

若不然,何不讓她死在降生之日?

偏偏被阿娘千辛萬苦帶入人間,病體孱弱,茍活至今。

人生十六載,舞不動刀槍,修不了內功,可她還是遇見肯教她機關暗器、醫毒之道的師父,遇見一心待她好的隔壁小将軍。

對此,清和時常心存感激。

只是上天若想以苦難磨砺一人,斷不會因為你的感激留情分毫。

寒毒猝然發作在後半夜。

聽到聲響,柳琴柳瑟醒了瞌睡,迅速備好藥浴。

清和眉目覆蓋一層冰霜,四肢快被凍僵,她向來隐忍倔強,不肯教自己狼狽模樣顯于人前,直等到琴瑟二人掩門退出去,一口寒氣從她唇邊飄散。

顫抖着手寬衣解帶,下唇隐約泛着青紫,衣裙褪去,寒玉般的身子暴露空中,她肩膀瑟縮,心尖無端湧上一陣悲苦。

然而想到與池蘅的約定,她果斷掐斷那份不合時宜的自怨自艾,眉頭不皺地邁進半人高的浴桶。

冷熱相激,寒毒作祟,入水的一霎,喉嚨難以抑制地發出低.吟。

【龍炎丹】不可多服,這是師父切切囑咐的話。

先前在破廟服下一粒,餘下十粒按一年兩粒的藥量來算,意味着五年之內找不到解救之法,必死無疑。

她不想死。

她還想和阿池看日出日落,潮起潮落。

每一次寒毒發作都相當于抽筋挫骨,其痛苦,遠非常人能忍受。

柳琴在夥房白着臉添柴燒水,柳瑟神情呆滞地守在門外,不敢聽裏面傳來的吟.聲。

侍候小姐多年,她了解小姐異于常人的忍耐力,可近些年寒毒發作起來比鈍刀子割肉還難熬,小姐身子一年比一年差,是越發忍受不得。

便是熬過來,仍免不了元氣大傷。

她知道自家小姐要面子的脾性,沒敢驚動池小将軍,偏巧今夜池蘅被噩夢驚醒,心裏不踏實,便想着去外面看看。

這一看,看到了守在門外快哭出來的柳瑟。

一念轉開,整個人如墜冰窟。

又發作了嗎?

久遠的記憶在腦海蘇醒回旋,池蘅呼吸艱難,眼眶發酸。

原以為出門一趟婉婉身子比在将軍府好上一些,哪知現實在她最得意的時候給她狠狠一巴掌,像在嘲笑她的天真無能。

“小将軍怎麽醒了?”

池蘅無甚反應,恍若未聞,不知不覺人已經站在門外。

她內功深厚,耳力上佳,隔着一道門,低啞難耐的痛呼輕易鑽入耳膜。

怕‘他’情急之下闖進去,柳瑟不敢再發呆,牢牢守着門。

“多久了?”

開口,她聲音沙啞,驚了柳瑟一跳。

“回小将軍,三刻鐘了,再過一刻鐘就該換水換藥了。”

池蘅“嗯”了一聲,斂袍坐在門外石階。

她沒離開的打算,柳瑟不敢放松警惕,直到柳琴端着燒好的熱水過來,兩人先後腳進門。

門內,清和裹着素白裏衣身心疲憊地坐在圓木凳,長發及腰,僅留給琴瑟二人一道惹人憐的孤寂背影。

不敢多看,換好藥水,離開前只聽一道微弱的聲音問道:“阿池……可在外面?”

柳瑟腳步一頓,回頭:“是,小将軍不放心您。”

半晌,聽不到吩咐,琴瑟識趣走開。

門再次掩好。

而這一次,聽不見難捱的聲音從門內傳來。

越是無聲,池蘅越是心痛。

她想,或許她不該守在這。守在這,姐姐疼起來竟連喊都不願喊了。

她失魂落魄,滿身活力都被凜冽的寒氣打倒,萎靡不振。

還沒到秋季,心尖提前落了霜。

“婉婉,她……她這些年如何熬過來的?”

知道‘他’在小姐心中的地位,柳琴倒也不隐瞞。

小姐難得有一在乎之人,她希望小将軍能全心全意守着小姐,少去花樓看美人,有那時間,不如多陪陪小姐。

她直言相告,聲音苦澀:“這些年來,都是一半靠藥維系,一半,靠忍。”

忍字心頭一把刀,刀刀見血,池蘅別開臉,不讓琴瑟二人看到她發紅欲落淚的眼睛。

她攥緊拳頭,咬着牙,将哽咽咽回。

沒出息。

婉婉都沒哭,你哭什麽?

她難受地開始胡思亂想,不知等了多久,柳琴看了眼手裏的沙漏,推門而進。

清和容色青白,裹着棉被身子蜷縮在床榻,似是累極,長發擦幹鋪散在枕側,氣息虛浮,已然昏睡過去。

即便睡着,眉心都擰着。

池蘅紅着眼坐在床沿,‘他’一聲不吭走進來,柳琴想說于理不合,被柳瑟一道眼神制止。

姐妹倆默不作聲守着,守了沒一會,柳琴顧自嘆息,輕手輕腳地端着冷透的浴桶出門。

柳瑟看了眼小将軍,見‘他’小心翼翼從被衾摸出小姐的手臂,忍了忍,假裝沒看見。

“柳瑟姐姐,去拿藥箱來。”

藥箱?

柳瑟心神一震,急急去看小姐被攤開的掌心。

卻見上面傷痕累累,嚴重的地方指甲崩裂滲血,當即顧不得其他,去抱藥箱來。

她人剛走,豆大的眼淚從池蘅眼眶滴落,她喉嚨發堵:“姐姐……”

“藥來了。”

擦幹眼淚,眼睛紅紅的小将軍擰開白玉瓷瓶的蓋子,驀地想起鸾城客棧時婉婉為她上藥的情景。

那時她因藍霄對婉婉的愛慕着急上火,嘴裏起泡,才過去多久,就輪到她為婉婉上藥了。

忍着心疼處理好傷口,她呆坐在那,并無離去之意。

她不動,琴瑟二人也不敢離開。

夜深人靜,池蘅調整好心情,手搭在清和無甚暖和氣的腕間,純陽真氣源源不斷輸進對方體內,一遍又一遍修複被寒氣侵蝕受損的筋脈。

睡夢中,清和如被溫暖的小火爐烘烤,蹙起的眉緩緩舒展,一覺睡到天明。

醒來,內室昏暗,昨夜寒毒發作的痛好似一場漫長的夢,夢醒,她眉目恢複往日的恬淡溫和,仿佛那些加諸在身的痛經過一夜就不會再來,堅強地令人不知該怎麽疼惜。

池蘅趴在床沿睡得香,柳琴柳瑟守了一夜,見識她一夜未眠不要命虧損真氣的勁頭,心下動容。

不等小姐問詢,柳琴小聲道:“小将軍剛睡下。”

清和了然,索性不急着起,看了眼被這人握在掌心的手腕,眸子含笑。

“去睡吧,我想和阿池安靜呆一會。”

“是。”

內室寂靜,紫金爐裏飄出清淡安神香。

這是個機會,是知道阿池是男是女的絕妙機會。

清和眸光缱绻地看着她的小将軍,看‘他’趴在那睡得昏天暗地,毫無防備,忽然,就舍不得亂來。

她想:讓‘他’再多睡一會吧,不急。

一向珍惜光陰,從不荒度,從不拖延的沈姑娘,頭一回心滿意足地睡起懶覺。

池蘅一覺睡得飽飽的,睜開眼,外面已是正午時分。

少女在床榻躺得脊背發僵,見她睡眼惺忪、意識還未回籠的乖巧模樣,沒忍住想摸她腦袋,手伸到一半被人輕柔握住。

小将軍嗓音微啞,關心道:“婉婉,你好點沒有?手還疼嗎?”

“不疼。”和寒毒發作的疼比起來,這點小傷她根本不放在眼裏。

她笑池蘅大驚小怪,揚唇打趣:“只是你再不松開我,我就要有事了。”

“啊?”她一句話徹底把人吓醒,池蘅趕緊站起身,“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腿麻了。”

“……”

池蘅一愣,長舒一口氣,很快緩過來,委屈道:“你就知道吓我。”

她動作比意識要快,唰——被衾掀開,兩人同時愣住。

小将軍澄淨無辜的眼神直直望過來,清和沒防備地臉頰通紅,臉紅的樣子倒比沒血色的時候更好看。

一人羞窘,一人面帶驚豔,池蘅笑嘻嘻道:“哪裏麻了,我給你揉揉。”

得虧她年紀小,又在清和心中處在性別成迷的階段,否則就沖她冒冒失失掀姑娘家被子的荒唐舉動,清和再大氣,都少不了要教訓她一頓。

“你倒是不客氣。”她慢悠悠道。

昨夜寒毒侵體,虧損的元氣被小将軍用純陽真氣溫養徹夜,養回大半。

沈姑娘眸子輕轉,語氣戲谑,池小将軍不好意思地撓頭:“關心則亂,姐姐莫要和我計較。”

好一句關心則亂。

清和笑了笑,暗忖:其實栽在阿池身上,她一點都不虧。

有這麽一個人,幼時英雄救美差點為你去死,長至少年,心性純真。永遠對你比對旁人多了三分善意、三分暖意,熱血赤誠,無怨無悔。

這世上,再找不到像阿池一樣凡事以她為重,百般珍重地将她捧在掌心的了。

她天生純陰之體,又被寒毒入骨,阿池修的是純陽真氣,可再是純陽真氣,為她療傷一夜,滋味估計也不會好受。

瞧了眼某人稍顯蒼白的臉龐,她于心不忍,哪能再計較?

“小腿麻了。”她聲線軟下來。

池蘅點頭,坐在床沿老老實實為她按摩小腿穴位。

她手剛碰上來,清和胸前起伏,氣息微亂,視線從始至終沒從她身上移開。

看久了,越發有一種‘阿池實為女子’的感悟。

試想世上的男兒哪有人十四歲就能哄得女子為她神魂颠倒?

以至于年少傾心,再無一人能入眼,入心。

唯有女子對女子,才能無微不至做到這份上。

她裹緊蓋在身前的棉被,不錯眼瞧着。

半刻鐘後,池蘅頭也不擡:“好點了嗎?”

“好多了。”

池小将軍很快收手,扶她從床榻坐起身,不放心地撈過她手腕,沉心為她診脈。

“阿池。”

“嗯?”

看她神色認真,眼中并無半分旖.旎,清和失笑:“無事,就是想喊喊你。”

池蘅沖她燦笑:“婉婉喜歡的話,可以多喊兩聲。”

“留待以後罷。”

聽到房裏傳來的動靜,柳琴柳瑟端着一應物什進門。

看到她們,池蘅猛地想到自己醒來還未梳洗,再也坐不住,匆匆跑出門。

“哎?小将軍走那麽快做甚?”

接過帕子擦幹臉上的水珠,清和低笑:“愛美罷了。”

柳瑟也跟着笑,笑過之後細細端詳她臉色,發自肺腑嘆服:“純陽真氣,果然厲害。”

若小姐生下來便有人以精純的純陽真氣護持,也不會拖累到這般田地。

【龍炎丹】乃虎狼之藥,小姐這身體頂多還能再承受十粒,十粒之後,回天乏術。

清和眉眼不動:“我不信命,多思無益。”

低柔輕緩的聲音傳來,柳瑟瞬間清醒:“是。”

這次毒發,清和足足休養半月,半月之內,每隔三日池蘅便以純陽真氣護她一宿。

好在小将軍年輕,底子打得厚,若不然,內功差上零星半點都禁不起這番折騰。

在她和琴瑟二人的悉心照料下,清和身子很快緩過來,自此池蘅內外齊修,習武比以往還要刻苦。

午後,小香山安靜祥和,睡在竹屋的清和還未入夢,只聽屋外傳來疊聲歡呼:“婉婉,婉婉!快起來,有大好事!”

能讓小将軍開心成這樣,清和心生好奇,很快在琴瑟攙扶下走出房門。

風和麗日,池蘅喜上眉梢:“婉婉,快收拾收拾,我帶你去見姜神醫。”

姜神醫?柳琴按捺不住狂喜:“可是號稱‘三不救’的姜神醫?”

“對!快,難得神醫來小香山,咱們趕緊去,去晚了人就走了。”

看她們還愣在那,她催促道:“快去啊,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經她提醒,柳琴柳瑟連忙扶着小姐回屋準備。

“姜神醫,那可是姜神醫啊,小将軍這幾天忙得經常見不到人,原來是打探消息去了。”

“是啊,小将軍對咱們小姐真好。”

柳琴柳瑟對池蘅贊不絕口。

姜神醫隐居深山多年,當初大将軍派出那麽多人都沒尋見神醫蹤影,哪想這次出門,能碰見姜神醫!

這如何不令她們歡喜?

清和心緒受她們影響,漸漸升起一絲期待:這位姜神醫,會是她命裏存在的一線生機麽?

不得而知。

走出竹屋,坐上馬車,池蘅一路求爺爺告奶奶祈求神醫出手,藥到病除。

看得清和哭笑不得,甚是感動。

許是她心意赤誠連上天都舍不得教她失望,趕到小香山北部時,恰好遇見随手救人正準備離開的姜神醫。

姜煋,姜神醫,沒人知道她具體年歲,但她那雙歷經滄桑滿是睿智的眼睛常給人一種看破世事的通透感。

舉凡神醫,多是出名的脾性怪,不好招惹。

而這位姜神醫,對身體康健之人往往沒多少好臉色,面對病人卻和顏悅色,溫善可親。

姜神醫有三不救:不救窮兇極惡之徒,不救張狂無禮之輩,不救無藥可救之人。

她救人規矩也多,最大的規矩便是你得誠心——誠心想活命,誠心來尋醫,容不得一絲假。

治好被狼咬傷的獵戶,姜煋背着藥簍離開。

小香山是隐匿群山之中不起眼的一座小山,民風淳樸,沒想到在這地方,她也會有被人堵在半路的一天。

姜煋最不喜被逼迫,剛要生怒,擡眼,這才看清擋在路中央的‘少年郎’。

仗着這是偏僻之地,池沈二人并未易容,素面朝天,容貌皆是一頂一的好。

望進‘少年郎’明亮火熱的眼睛,姜煋一向從容的面孔顯出些許微妙,待她定睛再看,掩在廣袖的手指快速進行推算。

不知她到底算出了什麽,或者一無所獲。

池蘅杵在那自覺失禮,唯恐得罪神醫錯失婉婉救治的良機,踟蹰之際,腦海閃過無數求人的方法。

最後幹脆咬牙,一甩衣擺,誠心誠意跪地拜伏:“求求神醫,救救我阿姐吧!”

“……”

她為她挑燈縫衣,她為她下跪求人,清和睫毛輕顫,幾次克制,方壓下喉嚨翻湧的燙。

作者有話要說:  先放一章肥的,白天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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