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強迫壓制
“這樣就不行了嗎?”
拳擊臺上,謝朗再次被凱因一拳擊中。厚重的拳套砸中他的腹部,迫使他不得不蜷縮着身子退後,腸道絞轉在一起。
找不到了。
之前那種感覺找不到了。
他完全沒辦法預測到凱因的任何動作,他的大腦又像是堵上的汽水瓶口,壓抑在沸騰,勃勃的反擊的野心在咆哮,可他打出的每一拳都被凱因擋住,他一開始的驕傲被擊潰得零碎。
果然他還是個廢物吧。
謝朗咳嗽出聲,嘴角有一絲血跡。
淚腺的過于發達,使得他的眼裏充滿了淚水。
伊莉莎和加勒站在臺下,神色凝重。
“凱因,算了吧。”伊莉莎勸道,“有我們在,試煉不會出什麽大問題的。”
凱因對謝朗進行所謂的特訓已經兩周了。
所有人都以為謝朗堅持不下來的時候,他以奇跡般的韌勁撐了下來。魔鬼般的訓練,讓謝朗有了站上拳擊臺的能力。
事實上,伊莉莎對于謝朗極弱的體質也感到不可思議,但她并不認為有什麽大事,謝朗只要居于幕後就好,或者等到時候戴上了機械強化工具,進入機甲操縱階段,體能問題就不是最關鍵的。
凱因卻不這樣認為。他已經預見了謝朗的特殊,因此也預見了他的命途。更何況機械強化除了和精神力強度有關,也和身體素質有着直接關系。
加勒也變得猶疑起來,他本來是這一場拳擊訓練最熱衷的觀看者。可現在,這已經不單單是一場拳擊訓練了,可以說,變成了凱因單方面的打壓,且已經持續了半小時,謝朗從一開始的精神勃發,變成了現在的頹廢狀态。
曾經高挑而傲氣的少年,此刻佝偻着背,攥着拳擊的邊緣線,腿打着顫。
他那些看好戲的歡呼都壓在了嗓子眼,興致勃勃叫嚣打啊打啊的心情也消失無疑。
加勒無法理解,明明當初的少年姿态潇灑肆意地躲過了刺頭的每一拳,為什麽對上凱因,卻像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啪。
又是一拳砸中謝朗戴了保護面罩的臉。
“凱因!!”伊莉莎實在看不下去,“他和我們不一樣。你不能——”
“閉嘴。”凱因吼,他看了一眼已經無法挺直脊背站立的謝朗。
少年脆弱的姿态全部都印在他的眼底,他心中的野狼開始咆哮,就連原石也在沸騰。他要花費極大的力氣才能克制住,克制住那種一沖而上撕裂防護服咬住他脖頸的沖動。他把胸口的酸痛看作是憐憫的延申,把克制的欲望當作是獸類泛濫的本性。
僅此而已。
他不能告訴他們,這一場試煉意味着什麽。他現在揠苗助長般地在這兩周內瘋狂鍛煉着謝朗的體質,不過是出于對自己能力的不确定。他無法想象這些人會為了激發出謝朗的能力而究竟把他們至于何種境地,他野獸般的直覺告訴他這一次試煉必定不簡單。
連他一分力的拳都躲不過,到時候又怎麽躲過敵人呢?
他能百分百保護他嗎?
好歹是礦脈換回來的老婆啊,總不能出什麽事吧。他為自己找尋着借口,卻忽視了心底最本能的嗜血暴力因子。他有着一己私欲,他想要這個少年擁有能夠匹敵他天賦和驕傲神情和能力。
就像是游戲裏那樣,駕駛着機甲,破雲而上。
站起來啊。
他在心裏吶喊。
凱因看着謝朗,目似饑鷹,瘋而深的沉寂在醞釀。
“你就這點本事?”他說。
謝朗已經瀕臨崩潰,不僅僅是肉體上的崩潰,感受着每一寸骨頭的重組黏合,肌肉抽搐着的疼痛膽顫,還包括精神上的重壓。
他生而高傲,傲慢雖不是他的同名詞彙,但對于奧休斯這個稱呼所飽含的榮譽和分量,從未在他的身體裏流逝。因為父親的命令而遠離一切軍事相關的事物,承認自己毫無天分,但這并不代表他此刻能夠接受被人狠狠揍倒在地的結果。
什麽試煉,什麽軍人,和他毫無關系。
他此刻能夠保持清明的唯一原因是他的驕傲。
站起來啊。
他在心裏吶喊。
謝·奧休斯,站起來給他看看啊。
謝朗齧咬着下唇,出血已經不重要了,他今天已經流了夠多的血。五指顫抖着收縮起來,緊握成拳頭模樣。
銀色。
銀色已經不是璀璨星河,而是燃起他心中勃勃恨意的火焰。
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也嫉對方的姿态的矯健。
廢物嗎?
謝朗凝視着凱因,血紅于黑色裏積聚,是暴風雪中寒鴉與鷗的哀鳴。
凱因還在挑釁,他比伊莉莎和加勒更要知道,對面這個人最在意的是什麽。
“果然啊,廢物就是廢物。”他嘴角冷酷的嘲谑太真實了,以至于謝朗瞬間忘卻了這個人過往藏在言語之下現于行動之中的善意。
經過猛烈地搖晃的汽水瓶蓋陡然被打開,噴射而出的夾帶着二氧化碳的液體以不可超越的氣勢爆裂在空間裏。
謝朗的大腦很痛,但他眼露崇明,神智十分清晰。
又是一拳,直直地朝着他的左面而來。那拳的速度極快,勾起風,可動作在謝朗的大腦中被放慢,他輕輕側身,以四兩撥千斤的态勢躲過。
謝朗松了口氣,卻沒想到凱因左腿直接踢向他的下腹。
被打中了。
“咳。”
謝朗吐出喉間的腥甜。
凱因已然化身為惡魔,他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屑,“攻擊可不會等人反應。”
謝朗撕下拳套,取下面罩,在伊莉莎和加勒德錯愕中,對凱因說,“再來。”
他站起來,就不會再倒下。
這些外在的存在,有些影響他的判斷。
凱因嗤笑一聲,為了公平,也取下了一切防護工具。
他不再以一般拳術出擊,動手時反而挾帶了其餘的技法。
謝朗知道自己不可能打中他,他能夠做到的,只有不被打下。
于是他開始凝神閃躲,在躲過十來招後,他逐漸變得游刃有餘。最為奇妙的是,因為精神上的高度凝結,使得他肉體上的疼痛也被忘卻。
當凱因擡手以左手刀打向他的時候,謝朗下意識用左前臂外側格擋住,腳下滑步開,轉身連貫朝着凱因踢去。毫無疑問,這一記攻擊被阻止,凱因竟然直直拽住他的腳踝,并令出腿掃蕩謝朗的下半身。腳下打滑,抵不住攻擊,謝朗直愣愣地往後倒去。
可着地的那一瞬,想象中後腦勺的巨痛并沒有到來。
凱因的手枕在他的腦後。
一瞬間,恨和嫉羨都消失了。
凱因跨//坐在他的腰間,明明是擒拿和桎梏的姿态,卻因為這下意識的保護動作暧昧化了起來。
是的,暧昧。
恥//骨和恥//骨碰觸着,堅硬,無意識的摩擦之間卻又燃起些許火焰。
那掐着脖頸的手掌寬闊有力,盈滿了不可言喻的掌控欲,自脖頸間傳遞而來的窒息感卻牽扯出無法明說的快感。那快感輕飄飄,卻又在大腦和兩個人互望的眼神中激出波瀾萬丈的震蕩。
兩個人的呼吸都不太勻稱,起起伏伏,一上一下的姿态,謝朗的腦海中居然直接描摹出了初見的那一天所見的胸膛起伏的模樣,那肌肉的線條居然是如此的清晰而真切。
谵妄奇想開始在大腦裏發酵。
凱因額角的汗珠順着臉頰淌到下颚然後低落,就那樣恰巧的落在了謝朗的唇邊。
血是火焰,藍是大海,銀是白雪。
血液煮沸了大海,消融了一切白雪。
謝朗的世界忽然間沒有了其他顏色,那種屬于男人本能的欲望直直向上頂來,頂上天靈蓋。
他伸舌,舔掉了唇角的血漬,也舔掉了那滴汗珠。
!
空氣中霎時間爆裂開牛奶的味道,而只有謝朗和凱因能夠聞到。就在謝朗不知所措的時分,凱因果決而迅速地起身,單手撐着欄杆翻了出來,不顧伊莉莎和加勒德的呼喚。
加勒完全沒察覺什麽,倒是伊莉莎,眼神深邃了許多。
她上臺把謝朗扶起,“謝,我送你去醫務室。”
謝朗颔首說好,卻是神色莽莽地望向凱因離開的方向。
那大敞的門,似乎還因為他奔跑出去的速度而連帶着顫動着。
校園的背後的森林裏,雪狼狂躁地奔跑着,以一種非平常動物能夠企及的姿态。他一躍居然能夠攀上大樹的枝桠,鳥雀驚飛,他騰空而起,跳向另一棵樹,綠色之中,銀色穿梭着。
凱因此刻不能停下來。
他絕不能停下來。
因為一旦停下來,他的眼前就開始出現那殷紅的唇和染血的舌尖,腦海裏就會充盈起謝朗剛剛那不自知卻浪//蕩純真的眼神。他的黑發散開在地面,明明如此污濁,明明已被擊倒,神情卻還是夾帶着不可指控的高傲和倔強。最要命是眼眶旁的眼淚,叫人無法不生出绮麗遐想。
破壞。
擊潰。
毀滅。
朱雀的機甲,鑲鑽的王座,全部都在這個人身上混雜融合。
而他居然無可抵抗地起了欲望。
于是他逃離。
人類果然是一切罪惡的源泉。凱因的利爪在樹幹上留下深而狠的印記。他此刻渾身沉重,沒有再比現在還要沉重的時刻了。原來肩頭王座的重量,比不過對一個男人渴求的欲望。
就差一點,就差一點他就要直直咬上他的脖頸,撕裂他,吞噬他,以最野性的姿态進//入和占有他。
只差一點。
呼。
凱因對于這差的一點,生出百分的慶幸,和百分多一無法說出的遺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