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直到她把自己收拾好後, 她卻驀然頓住了。
楚楚茫然地站在鏡子前,看着鏡子裏那個精心裝扮過的自己,感覺有些陌生,突然不明白用意何在。
一個小時前, 她接到陸之時的電話,說是有人想見見她。一開始,她還處于混沌之中, 問了一句:“是誰啊?”
陸之時沉默了一會兒,不知怎麽回事, 楚楚在他沉默期間突然想到了什麽,整個人變得異常清醒。
果然, 下一秒他就說:“季時揚和秦玉。”
楚楚的手僵了一下,差點沒拿穩手機。
自從她知道季時揚和秦玉的關系後, 她倒是不恨季時揚,也不恨秦玉。盡管他們當時提出了多麽無理的請求,或者說以人情作為綁架間接造成了她和陸之時的分開。
但終歸于此, 最後都是陸之時的選擇。
是他當年為了兄弟道義而放棄了她, 只能說是她還不夠有魅力吧。
楚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想了半天, 最終才吐出一個字:“好。”
她似乎都能猜得出來, 他們找她是為了什麽。無非就是道歉愧疚那幾套把戲。
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面容精致,突然又覺得很沒意思。
以前她不知情的時候,她也想着跟秦玉比, 不管在哪一方面,她都想和她比。總想着這樣是否能離陸之時更近一步。
現在就算心結暫時解開了,聽見她的名字,她還是條件反射地把自己裝扮成了陌生的自己。
她搖頭輕笑一聲,拿起卸妝棉往臉上抹去,卸掉了不适合自己的妝容。又一步步,慢慢地畫了個淡妝。
秦玉是誰?她也該走出她的陰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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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對着鏡子笑了笑,還是這樣适合多了。
約的地方正是她第一次和林魏相親吃飯的地方,也就是在這裏,她又一次碰到了陸之時和秦玉。
不過這次不同的是,她推開的是他們當時所在的包廂。
出乎她意料的是,一進門,沒有她想象中的道歉愧疚場面,甚至沒有秦玉的身影,只有季時揚和陸之時在拼酒。
兩個大男人仿佛沒注意到她走進來,沒有絲毫反應,自顧自地喝酒。
忽然有人從背後拍了她一下,楚楚吓了一跳,扭頭往後看。秦玉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态度熟稔地對她說:“你來啦。”
她開口後,那兩人才看到她進來,陸之時剛要起身,就被季時揚按回了座位上。
取而代之的是,季時揚緩步走向她,最終在她跟前停下腳步。俯下身,視線與她平齊,眯着眼含笑看着她,說:“弟妹好啊。”
突如其來面前一張放大的俊臉,哪怕不動聲色如她,也還是被晃了一下神。
更何況她真心實意在追他的劇。此時看到他,就仿佛看到他明晃晃地從劇裏走了出來。
一雙大手在他後背一拉,季時揚就扯着笑順勢往後一退。
“不許靠太近。”陸之時沉着臉說。
“行行行,”季時揚擺手,“這不是第一次見到弟妹,高興麽。”
楚楚往季時揚身上看看,又看向一旁偷笑的秦玉,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如果說她一直認為的戀愛是一種互補關系,那麽季時揚和秦玉就是相像關系。不管是性格還是說話方式都很相像,又或者說是在這許多年的磨合之中兩人的個性也在不斷地相融合。
“不需要你看。”
“陸弟,這你就錯了,為兄怎麽能不看呢?”
他這麽一說,陸之時臉更黑了:“仗着比我大一歲,很驕傲?”
季時揚笑:“驕傲。”
陸之時:“……”
“男人也可以很幼稚,對不對?”楚楚正聽着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拌嘴,秦玉突然出聲。
楚楚錯愕地偏頭看了她一眼,問出了心中的疑慮:“你們認識多久了?”
“高中就認識了吧。”她淡淡地開口。
楚楚訝然,她沒想到居然認識這麽久了。
“只是畢業後,時揚簽約出道了,我去了另一所大學,陸之時沒和我們一起。”秦玉撐着頭回憶那段日子,“雖然沒見過幾面,但關系一直維持着。”
“陸之時這個人,冷漠古板,我還記得,他在畢業那天,居然連張畢業照都不肯拍,覺得幼稚,又覺得浪費時間。還是我和時揚偷偷去他學校,逼着他拍的呢。”
秦玉想起那段往事,嘴角浮起一點笑意。
“可是他那人,拍照也是板着個臉,笑也不肯笑一下,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拿刀子逼着他拍呢。還是時揚了解他,逗他說了很多女朋友的事,他才心情好了起來。趁着這個時候,時揚就給他多拍了幾張,我們也趁機和他合了影。”
秦玉還在說道:“不然老了,連張合照也沒有,說是朋友都沒人信。”
楚楚心裏一陣悸動。
她想起那張照片,所以說陸之時和她說的覺得拍照幼稚的話并不是說謊,而是他的真心話。
那張照片中其實是有三個人,只是季時揚拿着相機,記錄了他和秦玉的一幕。同樣的,也有秦玉拿着相機拍他和季時揚。
讓她震驚的是,陸之時之所以面帶笑意是因為他想起了她?
那麽那張照片出現在他抽屜裏的原因,她可不可以自戀一回,認為他是覺得這張照片中也有她自己的存在?
楚楚瞳孔震動,下意識尋找陸之時的身影,他和季時揚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又和好了,勾肩搭背地正喝酒聊天。
陸之時看到她的視線,眼神頓時柔和下來,對着她笑了笑。
楚楚想起他曾經和她說過的“因為我記得。所有我想要的記得東西,我都不會忘”,臉上那副認真的模樣她永遠忘不了。
是不是這句話,不是他用來套路她的話語,而是真情實感的一句肺腑之言。
她心裏有些複雜,忽然覺得她似乎并不十分了解他,或許在她未發現的地方,還有許許多多個她不了解的陸之時存在着。
她匆匆扔下一句“去趟洗手間”,就一路踉跄着走出來包廂。明明沒喝酒,卻有一股醉意。
楚楚洗了把臉,大腦清醒了許多。但心裏并沒有,橫七豎八地參雜着一大堆錯綜複雜的線條。
走出洗手間的時候,就看到季時揚倚靠在過道的牆上。
他并不如剛剛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現在的他,就像她追的劇中角色一樣,忍辱歸來報複曾經的血仇,他的樣子很認真。
“楚小姐。”他放下了“弟妹”這個調侃的稱呼,換上了嚴肅不帶一絲玩笑意味的正經稱呼。
楚楚也跟着他認真起來,回:“季先生。”
“你不用這麽緊張,我們就是尋常聊聊天。我身份太特殊,站在這裏不便太久,就簡單說幾句。”嘴上說着尋常聊天,但明明更緊張的那人是他。
楚楚點頭。
“聽阿時說,那天他要和你坦白當作七夕禮物的時候,卻被我搶先了一步。為此,他足足氣了我一個月呢。”大概是氣氛有些凝重,他放緩了語氣,借着輕松的話語來說。
“他那人高中的時候就不懂變通,直言直語。一開始創業的時候也這樣,不會說話,常常得罪人。四處碰壁,我當時只是幫過他一個微乎其微的小忙。但他居然以此為起點,反敗為勝了,人也懂得變通了,只是管理手段依舊果決,不過這正是必要的手段。”
“後來他甚至變了個人似的,和他打電話時,還時不時走神,有時還會莫名其妙笑起來。問他也不說,但我和秦玉在一起這麽多年,自然知道他這代表了什麽。在我直接或間接的試探下,他終于告訴我們他戀愛了。”
“不過他把你保護得很好,一點消息也不肯透露給我們。并不是覺得你見不得人,而是不想我們打擾你。”
楚楚心驚,她從來不知道這背後還隐藏着這麽多事。
季時揚頓了頓,才繼續道:“阿時這個人,重情,這是他的優點,同時也是他的缺點。為了我這麽一個小小的人情,他義無反顧地幫了我。可是他太自信了,他以為自己能同時兼顧好兩方面,但最後還是失去了你。”
楚楚眼睑垂了下來,陸之時自信這一點,在A國時就能強烈體會到了。不自信的人,回去拿命玩類似翼裝飛行這樣的極限運動麽。
“我說這些并不是挽回他在你心中的形象,他的形象你心中自然有判斷。我說這些,是想替秦玉也替我和你說聲抱歉,非故意地耽誤了你們——對不起。”季時揚鄭重地說道,眼裏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楚楚木讷地凝視着某一點,她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回應季時揚什麽,回過神來時,季時揚又變成了剛進包廂看到的那個他了。
“回去吧,不然等人來了,我又只能像上次那樣偷偷溜走了。”
楚楚敏銳地察覺到什麽,問:“上次?”
“對啊,我忘說了,我們見過的。”季時揚眨了眨眼,“就在這裏。只不過上次有外人在,我只好偷偷溜走了。”
“你也在這裏?!”楚楚大驚。
季時揚點頭。
爆炸性的消息,一個接一個,楚楚覺得自己的腦子都快不夠用了。
大概是還沒從倒過時差,頭隐隐作痛。
有秦玉的地方就有季時揚。她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
緊接着,她聽見自己脫口而出:“你是不是也曾經出現在我學校門口?”
季時揚撐着下巴想了想,問道:“振學中學?幾個月前是在那附近有場活動。”
楚楚整個人一震,她驟然想起那次在校門口看到秦玉,她以為她是和陸之時一起來的。現在想想,她當時一臉無辜說的那句“我真的只是路過”恐怕不是說謊,探班季時揚後是真的路過。
“怎麽了嗎?”
楚楚面色凝重地搖頭,沒說話。
回去包廂的時候,陸之時好像喝得有些上頭,整個人飄飄然的。
季時揚對他的表演心知肚明,暗罵道不要臉,裝醉騙人。
不過還是大方地推波助瀾了一把:“時間不早了,我和秦玉就先走了。那個醉鬼,就麻煩你了,弟妹。”
那兩人火急火燎地就跑了,留下她和陸之時兩人。
走前,季時揚還甩給她了什麽東西。楚楚定睛一看,是一張他的簽名照。還是to簽,寫得稱呼還是“弟妹”。
她嘴角一抽,把它收了回去。
楚楚心裏還有些複雜,不知道怎麽面對陸之時,正手足無措地頓在原地。
陸之時卻亦步亦趨地朝她走過來,滿身酒氣地對她說:“回家了。”
“回家?”楚楚一時沒反應過來。
陸之時摸了摸她的頭,笑說:“嗯,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話裏面提到了季時揚前面間接出現過的兩次,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