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陸之時所說的廟會, 是海城每年都會舉辦的十月十廟會。在農歷十月初十這天,寓意十全十美。

海城雖是現代性大都市,但在這方面還是保留了傳統。更是推廣了這項傳統,吸引外來游客。

附近民宿酒店一間難求, 楚楚和陸之時到這附近時,正是晚上九點,最熱鬧的時候。

鮮紅的燈籠挂滿了四處都是, 路邊的泥土隔着幾步插幾柱香,整個地方都是滿滿的香火味, 但并不難聞。

楚楚不禁想起了長街,那只是一條街道, 而人又多,就會如排山倒海般擁擠。這裏不同, 城市用一整塊區域來慶祝來年的喜氣,并不十分擁擠。

為防止走丢,起初, 楚楚只是拉着陸之時大衣外套。在被人不小心撞了一下後, 陸之時便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稍稍掙紮了一下, 卻被他握得更緊了, 她心下一動, 不再有動作,由着他去。

遠遠望去,前方一堆擁堵在一起的男男女女吸引了她的注意,似乎在玩什麽。

十月十廟會每年都會開發一些新奇的游戲, 為的是能夠年年都吸引游客。今年也不例外,但他還有個傳統,那就是不到游戲開始前一秒,不會揭露這是什麽游戲。

有時只是普通的游戲,有時又會是整蠱游戲。

楚楚雖然有些興趣,但躊躇了一會兒,猶豫不決要不要去。

然而在她還在思索的時候,陸之時已經先一步拉着她走了過去。

在一群男女老少中,脫穎而出,闊步走到最前方,沉聲道:“我們要報名。”

登記員意味不明地盯着他們看了好一會兒,随即似是而非地笑了一下。楚楚皺眉,被他看得心裏有些發毛。

陸之時卻全然無視他的眼神,甚至心裏還有些小小的期待。視線飄向後臺,黑色的帷幕起落之間,隐約露出些什麽東西。他心裏暗暗明了。

游戲正式開始前,這裏可以說是已然被圍得水洩不通。作為每年最令人期待的環節之一,可謂是賺足了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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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戲正式開始時,主持人才出來宣布游戲,他手持話筒,賣力地吆喝,生怕他人聽不見:“好,各位親愛的朋友們,又到了最令人期待的時刻了。那麽,今年我們的游戲是什麽呢?”

此話一出,底下一片哀嚎,對他這種吊人胃口的行為表示不恥。

主持人賣足了關子,才說道:“那就是——”

他又停頓住了,頓時噓聲一片。

“情侶游戲之你是我的眼。”

他話音剛落,瞬間便迎來熱烈的讨論。當聽見情侶游戲的一剎那,引來無數單身狗的哀怨。後面那句“你是我的眼”更是讓大家不明白。

陸之時餘光偷瞄了一眼楚楚,發現她正因為主持人的話晃了神。看着她一臉緊張的樣子,他笑了。

“情侶游戲。歡迎各位情侶們可以組成一組,沒有搭檔的人,現場随機組合。如果男生或者女生多出來了,那不好意思哦,只能麻煩你們性轉一下咯。”他适時解答了第一個疑惑。

緊接着,他又說:“這個游戲呢很簡單,我們會給每一組派發瑜伽墊,男女生十指交扣,男生位于下方,用腿撐起女生小腹。我每吹一聲哨子,你們就要托舉女生五次哦。溫馨提示,做托舉的過程四目相交,很容易擦出火花呦!”

鑒于游戲非原創,看過韓綜的都知道這個游戲,大聲抗議起來。

主持人輕飄飄地來了一句:“我有說過游戲原創嘛?”

衆人啞口無言,不過大多數也就是随口一提。網上看的和真實體驗是不同的,都興致滿滿,躍躍欲試了。

楚楚眉頭一跳,呵呵,原來“你是我的眼”就是這麽個意思。心想,果然不該來的,這果然還是個整蠱游戲。

她偏頭嗔怒地掃了陸之時一眼,說:“現在走還來得及麽?”

陸之時輕笑一聲,伸手接過瑜伽墊,惋惜地說道:“來不及了。”

看着她滿臉苦澀的樣子,心中像吃了顆甜甜的糖似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揚。

其實他剛剛就透過帷幕看到了後面的工作人員正在示範,他常年健身,而楚楚輕飄飄一只,他想,拿個獎品不是問題。

主持人還在介紹:“時間不限,堅持最久的人可以獲得定制花燈一只。情侶嘛,沒有比去月老河放盞花燈更好的祝福啦。”

海城因靠海而得名,但這不僅有海,河流也衆多。月老河流經海城,最終彙入大海。這兒的人都相信在月老河上放的花燈會随着河流流入大海,寓意着愛情永垂不朽。

花燈的選擇更是不一般,他們更願意相信花燈越堅固,愛情也會更牢固。

主持人展示出來的花燈,通體全白,花瓣白玉雕刻精美。底座不知是什麽材料,輕便堅硬,托舉起白玉也能屹立于水中。

仔細看去,還直接明了地刻着百年好合的字樣。燈芯放着一顆小小的琉璃珠,在月光彩燈的映襯之下,閃着耀眼的光芒。

最主要的是只此一盞,獨樹一幟,絕對不會撞燈。

衆人眼都看直了,就連楚楚,也被這盞獨特的燈所吸引。

如果被這樣一盞花燈寄托盛載她的念想,應該挺不錯的。

陸之時第一時間并沒有去看這只花燈,而是側頭看向了楚楚。看着她眼裏的欣賞與渴求,心中暗暗地想,一定不讓她失望。

哨聲吹響的那一刻,陸之時輕松地上下托舉了楚楚五次。同時,他也漸漸發現。這游戲并不是單純地考驗男士的力道,更大一部分,他腳的受力點正落在楚楚的小腹處。

相當于她整個人都得挂在他的腿上,随着每次上下托舉,她整個人的重心便會落在小腹處。時間久了腹部就會産生難以忍受的痛楚。

周圍的人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不少男男情侶和女女情侶承受不住雙重壓力,紛紛放棄。

“如果不行的話,千萬別硬扛,我們可以放棄。”他開口提醒楚楚。

楚楚感受着小腹那一處逐漸襲來的酸痛,咬牙堅持:“不算什麽,我忍得住,你先确定自己能不能拖住我吧。”

陸之時對她這時的嘲諷全然不放在心上,看着她發白的臉色,暗暗使勁攤平自己的雙腿,增大她的受力面積,減緩她的不适。

就在這時,主持人又吹響了哨子,陸之時再次撐着她做了五組托舉。

面對層出不窮的叫苦聲,主辦方和主持人是最樂得其見,這說明活動效果有了。

對于聚集在這裏的路人來說,看熱鬧不嫌事大,他們叫得越慘,就越是令人發笑。

楚楚和陸之時就這樣撐着做了不知道多少個五組,周遭和他們同樣撐着的人不多了。

極度疲勞過後,耳膜像是被封閉了起來,他們就這樣機械地跟着哨聲行動。

楚楚感到小腹處像有無數根細密的針在磨,痛得她幾乎麻木了知覺。

明明都快入冬了,可頭頂的汗卻不停地往外冒,不一會兒,額角就攢了一層細汗。

陸之時始終擔憂地看着她,這時,楚楚也看向他。她聽不見周圍吵鬧的人聲,也看不到人們聚集在他們身上的目光。

世界安靜到,她只看見了陸之時一人。

他的眼睛深邃幽深,常常讓人看不懂他的想法,可在這時候,楚楚卻看到他眼裏閃爍着的光芒,仿佛在告訴她,他的世界安靜得也只能看到一個她。

在這一刻,她才真正懂了這個游戲的名字。

以我的眼睛,看到你眼中關于我的存在,即你是我的眼。

記不清重複了多少組動作,直至有人過來阻止他們的動作,并且激動熱烈地告訴他們可以停下來時,楚楚才癱在陸之時懷裏,反應過來他們撐到了最後。

陸之時虛無地擡手攏住了她,他們都失聲笑了出來。

休憩過後,楚楚才小心翼翼地接過花燈。

近距離看它,美得更加動人心魄。

陸之時看了眼時間,差幾分到十二點。他們步行到月老河邊,河中還沒有花燈,所有人都在等十二點的到來。

楚楚捧着花燈,琉璃燈的光彩映了幾分在她臉上,正巧在眼睑下絢爛出一道光波,也美得動人心魄。

“等等。”陸之時阻止了她想要蹲下的身軀。

他從口袋中拿出什麽,又不知從哪裏掏出紙筆,放在手裏寫了幾個字,神神秘秘地沒給楚楚看。

“你在寫什麽的?”楚楚好奇地問。

陸之時淡笑不語,默默看着手表。

十一點五十九分時,他才将掌心的東西呈現出來。

看到他掌心那兩枚依偎地靠在一起的戒指,楚楚微微訝然。

當時這戒指只是婚前随意挑的,并沒有多好看,但楚楚視若珍寶。離婚後,她斷了自己的念想,把它扔在了卧室的垃圾桶裏。

她沒想到,還能再次看到它。

“有一次我無意間看到的,保存至今。想你的時候,就會拿出來看一看。但怎麽看怎麽後悔,多醜的戒指啊,我們當初怎麽就選了這個呢?”他想起過去,自嘲地笑了笑。

“現在,它代表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愚蠢過去,既然你當初選擇扔了它,那麽,今天我也學你一次。”陸之時将那兩枚戒指放進了燈芯,碰到了琉璃珠還發出一聲微妙的響聲。

他又拿出手心的紙條,上面端端正正地寫着幾個大字——再來過。

他把紙條一并放在了燈芯的位置,透明的紙條,在各色的輝映下,閃現了人生百态。

“大半年過去了,就像過了上輩子一樣。太太,你願意和我再來過嗎?”

楚楚感覺,他從未如此認真地看過她,而她,亦是如此。

午夜一到,人聲不僅沒有減弱,反而更加鼎沸。倒數的尾聲響起,數以千計的花燈随波流去。

花燈飄飄,唯有他們的最獨特,在一衆花燈中走得最遠。

楚楚擡眸,她知道,陸之時正在等着她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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