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量完溫度,校醫拿過來一看,甩了甩溫度計說:“都快39度了,哪裏還是低燒,是打針還是輸液啊?”

“不可以吃藥麽?”南央稍顯遲疑。

校醫推起眼鏡看她一眼,呵呵笑道:“打針輸液也要吃藥。”

“那打針吧。”沒那麽浪費時間,南央說完,看了李滄浪一眼。

李滄浪沒領會意思,還站着不動。

兩人大眼瞪小眼,校醫覺得這兩個小姑娘挺好玩,調好針劑,對李滄浪調侃道:“你也想來一針?”

李滄浪這才反應過來,走到外側背過身去。

窸窸窣窣的聲音,隔簾很快被再次拉開,兩人走出來,似乎很疼,南央走路的姿勢有點別扭。

提着藥回教室,快要到下午五點,斜風細雨,吹着很是冰涼,南央略感不适,往李滄浪身後躲了躲。

兩人都是穿的夏季校服,李滄浪看了她一眼,沒吭聲,路過宿舍樓時,忽然把傘遞給她說:“去給你拿件衣服,等我一下。”

說完也不管南央同不同意,三兩步跑過去,宿管阿姨同她說了兩句,竟放她進去了。

南央慢半拍反應過來,想了想,幹脆過去了宿舍樓底下等她。

不一會兒,李滄浪“咚咚咚”下樓來,手裏拿了件秋季校服,藍白兩色。

她大概是跑去拿的,到南央面前時,卻臉不紅氣不喘,只呼吸加重了些,讓她很是羨慕。

“喏,幹淨的。”李滄浪接回傘,把校服遞過去,見她手臂上已經被風激起了雞皮疙瘩。

“謝謝。”南央這下沒有推拒,順從地穿上,終于感覺好受些。

“昨天還很熱的。”她忍不住小聲感嘆了句。

李滄浪淡聲道:“你又不是第一天生活在平城,身體不好,就更要注意天氣變化,常備着雨傘和外套。”

“還有,平時也要多鍛煉,不要老在宿…咳,教室賴着不動,為什麽別人不生病就你生病,一周才一節體育課,你都要偷懶……”

李滄浪不自覺用上了以後絮叨她的口吻,南央聽着忽然有些茫然,她怎麽感覺,她生病了,李滄浪比她自己還要擔心和生氣,也太熱心了吧。

“記住沒有?”李滄浪問。

她此刻氣勢太足,南央乖巧點頭。

李滄浪看着她,忽然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又說:“你不是還欠我一個要求來着,那以後每天下午你都陪我去田徑場跑兩圈。”

什麽要求?南央呆了兩秒,才想起來因為背單詞欠她的獎勵。

連連搖頭,“不行,換一個。”

“不換,你又不是做不到,跑步放松多好的事,兩全其美。”

“不行,學習這麽緊,哪來的時間跑步?”

“這能耽擱多少時間,幾分鐘,跑步還能緩解壓力,提高學習效率。”

“對我來說是降低。”

“……”

“……”

兩人拉鋸了幾個回合,李滄浪挑挑眉毛,“你是不是要言而無信?”

“我,我又沒說一定會答應。”南央回得頗沒底氣。

“別掙紮了,”李滄浪得意地笑笑,“學校今年決定,要把冬天的課間操改為跑操,早晚都要跑,你現在答應還能早點适應。”

“你怎麽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李滄浪露出個勝券在握的笑容,“反正,你答不答應吧?”

南央鼓着臉看她一會兒,很是不情不願地點了下頭。

“我還生着病呢,就這麽欺負病人。”

她小聲嘀咕了一句,走了兩步,忽然停住,眼眸彎起來,微嗔地問:“我才打完針,你怎麽不說背我了?”

她長着一雙好看的笑眼,眼尾略略下撇,不笑的時候,眼睛黑亮清澈,笑起來的時候,兩眼彎彎,像是月牙,顯得無害而可親。

李滄浪怔了兩秒,垂下視線,順着她說:“要我背你嗎?”

“要。”南央這次很幹脆,答得毫不遲疑。

“來吧。”李滄浪走到她前面,半蹲下身,嘴角挂着無奈地笑。

女孩子軟軟的身體,輕飄飄的,并沒有多少重量,稍一用力,她便站了起來。

只是兩手勾在身後,便沒法撐傘了,李滄浪偏頭叮囑了句,“遮好自己,不要再受涼了。”

南央“嗯”了一聲,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上一次這樣,好像還是很久以前,老爸背她,也不知她剛才怎麽就幼稚了一下。

路上,一開始,她還努力保持着上半身距離,可撐傘也挺累的,雨也會飄進來,沒一會兒就軟軟趴在了李滄浪肩上。

李滄浪腳步不明顯地頓了一下,雖然南央穿了兩件校服,但背上的觸感還是很明顯,少女身上的溫度同她緩慢傳遞交融,李滄浪忍不住有點走神。

過了一會兒,南央終于覺得自己有點任性,不該這樣折騰同學,在心裏譴責了自己一下,吐了吐舌說:“你累不累?還是把我放下來吧。”

近在咫尺,她說話的吐息落在李滄浪頸後,有點癢癢的。

深呼吸兩下,李滄浪偏了偏頭說:“不累,你還比不上一背玉米重。”

說完,覺得自己的話有點歧義,又補充說:“我的意思是,你太輕了,要多鍛煉鍛煉。”

南央不說話了,心裏又有點氣悶,不用一直強調這件事好吧。

到了教學樓,在南央的強烈要求下,李滄浪才把她放下來,一來一去耽擱了半個小時,這堂課已經快要結束了。

教室前後門都關着,兩人幹脆站在走廊一角,等着下課再進去。

并肩看雨的感覺還不錯,一中的綠化做得很好,迷蒙細雨中,平日熟悉的校園風景,都像加了一層濾鏡一般。

其他學生都坐在教室裏,走廊上很安靜,能聽到老師忽然拔高的講課聲,或是集體的應答聲,這個時候呆在這裏,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兩人都不自覺放低了聲音,像是在說悄悄話。

“好累啊。”南央站了一會兒,腳下發軟,自覺剛才親近了許多,便自然地倒向李滄浪,靠着她手臂,大半重量都不客氣地壓了過去。

“讀書也好累,生病才可以偷閑一會兒,”她重複了一遍,望着遠處,目光有些渙散,有點疲憊地笑說:“做人好辛苦,如果有下輩子的話,不想再做人了。”

李滄浪僵站着一動不動,讓她能靠得更舒服,筆直得像是一根标槍。

有點好奇地問:“那你想做什麽?”

“唔——”南央思考了幾秒,擡眸正好見檐下有蜘蛛在結網,便随口說:“做一只蜘蛛吧,無憂無慮,什麽也不用想。”

李滄浪能感覺到她情緒裏的消沉,還是有被生病影響到吧,她也看着那只蜘蛛,想了想安慰說:“下次打掃衛生,它要是被人發現,也許就要命喪黃泉了,自己的生命都無法保障,不是更慘?你這樣想一想,做人其實還是挺好的。”

“……”

有你這麽安慰人的嗎?

南央一下子噎住,站直了看她,想反駁又沒法反駁,她本來只是随口那麽一說,這下卻有點較真,說:“那我就做大熊貓,只要賣賣萌就可以了。”

哪是想做什麽就能投胎成什麽的,李滄浪失笑,就算大熊貓,硬要杠其實她也能挑出毛病。

她沒同南央争執,而是問:“那你知道你上輩子的心願嗎?”

“什麽?”

李滄浪笑了笑,偏頭看着她,溫聲說:“做蜘蛛也未必快樂,這輩子做人,也許就是你上輩子的心願,它已經實現了,所以,記得要開心一點。”

南央怔了怔,竟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

一陣風吹過,她挽了挽飄飛的鬓發,對視間,李滄浪眼裏帶着柔和的笑意,她垂下視線,忽然覺得真的有被安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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