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千多公裏外的廷城,因嫉妒不願意出席陸胤婚禮的夏懷信正和女朋友、風頭正勁的新聞主播明芮希甜蜜用餐。餐點還未上全,他意外瞧見了與他頗有淵源的國畫大師許炜和廷城大學國學教授蘇平川朝着他這邊而來,連忙起身迎了上去。
坐定後閑聊幾句,蘇平川把手中的小型保險箱放在桌面上,而後笑着對夏懷信說,“受人之托,如果打擾了,請夏先生多多包含。”許是常年經國學淬煉熏陶,蘇平川說話處事都帶着點文人氣息,渾然天成。
“可別和他那麽客氣了,他擔不起!”夏懷信都還沒來得及反應,許炜就說話了,熟悉的打擊式教育。
夏懷信給他老人家氣樂了,但外人在場不想和他掰扯,于是順着他的話,“許老說得對,您就別折煞晚輩我了,有事兒您說我都聽着。”
蘇平川輕輕颔首,于衆人面前開了箱子,先是從裏面拿出了樽小黃花梨木盒,紋理精致木香溫潤,一看便知是橫貨。
夏懷信不知緣由,不甚正經的開了句玩笑,“您這是準備給我送古董?”
哪裏知道蘇平川忽然笑開了,他竟說,“沒錯,就是來給你送古董的,只是送的人不是我。”
随着幽幽話音,他将手中的盒子遞至夏懷信面前。
夏懷信一臉茫然地接過,下意識地撥開鎖扣,只一眼,“卧.....”周圍坐着的不是老婆大人就是長輩,卧槽二字實屬不合适,借着殘餘的一點理智,夏懷信把那個草字艱難咬碎吞了下去,改換成,“這玉如意哪兒來的?不便宜吧?”
夏懷信對古玩沒太大感覺,可家裏有兩位大神級的收藏家,看多摸多了總歸是有點經驗的。他手裏這柄玉如意雖還不知道哪朝朝代,但絕對是珍稀物件。流到拍賣市場,天價都靠搶。
蘇平川笑了聲:“小子,你可別再裝了啊。你看過的古董可能比我吃過的蘋果還多.....”
夏懷信繃不住笑開了。
蘇平川這才将玉如意的來由娓娓道來,聽完,夏懷信就覺得天上下金子都沒這麽荒誕,心道陸胤這狗東西不會是錢多到沒地方塞吧?所以硬給他套個媒人的名頭送古董...
他花錢已經很累了好不好?還給他找事兒。
而且,他什麽時候給他做媒了?硬掰亂湊倒貼,不要臉!
在心裏痛罵了陸胤百八十遍後,夏懷信總算是好過點了,适逢蘇平川交代完,他将玉如意還了回去,“無功不受祿,這東西....還有箱子裏那些,我都不能收!”
明芮希因夏懷信的話往箱子裏看了眼,果然還有兩樣,一盒Royal Courtesan的雪茄,價格至少七百萬;還有一個黑檀木的長匣子,裏面不知道裝的什麽。
許是察覺到了明芮希的目光,許炜把那盒子拿到手中,打開,一串晶瑩欲滴的白玉葡萄顯露于空氣之中。
“呵.....”明芮希抑不住地輕笑出聲明,随後一句,“看來陸先生對自己的這門親事很滿意,連帶着媒人都矜貴了。”
許炜瞥了狗崽子一眼,失笑附和,“這可是旁人羨慕不來的福氣。随便一樣兒,下半輩子就能過得舒舒服服了。”
夏懷信低低呵了聲,心想小爺什麽都不多就錢多,遲早拿錢把陸胤這狗東西砸死。
暗潮洶湧,瞞不過蘇平川,他嘴角的笑痕愈加的清晰,“所以要怎麽處理?我幫你退回去?”怎麽樣都沒有逼人收禮的道理,只是這謝媒禮被退回去,多少有點不吉利。
夏懷信顯然也是想到這茬了,思忖片刻,改了主意,“收着吧,好不容易娶到心上人,還是別給他添堵了。”
許炜和明芮希看着他,沒太意外夏懷信做出這樣的決定。他一直是這樣的一個人,看似浮誇不着調,其實心比誰都熱乎處事也周到。
正事兒說完,夏懷信留了許炜和蘇平川吃午餐。一個鐘頭後,各自離開。回到車中,夏懷信沒急着發車,靜坐,目光落在了手機支架上。透過手機的屏幕,他能看到自己的臉以及臉上的忿悶。
明芮希也看見了,失笑道,“你幹什麽呀,苦着張臉?”
夏懷信微側過臉,“真不想搭理他!”
明芮希明知故問,“誰?”
夏懷信語調散漫,“除了陸胤那只狗還能有誰?我合理懷疑他在跟我炫富。”
炫什麽他都可以忍,唯有炫富不可以。
明芮希笑得不可開支,好半天才歇停,“那你炫回去不就行了,告訴他,俺們不吃這虧!”
夏懷信給自家媳婦兒逗樂了,同時覺得她的建議可操作性極強。他忍不住湊過去,咬了口她的唇瓣,“老婆說得對,就按老婆說的做。”
“今天錄播還是直播?要不是去北城湊個熱鬧?”
明芮希默默看了他片刻,輕輕笑了聲,“是湊熱鬧,還是舍不得錯過某人的重要時刻?”
夏懷信倒也誠實,“都有。”朋友這東西,對脾性比什麽都重要。陸胤之于他,便是這樣的一個人。
他雖姓陸,但偌大的一個陸家,真心待他的怕只有堂弟陸嶼一人。這人又孤僻我行我素慣了,賓客幾百都找不到一個知心貼己的。他自己或許不在意,但他這個做朋友的多少有點不忍心。
明芮希對他的想法一清二楚,也喜歡這樣一個古道熱腸的他,嘴角的笑痕更深,“看來老天都想你去北城看看陸胤。”
夏懷信幾乎立刻明白過來,眸底一片大亮,“錄播?”
明芮希應是。
然後她就看見夏懷信慌忙打電話給生活助理訂機票。
交代完,靜了十數秒,又往兄弟群裏丢了一條信息,【北城一日游,去嗎?】
兄弟們問他耍什麽。
他回曰,鬧某人洞房。
毫無懸念地得到了全員響應,有熱鬧不湊,他們又不傻。
…
婚宴中式的,安排在了中午。
幾十桌,就算陸胤扛下了應酬的大頭,到了下午一點徐知落日常午睡的點,她整個人還是從裏到外蔫透了。可她這人,從來不願給人添麻煩,能自己做的絕不假手于人再累也不會在人前吭一聲。
其實,陸胤早就看出來了。他佯裝不知,不過是想看看這女人什麽時候和他說。又過了大半個鐘頭,她的那雙眼睛和那日随着陳漣漪采買累極了一般鋪了一層薄薄水霧她都不曾開口。
“...”陸胤一方面對她恨鐵不成鋼,另一方面又心疼。最後,敗給了這股極其細微又陌生的感覺,和媽媽黎思娴交代了兩句便将徐知落帶離。
半強迫式的,徐知落有點懵,但也僅限于此。從頭到尾,她都未曾動過掙紮的念頭。随着陸胤走出宴客廳,踏進幽深的花廊,她才記起問他,“酒宴不還沒結束嗎?我們這是去哪兒?”
陸胤沒理她。
徐知落對他的反應不甚滿意,但看向他時,敏感地察覺到他的心情不是太好,注意力瞬間傾注到他身上,“你怎麽了?”
杏眸盈着水,映出的全是他的影子,被煙波催着晃蕩,到了最後,春波外的他都開始眩暈。
“沒什麽。”他終于開口,聲線很淡,帶出一絲敷衍的味道。
徐知落不依不撓,“騙誰?你看我像三歲娃兒那麽好騙?”
陸胤心想,你難道還不好騙嗎?他要是再晚些出手,她就要嫁給洛江寧那渣滓了,等她意會過來,全身而退已經是不可能的事兒。只是這話,他只敢在心裏叨叨,婚禮當天惹新娘不痛快怎麽看都是失智行為。
陸胤帶着徐知落進了主樓的一間套房,他來承德別苑住的地方,設施和裝修本就是最好的,倉促間決定把這裏作為婚房,也就是添置些喜氣物件的事兒。
套房內白,灰這類偏冷的色彩大行其道,矜冷孤高,和陸胤給人的感覺如出一轍。客廳的右側是一大片落地窗,百葉窗輕掩,室內一半明亮一半朦胧。
模塊式的沙發,名家山水畫,彎折角處的綠植…格調和品味在細微處彰顯。
“這個裝修風格我喜歡。”徐知落的目光在大廳裏梭巡了一圈,最後又回到了陸胤臉上。
陸胤看了她一眼,朝着餐廳而去,話音散了一路,“你喜歡的話以後多過來住幾天。有哪些地方不合意,找人改。”
徐知落癱倒在沙發裏,沒人的地方,女神包袱她再也端不住了,“按我的改?那要是我的想法和你的沖突呢?你會不會叫我賠償?”
“我最值錢的東西已經給你了,再沒什麽可以抵了。”
陸胤被這些話氣笑,“那就多拍幾個廣告多接幾部戲,只要你肯努力,總是能賺來錢抵的。”
話音落全時,一杯溫水已經遞到徐知落面前。
她接過,睇着近在咫尺的他,一本正經道,“別人家的總裁可不是這樣的。”
陸胤:“那是怎麽樣的?”
說着,曲指敲了下玻璃杯,示意她喝水。徐知落順着他的意思喝了幾口,喉間一片潤澤時,她才回說,“別人家的總裁這個時候大都會說随你造,造壞了也由我給你頂着。再不就是一套夠不夠,不夠的話再來一打。”
陸胤聽完,煞有其事地點了下頭,“這麽說也不是不行。那別人家的太太這個時候應該什麽反應?”
徐知落長睫眨啊眨,竟真的思考起這個問題,片刻後,将玻璃杯塞還給他,與此同時,妩媚一笑,“什麽都不做,亦或是索要更多。有道是自古癡情多餘恨,唯有作精得人心。”
這一刻的風情,驚豔了他的目光,暗欲橫生,只想親吻她微微上翹的眼尾,輾轉流連…
簡單的洗漱,換了套舒适的家居服,徐知落鑽進被窩裏。很軟,很暖,床墊也合她的意。
她以為自己會很快入睡,畢竟是真累了,剛在宴客廳時,她已經處于一種站着都能睡着的狀态。可這會兒,也不知道怎麽了她竟半天都睡不着。
翻來覆去的動靜引來了占據沙發處理郵件的陸胤,他坐到床邊,居高臨下地睨着她問道,聲線似裹了層上好的絲綢,“怎麽了?睡不着?”
徐知落悶悶的嗯了聲,短暫的停了停,她竟望着陸胤道,“要不你給我摸摸頭,每次爸爸媽媽一摸我就睡着了。”
陸胤:“…..”還說自己不是三歲娃兒。
可是他的手卻像有自我意識一般撫上了她的腦袋,只是聲音還是冷的,“快睡。”
徐知落滿足阖上了眼,心想原來小哥哥是只紙老虎,冷硬的外表下面藏着一顆比誰都柔軟的心。
久了,徐知落安靜下來,似陷入了沉睡。
陸胤這才停下撫摸她的頭,目光趨于肆無忌憚,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身體忽然朝徐知落壓去,薄唇如願停在了她的眼尾。極度的克制,一種潛意識的愛惜。
之後,他自床邊退離。
在他轉身的剎那,他以為陷入沉睡的人兒長睫顫了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