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林叔,您別說了,我都明白,我過兩天想辦法出去見竹姨。”
“不急,你出門本來就不容易,等找到月絮草,我會放出風筝,你讓青葉每天申時的時候注意一下天上的情況,到時候你再出來,”林豐遞給柳筠一張紙條,“這是我們落腳的地址,就在宏盛藥鋪後門的那條街上。”
柳筠将紙條收到袖子裏,“讓竹姨好好養身體,不要擔心我,我在這邊一切都好。”
“好,少主,我先走了,”林豐拍拍柳筠的手,“你自己萬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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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林先生走了。”
裴晟放下手中的筆,“安排人跟着了?”
“已經安排了。”
“說說你都聽到了什麽?”小風之所以叫小風,是因為他有一雙極其靈敏的耳朵。正廳旁邊的偏室裏有一處暗閣,可以随時窺探到正廳中的動靜。
“世子爺,世子妃和那位林先生兩人離的很近,聲音都特別小,屬下辦事不利,只隐約聽到那位林先生說了一句,我帶來了紅令草,剩下的都沒太能聽清楚。”
“紅令草?你确定你沒有聽錯。”裴晟若有所思,柳筠竟然知道紅令草。
“屬下确定,當時林先生說這句話的時候,恰好面向我這個方向,通過他的唇形我也能讀懂。”
這是偶然還是蓄謀?他爹裴牧中了一種叫做烏星的罕見毒藥,等察覺到的時候,毒藥已經侵入肺腑。師父在一卷殘本中找到了解藥,但是解藥的配方只有一半,剩下的一半已經被燒毀。那一半的配方中有一種藥材就叫紅令草。
紅令草單獨的藥用,是一種稀有的調節女子身體的藥物。可如果是用紅令草來調節身體的話,又何必避開人說得那般隐秘。還是說朝廷那邊已經知道了父親所中之毒。
不管是何種原因,他今天晚上都要弄清楚,以免夜長夢多。
裴晟指着桌子上剛做好的畫,“來看看,這兩個人有什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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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中是兩個女子的背影,除了頭飾和衣裳不同,從身型上來看完全就是同一個人,而且這個背影有些相熟,好像是世子妃,又像是青葉姑娘。
小風把自己看到的如實說出來,裴晟黑眸漸深,他很期待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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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筠臉上敷蓋着巾帕,仰頭靠着木桶閉目養神。她沐浴的時候不習慣旁人伺候,紫芽幫她洗完頭發後就出去了。
微濕的青絲如瀑布般垂下,瓷白的皮膚被水汽萦繞染上了嫣紅,似春日裏盛開的桃花。發絲上的水珠順着尖尖的下颚滑過修長的頸項,又滴在分明的鎖骨,最終落回水中,他甚至能看清她光滑肩頸上還有一顆小小的紅痣。
柳筠聽到靠近的腳步聲,很輕,紫芽和青葉沒有她的吩咐不會在這個時候過來。她沒有動,手裏握緊木釵,她雖然輕功練得不好,但是一招斃命的招式是她娘從小就逼着她學的,她不會失手。
在腳步聲距離她足夠近的時候,她猛的起身,将臉上的巾帕朝那人的方向投擲過去,一只手迅速扯過旁邊的衣服堪堪包裹在身上,另一只手拿着木釵抵住那人的脖子,防止他進一步的靠近。
釵子雖然是木制的,但是頭部極其尖銳,只要她稍微用力,就能幹淨利落地取了他的性命。裴晟一身白衣,剛才飛過的巾帕擦着他的臉掃亂了他的頭發,雖然下一秒可能就會沒命,他依舊淡定自若,眼神裏不見絲毫的慌亂,甚至伸出雙手啪啪拍了兩聲,由衷為剛才的場景感嘆,“夫人好伸手,讓我好生佩服。”
“世子爺怎麽會過來?”柳筠聲音如常輕柔,手上的動作卻沒有放松半分。她沒想到他無恥到在她沐浴的時候闖進來。
“如果不過來,怎麽能見識到夫人如此俊俏的功夫,還有,”他故意拉長聲音,眼神從上到下掃過她的臉,“夫人真實的容貌。”
裴晟饒有興趣地欣賞着眼前的人,面部上不再是不健康得青白,因為熱水的蒸騰,水潤的臉頰上挂着兩抹誘人的紅稍,面容并沒有想象中的美豔,只能堪堪夠的上個平常,但對比之前的容貌,已經好上千百倍,那雙瑩瑩的雙眼在這張臉上依舊過分得突出,只能說他這位世子妃有一雙極美的眼睛。
青色的紗衣将女子的線條清晰地勾勒出來,像細雨打落在碧色的湖面,水波流動,盈盈動人。柳筠注意到他的視線,內心羞懑,可又不敢挪動半分,她現在可以确定這位世子爺的表象都是裝的,她也可以确定這位世子爺色膽包天,無恥流氓,但她不能确定的是他的功夫是什麽樣的水平。
“我對裴家并沒有惡意。”柳筠先表明自己的立場,她并不想跟裴家結下什麽仇怨。
“我對夫人也并沒有惡意,只是覺得夫妻之間應該坦誠相待。夫人不如先穿好衣服,冬夜天寒,容易染上風寒。”裴晟自然不信她說的話,可他或許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她這樣衣不蔽體地站在他面前,身上那股香味更加濃郁,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害怕,如青蔥藕白的手腕在微微顫抖。他不是沒見過世面,這些年為了維持這幅浪蕩子的形象,常年流連于煙柳之地,自然也見識過各色女子,可那些女子靠近時,他心裏有控制不住的排斥,人間絕色尚且對自己沒有半分吸引力,為什麽這個容貌一般的女人屢屢讓自己失控?
柳筠自是知道讓她穿衣服沒準是他耍的花招,可她受不了在一個男子面前這般模樣,雖然這個人是她名義上的夫君,“還請世子爺先轉過身去。”
屋內這麽大的動靜,青葉和紫芽還沒有進來,她們是被人控制住了,還是被殺了。雖然她們功夫都不錯,但如果跟裴家的侍衛過手,勝負很明顯。
裴晟像是知道她內心的想法,“青葉和紫芽只是昏了過去,性命暫時無憂。”
雖然他今天選擇攤牌,并沒有給這主仆三人留命的打算,但是早殺晚殺對他來說并沒有區別,所以不妨多留一會兒。
裴晟按照柳筠所說轉過身,木釵并沒有離開他的脖子,其實他能輕而易舉将木釵奪了去,奇怪的是他竟然有心情陪她玩這種過家家的把戲。
後面是窸窸窣窣的聲音,裴晟控制住自己過分活躍的想象。
柳筠并沒有用多長時間,她只系了一件外袍,将自己的上下包裹住。
“為什麽要易容扮醜?”女兒家,尤其是世家的女兒,很重視自己的名聲,三分的容貌恨不得說成是五分,又怎麽會扮醜到如此地步,而且她從小就是那副醜模樣,如果說單單是為了進裴家,似乎又有些說不過去。
“世子知道我在柳家的身份,只是一個庶女,我的主母柳朱氏對我并不喜歡,小時候,因為奶娘給我梳了一個不一樣的發髻,就被主母責罰,說我小小年紀,只知道勾引男人。我越醜,主母就越高興,我活命的機會也就越大,這就是庶女的悲哀,世子想來永遠都不會懂。”柳筠語氣十分可憐,手上卻用足了力氣,将人逼坐到椅子上,然後拿自己的外衣把他的手向後捆綁起來,雖然能起的作用也不會太大。
“看來世子妃很想活着。”裴晟安然地坐着,任她為所欲為。
她綁完手之後,又把椅子踹倒,裴晟沒料到她會來這一招,身子随着椅背跌落到地上,發出一聲悶哼,淡定的面孔也終于出現一絲裂縫。柳筠一條腿的膝蓋壓在他的胸上,然後又拿她的底袍把他的腿給綁上。
“這個世間誰不想活,從三歲小兒到八十老翁,誰都在拼命地争自己的路,難道就因為我是庶女,就活該被任輕賤,被人拿捏。我的命只能我說了算,京城裏那些人還有世子爺都不算。”
裹住她的外袍随着她動作的起伏,微微敞開,他下意識地避開雙眼。柳筠綁好後,又将椅子扶起,“還望世子爺恕罪,我這這實屬無奈之舉,我知道世子爺今天過來,應該是沒想給我活命的機會。但我還是想跟世子爺談一談,就如我之前所說,我對裴家并沒有惡意,相反,我反而對裴老将軍多有欽佩。我雖然是被皇家賜婚,我父親柳相也确實對裴家三番四次的打壓,可我是我,我跟柳相,跟皇家都沒有任何關系。”
裴晟看了一下腳腕上打的結,并不是胡亂的打法,“我也想相信婉婉所說,可是空說無憑。”
“我在院子裏的一舉一動想必都被人彙報給了世子爺,世子爺應該知道我并沒有向朝廷那邊傳遞裴府和世子爺的任何信息。”
“萬一是世子妃還沒有找到機會呢?又或者,是世子妃扮成青葉姑娘到宏盛藥鋪幹了一些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柳筠沒想到他連這件事情都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