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柳筠話還沒出口,水先碎在了眼裏,是,你們都有委屈,你們都會耍性子,你們耍起脾氣來都能六親不認。就算我和他有舊情又怎麽了,你還有一個裴哥哥前裴哥哥後的美漓妹妹天天在我眼前晃,我就算心裏別扭,也沒有跟你逞兇鬥狠,甩你臉子給你氣受。

她梗着脖子,“是,我和他是有舊情。”

她寧願他以為她和周學瑜有舊情,也不想讓他知道,她為了達到某種目的,做過那樣的事情,說不清緣由。

話音落地,空氣凝結成冰。

柳筠的視線虛落在他的領口,不去看他的臉。裴晟擡起她的下巴,直直的望進她的眼睛裏,“那現在呢?”聲音裏聽不出怨怒。

柳筠不喜歡這種被他居高臨下審視的感覺,她抿着嘴,不說話,她那句舊情難道還不能說明一切,無論是舊人還是舊情都是過去的事情,跟現在有什麽關系。

“婉婉,別挑戰我的耐心,告訴我,你現在的心在哪兒?是在我這兒,”他頓了一下,“還是在他那兒。”

她的心只屬于她自己,她并不想放在別人身上,她原本以為她會一直這樣。

裴晟看着那雙緊閉的嘴,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他冷笑一聲,很好,他就說她那套什麽由身不由心的話是從哪兒出來的,他都不知道他這位夫人這麽潇灑不羁,心放在另一個人身上,都能和他颠鸾倒鳳,一次又一次。

既然她都這麽玩的開,那他還有什麽可在乎的。柳筠看着裴晟風雨欲來的臉色,驚慌失措如波濤般洶湧地壓過來,她按住欲扯她衣服的手,“裴晟,你先冷靜,我”

外面的聲音打斷柳筠的話,“世子爺,屬下有要事禀告。”跪在外面的小春臉上帶着視死如歸的大義凜然,但是小腿肚子止不住的打顫。他和小風猜拳猜輸了,所以這等要掉腦袋的差事落到了他頭上,他還想見到明天的太陽,他還沒有把寫了撕撕了又寫的信交給碧荷。

營帳裏和營帳外俱是鴉雀無聲,他想是不是世子爺正在興頭上沒有聽到,那我要不要再說一遍,真的是十萬火急的事情,他不說也是死,說也是死,那他還是說吧。

小春剛發出一個音,裴晟已經沉着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出來了。小春,站在遠處的小風和碧荷,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顫,主子很少有這麽情緒外露的時候。

小風跟小春使眼色,讓他自求多福。小春心裏直罵娘,最後看了碧荷一眼,垂死掙紮把手裏的紙條雙手呈給裴晟,這是小北從東黎那邊傳來的消息。世子爺說過小北那邊的任何消息都要第一時間遞給他,他這是按世子爺吩咐辦事,如果這都要被罰,未免也太冤了點兒。

裴晟看完的紙條,就着旁邊的火把給點燃了,他看着落到地上的灰燼,聲音無波也無瀾,“找孫将軍和朱将軍去父親的營帳,我随後就到。”

小春悄悄擡眼看裴晟再無他話,心裏悄悄地松了一口氣,“遵命,屬下告退。”他後退了兩步,随後撒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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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筠仰躺在床上,胳膊搭在額間,其實話出口的那一刻就已經後悔了,她現在算是把自己推上了一條死路。當時就應該死不承認或者是服個軟撒個嬌,撒嬌這種事一回生二回熟,到第三回 往後就該信手拈來,哪能在這麽關鍵的時刻死鴨子犟那一回嘴。哪怕就幹脆實話實說,她就是這樣的人,有什麽好隐藏的,至于她在他心中是好是壞又與她何幹。

反正哪一種都比剛才說的那一句似是而非的假話要強,她現在把自己放到了一個進退兩難的位置,有了她那一句話,後面再說什麽或者再解釋什麽都是徒勞。

她翻身把自己的臉埋到靠枕裏,發出一聲悶悶的哀鳴。她聽到營帳裏有進來的腳步聲,以為是碧荷,“碧荷,我好像惹到你家世子爺了,要怎麽辦?”而且好像真的惹得不輕,看來話本裏那句話一點兒也沒錯,無論什麽樣的男人,占有欲都強的很,不管他喜不喜歡,沾上了就是他的,別人連個衣角都不能碰。

“不是好像,是确實惹到我了。”裴晟看着軟塌上那個身影,冷聲說到。

柳筠猛地擡起頭,又迅速起身,挺起腰背,盤起兩條腿正襟危坐。

她看着他的臉色,已經沒有了剛才盛極的怒氣。她腦子飛轉,試探開口,語氣放軟,“那我要怎麽樣才能把世子爺哄回來?”

裴晟看着她飄忽不定的眼神,就知道她又在打什麽鬼主意,剛剛有些平息下去的怒火又開始往上翻湧,“柳筠,我不管你和誰有什麽舊情,也不管你之前的心在哪兒,你既然進了我裴家的門,今後的心思就只能放在我一個人身上,你可以騙我利用我,也可以算計敷衍我,畢竟你是我親自用十八臺大轎給迎進門的夫人,這些我都可以認。但是你記住一點,我沒打算放你走,你不用整天想着打什麽歪主意,我知道你本事大,給你個梯子你就能上天。可以,你去上,你去摘星星摘月亮,我都不管,可你要是敢去給我摘牆那邊的紅杏,又或者去見那死心眼砍桂樹的吳剛,你會知道惹到我的後果。”他聲音壓的極低,一字一頓說的緩慢又清晰。

柳筠遲鈍的大腦把接收到的每一個字組合在一起,再配上他的神情和語氣,她帶着三分頓悟三分遲疑還有三分無措,話在嘴裏盤旋了三遍才問出來,“你喜歡,我?”

裴晟怒極的眼裏閃過一絲慌,原本沖破頭顱的火氣被她這毫無防備的一盆水給潑過來,稀拉嘩啦地給澆滅了,只剩下彌漫在空中的熱水汽在他頭頂盤旋。

她真的是聽話聽不到重點,他是這個意思嗎,他說了那一堆話不是為了讓她得出那四個字的結論,他的意思是讓她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別到處去留那不該留的情。

裴晟手握虛拳抵在嘴邊輕咳兩聲,“你別轉移重點,我說的什麽意思你自己心裏清楚。”

“你喜歡我。”柳筠再一次開口,還是那四字結論,只不過疑問的語氣變成了肯定的語氣。

裴晟手背到後面,拇指摩挲着食指,兩指之間快要擦出火來,她可真是打仗的好手,只用一句話就能把局勢給扭轉過來,本來應該是他質問她,讓她給出解釋和表态的場面,為什麽最後反倒成了她氣定神閑地對他進行逼問。

“現在要說的問題不是我,是你。”他并不回應她自己擅自定下的結論。

柳筠挺直的背塌了下來,微微的駝着,眼睛的焦點虛無的定在半空,我嗎?她聲音有些缥缈,“可我好像還沒喜歡上你。”

裴晟咬牙,你不用說出來,我也知道,他已經認清了這個事實,所以這不是重點,“你可以還沒喜歡上我,但你也不準喜歡別人,舊人新人都不行。”

柳筠眼睛落到他的眸子裏,“我沒有喜歡過誰,周學瑜,”柳筠頓了一下,最終決定還是實話實說。

第一句話出來,裴晟不知道自己是該喜還是該悲,接着的那三個字,讓他覺得尤其的刺耳,他不想聽她說別的男人的名字,也不想聽她和別人的相識。他動了動腳,最後還是耐下性子聽她要繼續說什麽,畢竟她現在的樣子不像是要扯謊來騙他。

“是我騙了他,他家裏有我想要的芷仲蘭,所以我便使計接近他,拿到芷仲蘭後,我們就再沒見過,我當時是易的容,我不知道他是怎麽認出我來的。總之那件事情确實是我欠他的,他怨我恨我也是應該。”柳筠省去細枝末節,說了個大概,反正事情就是這麽個事情,她說完之後,覺得心裏暢快了不少,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整天怎麽想着騙人,用一個謊去圓另一謊。

使的什麽計,裴晟不用想都知道,他知道周學瑜心裏有人,不然就沖他那個愚孝的勁頭,周伯母為了逼他成親都快一天抹三次脖子了,他要是心裏沒人,不可能挺到現在還沒有成親,只是他不知道他心裏的人竟然是自己家這一位。

柳筠說她不喜歡周學瑜,他信,她看起來就像是沒有心的,剛才在湖邊是怒火攻心,所以失了分寸。可她不喜歡,并不代表周學瑜不喜歡,她沒有心,周學瑜那顆死到家的心眼,可是一股腦全放在了她這兒,否則他那麽一個一板一眼的人,不會失态成那樣。

“我是你夫君,你欠的,自然由我去還,歉我去道,你後面別再随便對着誰用什麽不該用的計策。”裴晟怕她還不明白,“你想用什麽計都沖着我來,要招惹也只能招惹我一個人,私下不準再跟他見面。”

公開的場合能不見也不要見,反正就一個意思,兩個人不要見面,如果可以,最好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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