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離別
衆人聽到蕭景安的話,皆是一愣,蕭景安盈盈一笑,問道:“你可是撫州曾泰寧之子?”
曾新愣愣的點點頭,他們小時候見過。
蕭景安解釋她自小身體孱弱,有次重症走到了鬼門關,恰巧曾父帶着曾新去一位親友家拜訪,宣王府尋了許多的醫者都束手無策,聽說世代醫家曾泰寧訪友,便差人去請了他。細細的銀針紮進去,又灌了幾副湯藥就把蕭景安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為防蕭景安身體在生變,宣王請曾泰寧在府上住了小半月,曾新則日日給她煎熬湯藥,為了讓藥效達到極致,是不允許蕭景安吃些甜食和別的東西,來解藥的苦辛的,曾新見小小一只的蕭景安,心生疼惜,便偷偷的帶了蜜棗給她驅苦,但告知她不可吞服,又拿着帕子接住了她吐出來的殘渣與涎水,不讓大人瞧見。
短暫的接觸後,蕭景安的身體穩住了些,曾泰寧便帶着曾新離開了,此後曾新一直沒有忘記她。奈何王爺的女兒不是誰人都能娶得的,門第懸殊太大,曾新心知自己文采不足以考取功名,便在武功上下了力氣。埋藏了這麽多年的心思,他從來沒有告訴過其他人,連曾初雪都不知。
蕭景安一眼認出了曾新,曾新傻笑着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局促的站在一旁。蕭景音見狀出聲道:“天冷別在這站着了,既然都認識那就一起用個膳吧。”
衆人随着蕭景音去了廳堂,江星辰正好也回來了,蕭景音去偏房幫她脫了外敞問道:“今日怎麽晌午就回來了?”
江星辰笑着回道:“午間無事,想你了便回來了。”
蕭景音嗔她一眼:“油嘴滑舌。”蕭景音知道江星辰從來不玩忽職守,怎會因想她而提前回府呢。
江星辰笑了笑道:“今日父皇召見,顧卿便放了我一日假。”
這話聽着倒像是真的,蕭景音道大家正好都在,一起用個午膳,江星辰點頭答應着,就在蕭景音準備出去的時候,江星辰從後攬住了她盈盈一握的纖腰,薄唇移向她的耳後,含住了她剔透如玉般的耳垂,低低的嗓音道:“想你是真的。”
江星辰沒有告訴她,蕭皇給了江星辰一個差事,帶領駐紮京城臨近縣城的大軍以及新兵營的新兵,總數十萬人的部隊前往北疆增援康王。
至于為什麽會讓江星辰帶兵增援,太子為儲君,以防不測,其他皇子難成大器,蕭皇也忌憚其他武将會與康王聯合,若他們有謀反之意,這十萬大軍以及康王的軍隊,就足以颠覆王朝。江星辰只有一個蕭景音,在朝中根本沒有根基,又知她熟識兵法,文韬武略,蕭皇這是給了她極大的信任。
大軍在京郊集合,五日後出發。
江星辰抱着蕭景音貪婪的嗅着屬于她的氣息,良久才松開懷抱,與蕭景音一起去了正廳,席間看着秦淩細心的給曾初雪剔着魚刺,蕭景音亦給江星辰盛了羹湯細細的吹涼才遞給她。
蕭景安在一邊故意酸道:“上次見你們這樣還是幾個月前,如今又成了一對,還沒恭喜二位呢。”
秦淩與曾初雪含笑致謝。
蕭景音笑着道:“妹妹也到了适婚的年齡了,若有看上俊俏兒郎可以告訴我,我去求父皇給你指婚。”
蕭景安忙道:“我不急。”她才不想嫁人呢,世間男子在她眼裏都是追逐名利與美色,女人不過是他們的玩物與墊腳石,像她這樣的身份多是為攀附她父王的人。
話落,蕭景安看着一雙筷子伸進了她的碗裏,自己的碗裏多了一塊牛肉,蕭景安側目望去,是曾新給她夾的,曾新正輕抿雙唇看着她,蕭景安笑了笑回以禮貌的笑容。
桌上的人皆是楞了一瞬,曾新喜歡蕭景安,衆人一下子便知曉了,至于蕭景安有沒有意,那就只有她自己知曉了。
用完午膳後,江星辰陪着蕭景音午睡了一會,蕭景音準備起來去看看江毅,可江星辰卻纏着她不讓她走。江星辰說父皇召見,她還沒有問呢,也不知道是什麽事情。又見江星辰這麽粘着她,便開口問道:“父皇讓你進宮所為何事?”
江星辰腦袋窩在蕭景音的頸窩處,又啃又咬的,聽到蕭景音說的話,改為了唇舌舔舐,就是不回答蕭景音的問題。蕭景音故意歪頭,迫使着江星辰的腦袋退了出來,江星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蕭景音,随後也不管蕭景音疑惑的眼神,便吻上了她的唇口,唇舌交織,柔軟馨香。
吻的蕭景音有些迷楞,但她總覺得江星辰今日怪怪的,她猜想是在父皇那裏受了什麽委屈了嗎?她尋得幾瞬空隙又繼續問道:“可是父皇...今日...訓斥你了?”
江星辰擡起頭,對上蕭景音似迷似清醒的眼眸,吻了吻蕭景音的柔唇,起身坐了起來。
江星辰下了床,她在思索着如何告訴蕭景音,她要去北疆的事情。蕭景音随着她起了身,幫她穿好外衣,束玉帶。江星辰靠在蕭景音肩頸處,輕聲道:“父皇讓我去北疆增援康王,五日後出發。”
她還是照實說了出來,蕭景音聽到江星辰的話,手中的動作停住了,似是沒有聽清般,想讓江星辰在重複一遍:“你說什麽?”
江星辰直起身子,看着蕭景音怔怔的眼神,溫和的笑了笑道:“父皇讓我五日後領兵支援康王。”
蕭景音垂下眸子,抿住雙唇,去戰場可不是兒戲,父皇怎會讓星辰去北疆?蕭景音擡起頭看着江星辰,問道:“朝中那麽多大臣,父皇為何會讓你領兵?”
江星辰笑了笑将其中的原由解釋了一遍,一個“妻奴”當然不會背叛自己的妻子,而自己的妻子又是個十分孝順的女兒,自己在朝中無根無基,亦無黨派,武功謀略都不輸于朝中大臣與武将,現下是最合适的人選。
蕭景音還是不太相信,想去宮內問個究竟,可江星辰卻攔着她不讓她去,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在去也是徒勞,這是朝中大臣與蕭皇一致決定的,怎會輕易更改。
蕭景音想到方才江星辰的親昵,她是在為奔赴戰場,與她離別而感到不安和不舍。
翌日,驸馬府接到了一道聖旨,任江星辰為援軍主将率京郊十萬大軍前往北疆增援康王。
接到聖旨後的驸馬府一陣慌亂,蕭景音怕江星辰去北疆寒冷之地着涼,為江星辰準備了許多的衣物,又怕她吃不好,便着手準備些容易儲存的吃食。秦淩那邊也差不多,曾初雪一邊小聲的哭着,一邊給她準備着箱子,只箱子就準備了五個。秦淩笑着道:“我是去打仗,又不是去游山玩水,你準備了這五口箱子我怎麽拿得了。”
秦淩笑着走到箱子前,将衣物拿了出來,只收拾了些貼身的衣物,又從曾初雪的袖中掏出了一個她随身帶着的帕子,折疊好放進了包袱裏。
曾初雪撅着小嘴,想要跟着她一起去,秦淩勸說不聽,便嚴厲了起來,曾初雪就哭的更厲害了,秦淩伸手拭去那兩行讓她心疼的水漬,用哄小孩子的語氣道:“我很快就會回來的,你要乖乖的在府裏等着我。”
曾初雪依舊梨花帶雨的無聲流着淚水,若不是擔心她的安全,曾初雪如此,她早就投降答應了。可畢竟是戰場,刀劍無眼,她不能拿她的性命開玩笑。秦淩從曾初雪的因哭泣而紅彤彤的臉頰一路吻上她的眼睑處,濕漉漉的睫毛,更加濕潤了,秦淩不斷吮吸舔吻着為她流出的晶瑩寶珠,曾初雪這才止住了哭泣,抱着秦淩怎麽也不肯在松開。
江星辰收到聖旨後,就一直在府中準備着,只等大軍集合完畢,稍作休息便會前往北疆。
很快便要到出發的日子了。
出發前一日夜裏。
蕭景音幾日都在不舍中渡過,連江毅那邊她都顧不上了,江星辰走到哪裏她都會無意識的跟到哪裏,江星辰看她一臉的擔憂與不舍,入睡前安慰她道:“不會有事的,相信我,我很惜命的。”因為她的阿音在等着她,她怎會不惜命呢。
蕭景音攬住她的細瘦腰身,往她的懷中蹭了蹭,似有些哽咽的聲音道:“要毫發無傷的回來。”
江星辰聽到蕭景音的聲音,輕聲喚道:“阿音。”
蕭景音也不擡頭,白皙柔嫩的臉頰在她懷裏貼的更緊了,悶悶的回道:“嗯。”
江星辰覺得自己的衣衫浸了水漬,溫熱之後便開始發涼。她意識到那是蕭景音的淚,她伸出手指擡起了蕭景音的下颚,剛好滑落的淚水滴到了江星辰的手指上,滾燙的淚水,燙的江星辰心顫,她再次向蕭景音保證:“阿音,我一定會平安回來的,不哭了好嗎?”
蕭景音抿住唇,點點了頭輕聲道:“嗯。”
蕭景音也不想,可以一想到江星辰明日就要動身去北疆了,她就控制不住的擔心難過,江星辰還未離開,她便開始思念了。
翌日,江星辰一早便入了宮,辭別了蕭皇與王公大臣,随着其他武将帶着秦淩去了郊外,點兵後便準備動身北上。蕭景音沒有來送別,不是她不想去,而是江星辰不準,她怕自己看到蕭景音後就不想走了。
而曾初雪此刻還在睡夢中,今日天蒙蒙亮的時候才睡去...
曾初雪醒來的時候發現秦淩已經不再身邊,她忙一邊穿鞋一邊扣衣服上的紐扣,扯了束帶便往外跑,碰到來府看她的曾新,曾新見她慌亂着急的樣子,問道:“初雪,你這是做什麽?”
曾初雪推開擋住她去路的曾新,道:“來不及了,我要去送她。”
曾新看着她慌張急切的背影,沉聲提醒道:“驸馬已經開拔了。”
曾初雪頓住了腳步,眼淚簌簌的又滾落了出來,好一會兒,嘴裏低聲喊着:“騙子,騙子,說好讓我去送她的。”
蕭景音受了秦淩的囑托過來看看曾初雪,剛好過來時,聽到了曾初雪的話,秦淩讓她來安撫曾初雪,她又何嘗不需要安慰。江星辰不讓她去送,說怕看到她就不想走了,那不讓她看到不就好了。
她拽過曾初雪,邊走邊對曾初雪道:“我知道一條小路,是大軍前往北疆的必經之路。”
曾初雪眨了眨還在流淚的眼睛,被蕭景音直接拉去後院馬廄,二人騎上了馬直奔那條小路而去。
一路的奔馳,二人被寒風洗禮,抽疼了臉頰,誰也沒有要停下,直到她們到了一處很高的山頂處,蕭景音與曾初雪下了馬,捂住自己的紅撲撲的臉頰,等待着她們心愛的人從此處經過。
江星辰帶着大軍,緩慢的行進着,行至一處山坳處,江星辰心裏總覺得有什麽在別處看着她們,她頻頻的向四處望去,終于在不遠處的山峰上看到了兩人兩馬,衣衫單薄的蕭景音與曾初雪正在站在上面往下看着她們。江星辰直直的看着她們,她叫來了副将讓其帶領兵馬繼續前行,她随後就到。
江星辰帶着秦淩騎馬快速的奔向了山峰腳下,二人輕功飛上了峰頂,同時解下了自己身上披着的厚外袍,裹在了自己眼前人的身上。
江星辰心疼的牽起蕭景音因牽馬缰繩而赤紅的手指,不停的搓揉着,從口中渡出熱氣幫她取暖,蕭景音怔怔的看着江星辰,擁進了她的懷裏。雖昨夜江星辰已經安撫過她了,可她還是承受不住此刻即将離別的悲傷,又不想江星辰看到,只能藏進她的懷中掩飾自己難過。
而那邊,曾初雪輕錘着秦淩的胸肩處,責怪她說話不算數,走的時候都沒有叫醒她,連句離別的話都沒有說一句。秦淩看着她,沉默的一一受着,任她發洩不滿,直到曾初雪又開始哭的時候,秦淩吻住了她還在一張一翕責備她的柔唇。
江星辰與蕭景音的耳邊突然安靜了,江星辰側目瞥了她們一眼,笑着也尋了蕭景音的櫻唇,親吻了起來,蕭景音亦熱情的回應着江星辰,唇舌的柔軟濕滑感,愛人的馨香,身體的溫度想要再次體會,怕是要半年以後了。
峰低處,蕭國的大軍撲撲的腳步聲,馬兒的咈哧聲,雪峰頂處,時有疾風呼嘯,蕭景音與曾初雪立在原地,直到看不清江星辰與秦淩的身影後,才轉身準備離開,卻發現不知何時蕭景安和曾新出現在了她們的身後。
江星辰騎在馬背上,手探入了懷中,摸出了方才從蕭景音發髻上摘下來的翠玉海棠發釵,手指摩挲着,此刻她就已經開始想念她的阿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