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四月份的天氣還有些微涼, 剛好今天沒有出太陽，此刻天空染着烏雲，晚上似乎會下雨。
沈好望着面前的男人, 紅唇微抿, 心裏哀嘆一聲, 最後還是問了一句：“你怎麽來了？”
沈好不明白周野如今到底是想幹什麽, 難不成真的想和她結婚？
周野盯着面前的女人，頭發随意在身側挽了個麻花辮，模樣素顏，一雙眼眸黑白分明，看他的時候透着幾分不解，卻越讓人覺得清純勾人。
喉結上下微滾, 男人低嗤了一聲, 微微俯身，俊臉幾乎貼着她的，沈好只覺得男人溫熱的氣息在自己呼吸間微微圍繞，又聽見他說。
“沈同學，好歹那天救了你一命，請我吃頓飯, 不過分吧？”
沈好微微一愣, 所以他今天來，就是專門過來讓自己請他吃飯？
是不大過分。
但總覺得, 不合時宜，轉折突然。
四目相對, 最後, 她聽見自己很輕的應了一聲“好”。
“你要吃什麽？”
沈好想, 吃一頓飯而已, 就這樣，以後也就不算虧欠他了吧。
男人看她一眼，揚眉，問：“你平常喜歡吃什麽？”
沈好沒說話，但最後，他還是開口說了家餐廳。
沈好原本打算自己開車，但周野也開了車來，男人直接把車開來她面前，沈好糾結了兩秒，最後還是拉開車門準備上車。
還是副駕駛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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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也奇，跟他重逢短短時間，自己已經是第三次坐在他的副駕駛位置上了。
周野選的那家餐廳有些遠，加上現在是下班高峰期，所以路上還有點堵車，等到餐廳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過後了。
這家餐廳人還挺多，周野去拿了號，還得排隊。
“大概半小時。”
沈好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最後還是點了下頭，很輕的“嗯”了一聲。
男人在她身側坐了下來。
兩人坐在一起，很快招來周圍人的目光。
無非是男人多帥，多蘇之類的。
沈好想做到充耳不聞，可心裏還是忍不住起了波瀾，他這人就是這樣，無論什麽時候都是人群中最惹眼的那個。
她垂眸笑了一下，早應該習慣的不是麽？
餘光卻忽然出現一雙白色的板鞋，又聽到年輕女孩的聲音，她擡眸看了一眼，一個穿着白色長裙像是大學生模樣的女生，站在周野面前，臉色有些羞赧和緊張。
她深呼吸一口氣，聲音嬌嬌軟軟：“那個……能給個聯系方式嗎？就認識一下……”
意圖不要再明顯。
他身側女孩向來是很多的，何況男人，很多時候，不都是來者不拒？
“抱歉。”
卻聽到男人幹脆拒絕的聲音。
那女生卻還不死心，“就給個聯系方式而已，我不會打擾你的……”
周野餘光看了眼身側的女人，那女生眼尖，有些傷心的問：“這位，是你女朋友嗎？”
她剛才也懷疑過，可是看兩人之間并沒有男女朋友的親密，卻是不太熟的樣子，所以才過來的。
沈好自然也聽到了這一句，紅唇微抿，脊背也有些發硬，也不知道周野會怎麽回答。
但下一秒，她便聽見男人染着笑意的聲音，“不是。”
她垂眸，嘴角有些自嘲的笑，又像是失落。
男人的聲音卻再度響起。
“我在追她。”
沈好：“……”
那女生知難而退。
沈好聞言轉身過來，目光淡淡落在男人的臉上。
周野挑了下眉，他永遠這樣，随性又自由，不管她的死活。
牙齒咬到舌尖，沈好到底出聲：“你剛才說的，什麽意思？”
“沈同學覺得？”
他眉眼都是笑意。
沈好望着他，指甲卻已經在指尖掐出些許紅痕。
她沒說話。
周野又笑了一下，嗓音很低：“怎麽，看不出來嗎？”
沈好這下徹底不說話了。
很快到他們的號碼，兩人進去，服務員領着的位置卻是一個情侶座，桌上還放着花瓶，裏面插着的是新鮮的玫瑰。
但沒有其他的位置，沈好也不想多事再去換一個，反正吃過這頓飯，也就沒有下次了。
既然是她請客，自然是讓周野點單。
男人卻把菜單直接還給她：“我都可以，你點。我有點事情要處理。”
他低頭，播出微抿，一直在回消息。
沈好又不自覺開始胡思亂想，他在跟誰發消息呢？
她低頭，點菜的時候卻有些心不在焉，随便在幾個菜名上畫了勾。
“點完了？”
等他終于回完消息，拿過菜單看了眼，眉尾微挑。
但他到底什麽都沒說，把菜單交給服務員。
等菜的時候，兩人這樣面對面坐着，周圍大家都在一邊吃飯一邊聊天，很有煙火氣，而他們兩人，氣氛多少有些尴尬。
“沈同學，我們之間沒什麽好說的麽？”
最後，還是周野打破沉默，或許，他并不喜歡這樣的尴尬。
沈好自然有很多想問的，可是，問來又有什麽意義。
最後，她只是擡眸，看着對面的男人，室內的燈光溫和橘黃，讓男人的眉眼也跟着溫柔動人了幾分。
“還是那句話，那天晚上的事情，謝謝你。”
周野看着她，舌尖抵了下腮幫，又笑了一聲，似乎是氣笑了。
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而後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臉上，道：“沈同學，你真行。”
他如今好像很喜歡叫她沈同學。
“這些年你一直在南城。”
最後還是周野主動開口，沈好點了下頭，也不想讓氣氛太僵，老實回答：“嗯。”
“當初不是說好要一起去北京。”
周野目光落在她臉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男人的眼神沒有剛才那麽溫柔了。
她擡眸，對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眼，心跳忽然變得很快。
她深呼吸一口氣，讓心跳再次慢下來，語調很輕：“沒有說好，我當時只是說……可能會去。”
男人點頭，聲音有那麽幾分咬牙切齒：“行。”
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飯菜很快上來，沈好這才發現，自己剛才随手點的菜，竟都是辣的。
爆辣掌中寶、水煮肉片、剁椒魚頭……
不過她腸胃還好，又經常跟岑夏一起吃火鍋，這點辣度不在話下。
“會不會太辣？”
她看着周野，高中時候還是一起吃過幾頓飯，他好像只是有些挑食，并沒有不能吃辣。
“沒事。”
說着，男人夾了一塊肉片，上面沾着紅色的辣椒，他一口送進了嘴裏。
這裏的飯菜味道還不錯，不過男人喝了幾杯水，中途還去了一趟洗手間。
原來他不能吃辣。
沈好想。
吃過飯後，沈好去結賬，卻被告知已經結過了。
她抿唇看着身側的男人，周野神色無常，只是道：“走吧。”
裏面人多，沈好也不好多說什麽，跟着周野出去，到了外面空曠處，她這才開口。
“不是說好的我請你？”
她是該感謝他的，可如今這樣一來，她好像又欠了他的。
“我沒有讓女人請客吃飯的習慣。”
他說。
沈好輕輕吐了口氣，那他今天……
“周野，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幹嘛？”
她不明白，他到底是怎麽樣？
夜空遼闊，夜風習習，男人摸出來一根香煙咬在齒間，他煙瘾犯了，卻沒抽。
他近一米九的個子，垂眸看她，總有種居高臨下的感覺。
男人薄唇輕扯了一下，最後只是擡了下肩，有些散漫的語氣，“沒什麽。走吧，送你回家。”
沈好站在原地沒動，心裏像是有千萬條絲線被拉扯到了一起，卻不知道為何打了個結，全亂了。
紅唇張了張，想說什麽，最後卻只是什麽都沒說。
送她回家的路上，男人接了個電話，但他這次的态度卻和上次不同，他很冷淡，沈好從沒見過他這麽冷淡的樣子，像是那邊是他的什麽仇人。
他打電話的時候，開車的速度似乎都快了一些，沈好拉着把手，有些害怕。
周野打完電話，餘光看了沈好一眼，車速倒是很快降下來。
“抱歉，吓到你了。”
沈好把手放下來，呼吸也慢了下來。
但因為剛才那個電話，男人的臉色一直不大對，沈好想問，可轉念一想，她有什麽資格呢？
車子最後平穩在她小區門口停下，只送過她一次，他便記住了。
但沈好沒有立即下車，她轉頭看着男人，他不知道什麽時候點了根煙，此刻已經開始抽了起來。
他開了窗，但車內還是不可避免有了些煙味。
“周警官，謝謝你送我回來。還有那天的事情，你想我怎麽報答你，想好再告訴我吧？”
聞言，男人側眸看過來，他五官被煙霧缭繞的有些模糊，嗓音也被浸染的有些沙啞。
他挑眉，語氣頗有幾分漫不經心和挑逗的味道：“我說什麽都可以麽？”
沈好抿唇，臉頰不可避免有些微紅。
“不太過分的話。”
她說。
“很晚了，回去吧。”
男人滅了煙蒂，眸色又恢複清明。
沈好點了下頭，沒再多說什麽，下車進去小區。
……
周野一直等她進去小區，這才開車離開，黑色的跑車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混入缭亂的街燈和車流之中。
車子最後開進一棟燈火通明的別墅，男人剛一下車，一抹身影便從門口奔了出來。
“哥！”
周野垂眸，擡手在女孩兒頭上輕輕揉了揉，而後兩人一起進去。
客廳裏有人說話的聲音，緊跟着是一道怒喝：“混賬東西！”
周野能感覺到身側的人身子抖了抖，他看過去，周栀擡起頭，眼神帶着幾分害怕和無助。
“沒事。”
輕輕捏了捏妹妹的手指，周野擡腳過去。
周老爺子坐在沙發裏，臉色被氣得臉色漲紅，看到周野的時候怒氣淡去幾分，“阿野回來了？”
周野點了下頭，目光這才落在另外兩人身上。
一個是他的父親，周清栢，而另外一個，是個女人，是他父親交往了很多年的女人。
周野薄唇緊抿成線，臉色也有些難看，沒跟兩人打招呼。
周清栢卻皺起了眉，伸手指着他：“你這是什麽态度，不會叫人？”
周野看他一眼，眼神有些冷淡。
江蓉就是在這時候出聲的，她伸手握着周清栢的手，溫柔安撫：“清柏，你別生氣，這件事情對阿野來說可能是有些難以接受。”
周野就是在這時候低嗤出聲的。
他看着面前的女人，江蓉，一個娛樂圈的女明星，但如今年紀也大了，只不過風韻猶存，何況在娛樂圈混的女人，多少長袖善舞，怪不得能把周清栢迷得神魂颠倒。
“難以接受？抱歉，我根本不會接受。”
江蓉臉色一白，立刻看向周清栢。
後者胡子都氣得翹起來，怒聲：“逆子，家裏輪得到你說話的份？”
但不等周野開口，周老爺子又道：“周清栢，阿野說的話不算，那我說的話呢，也不算嗎？”
周清栢看向老人家，嘆氣：“爸，你就不能理解理解我？我跟阿蓉是真心相愛的，這些年你們不答應我娶她進門也就罷了，可是如今，她肚子裏可有了我們周家的骨肉！”
此話一出，室內安靜得像是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能聽見。
周野臉色嘲諷看着兩人，最後只看着周老爺子：“爺爺，我還有點事，先走了。你注意身體，早點休息。”
說完直接轉身離開。
周栀急忙跑出去，周野剛要上車。
“哥，你別走……”
周野伸手揉了揉她的頭：“你回去。”
周栀搖了搖頭，她不想留在家裏，“哥，我去你那兒住幾天好不好？我最近不想回家。”
“上車吧。”
周野沒拒絕，周栀拉開副駕駛的車門，車子很快離開周家別墅。
周栀偶爾會來哥哥家裏住，周野是自己買的房子，挨着商圈，複式兩層，裝修也不錯，就是太冷清了。
“哥，你說怎麽辦，爸不會真的要把那個女人娶回家吧？”
周栀眼圈都是紅的，她真的很讨厭那個女人，如果不是那個女人，媽媽當初也不會……
周野幫周栀擦了下眼淚，“放心，哥不會讓那個女人進我們周家。”
她不配。
安慰周栀睡下，周野回去卧室。
男人躺在床上并沒有睡意，忽然臨時接到局裏電話，他立刻起身開車去了現場。
有居民在山裏發現一具女性屍體，屍體腐爛程度嚴重，四肢被捆綁，有被侵犯過的痕跡，是一起性質惡劣的刑事案件……
……
自從那天見到周野，他又說了那些話，沈好一連幾日沒有休息好。
但周野卻再沒有出現。
沈好想，他或許就是随口一說，原本他就是随性無畏的性子。
轉眼到了畫展的時間，江宇提前來接她，兩人一同前去畫展。
“你跟你媽媽是不是一直沒怎麽聯系？”
車上，江宇主動提起江蓉。
沈好垂眸，其實這些年，江宇一直希望她可以跟江蓉恢複良好的母女關系，江蓉也偶爾會給她發消息，但沈好一直是冷處理。
“從她當初抛下我，她就已經不算我媽媽了。”
江宇知道當初江蓉的離開給小沈好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陰影，但是兩人到底是母女，身上流着一樣的血。
“你媽媽這些年其實過得也不容易。”
江宇嘆了口氣，但看沈好的态度，也并沒有多說。
過了會兒，江宇又開口，“這段時間給你安排的相親，沒一個滿意的？”
他馬上就要離開南城，之後怕沒事也不會回來，最近給沈好安排的相親對象，都是他認識的人推薦來的，他自己也都審核過，都是學歷人品還不錯的，有些是可能配不上沈好，但有那麽一兩個，跟沈好還是很般配的。
但結果，居然一個都沒成。
“小舅，不太合适。”
她也努力去聊天，但是就是沒有那個感覺，将就這個詞語，她不是沒想過，但到底是做不到。
江宇也知道沈好不是個可以随便戀愛的人，要是有那麽容易，她這些年也不至于都單身。
“這些不成，之後要是遇到合适的，好好，別太排斥。試着多接觸。”
沈好點了下頭，語氣很輕，“我知道了。”
他們到的時候畫展已經開了，要一直到晚上才會結束。
來的人其實并不算多，沈好跟江宇兩人慢慢走着，一邊看一邊賞畫。
忽然看到沈好的畫作，江宇停住腳步，目光落在這幅畫上面。
油畫，背景是一個雨夜，畫中是一個少年的背影。
如果江宇沒有記錯的話，沈好不是第一次畫少年的背影，她之前有一次得獎的作品，也是一幅背影。
“這背影有什麽含義麽？”
江宇只是随口一問。
沈好看着自己的畫，紅唇微抿。
當然是有含義的。
她無數次看他離開的背影，每一次觀望都是一次告別，但每一次畫畫又都是一次思念。
她就是在這樣來回拉扯，為數不多的幸福感，但大多數都是痛苦的。
“小舅，你有過愛而不得的人嗎？”
江宇挑了下眉，“怪不得這些年不談戀愛，原來我們的小好好早長大了，以前喜歡上誰了？”
“他跟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沈好沒有否認，只是這樣說。
江宇看着這幅背影，他能感覺到畫者在畫這幅畫的時候，落筆的溫柔和痛苦。
“好好，人生只有一次，如果你選擇逃避放棄或者止步不前，生活也就沒有幸福可言。”
“人與人之間沒什麽不合适的，哪怕是不合适，總也可以想辦法磨合。”
沈好垂眸，江宇哪裏知道她跟周野到底如何呢，他那樣的人，喜歡上就已經足夠痛苦，若是在一起再分開，她如何承擔，她玩不起的。
江宇是下午的飛機，沈好送他到機場，出來時手機便響起來，江蓉打來的電話。
沈好看着手機屏幕，抿唇等了一會兒，等電話自動挂斷。
但下一秒，一條短信進來。
深呼吸一口氣，沈好垂眸，到底是點了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