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是個講究人

極盡奢華的總統套房內，一室狼藉。

林婳對醫護道：“快給她止血，檢查身上傷口。”又對助手道：“拿件浴袍來。”

她警惕的看向周皓，對保安人員道：“警方沒來之前，不要讓他離開！”

當專業人士已經圍在女孩周圍，林婳這才抽出手。當她準備站起身時，腿痛的打顫，根本力不從心。謝羲沅往前走了兩步。一旁的員工發現林婳的異樣，攙扶着她站起來。他頓住步，懶洋洋的靠在門框邊。

秦可馨在片刻呆愣後，撲向周皓，對他拳打腳踢，“你他媽還是不是人……豬狗不如的東西……”

周皓抓住她的手腕，“別以為老子不打女人！一個兩個都是瘋狗！”

酒店保安上前将兩人分開。

醫護人員快速為女孩處理傷口，幸好刀口不深，其他情況還得去醫院拍片看。

很快，警方和醫院救護車都來了，女孩被送去醫院。林婳得跟另外三位當事人一起去派出所做筆錄。

夜空深藍，鉛雲游移，星星都藏在了雲層裏。

與安瀾酒店隔江相望的鐘樓，此時鐘擺指向淩晨三點。

酒店大門時不時有客人進出，門童精神抖擻的迎來送往。廣場上的水景噴泉不斷湧出水流，池底燈光閃爍，池面上開出色彩缤紛的水花。

酒店大門外，林婳正要上警車，一只手臂扶住車門，擋在她跟前。

又是那位年輕帥哥。

謝羲沅手扶在車門上，看向警員，下巴朝林婳揚了揚，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淡道：“她腳崴了，膝蓋也磕傷了，最好先去醫院。”

“……”林婳顯然很錯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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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帥哥的觀察力過分細致了。

酒店裏各種意外頻發，這一片的警察跟林婳常打交道，算是熟人了，聞言驚訝道：“你也受傷了？怎麽不早說！”

林婳笑了笑，“還好……”

當時太緊張了，根本顧不了自己身上那點小傷小痛。

過了那一陣，又覺得餘痛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

警員幹脆道：“換個人做筆錄，你去醫院。”

“好，我馬上安排。”林婳不再推辭，通知全程都在現場的下屬去做筆錄。

幾人陸續上警車。謝羲沅上車之前，走到林婳跟前，即使她穿了高跟鞋，他還是比她高出一個頭。他一只手抄兜，一只手擡起來，扶了下她胸前的銘牌，目光由銘牌緩緩往上，與她對視。

男人那雙眼睛就像雨後黑夜裏的星星，林婳被撲面而來的美色逼得呼吸微窒。

他看着她，低聲道：“林經理，你很敬業。”

林婳：“……”

這漫不經心的一句話，怎麽就帶着一股子領導視察的氣場。還是那種平常完全不關心業績，只知道吃喝玩樂，但又掌握着所有人生殺大權的領導。

林婳發現自己氣勢莫名矮掉一截，覺得這一定是服務行業的職業病。

不過是個乳臭未幹的男大學生，就是相貌生的過分好看。

“謝謝。”她挺直腰杆，微笑回應，“今晚也謝謝你們趕來救人，下次過來用餐或住宿，報我名字打六折。”

林婳目送警車離去後，返身回酒店。對她來說，這點小問題犯不着去醫院，酒店配備的醫療團隊就夠用。

休息室內，女醫護為林婳檢查腿腳，她右腳踝高高腫起，雙腿膝蓋淤青泛紫。

醫護一邊為她冰敷一邊說：“還好膝蓋骨沒事，你這工作方式也太費腳了。”

“客人平安就好，嘶……”林婳因為疼痛輕輕抽氣，繼而又調侃道，“沒有困難的工作，只有勇敢的打工人。”

傷處包紮好後，醫護叮囑道：“接下來幾天少走路，最好不要走路，跟領導申請休息幾天。如果不适加重，去醫院看骨科。”

林婳點頭。

醫護收拾好醫藥箱，站起身，“還有，腳傷好之前，一定不能穿高跟鞋。我再給你開一份餐單，你接下來幾天照着吃，對身體好。”

林婳又點了點頭，笑起來時眼睛彎成明亮的月牙，“謝謝寶貝兒。”

醫護也笑了笑，林經理就是那種什麽時候都很溫柔，讓人感覺很舒服的人。

淩晨四點多，林婳終于躺在了床上，腫脹的那只腳被卷起的毛毯墊高。

疲憊從四肢骨骸襲來，腦海裏還在翻湧今晚的畫面。

誰還沒遇到過一兩個渣男呢，尋死覓活對自己太不負責了，她若有似無的輕嘆一口氣，很快睡了過去。

同一時間，派出所門外。

街道兩旁的路燈亮着稀疏的燈光。

周皓大步邁出，秦可馨跟在他身後，內心憤恨不甘。

警方得到醫院的檢查結果，那點摔傷在法律層面的傷情鑒定上連輕傷都不算。而周皓一再解釋自己不是故意傷人，就是當時被她刺激了，腦子發熱的沖動行為。另外，鄒棋的自殺是自發，雖然跟周皓有間接關系，但這種感情糾紛，警方做不出什麽行政處罰。做了筆錄，批評教育之後，就讓他們走了。

秦可馨心裏憋着火，渣男把她姐妹害成那樣，居然還毫發無損逍遙自在。

“我一定會讓大家知道你的真面目！”秦可馨道。

周皓頓住步，一把揪住秦可馨衛衣領口，将她拽到跟前，眼裏充滿了威脅：“你最好不要沒事找事。別說我沒警告你，跳得越高，死得越快。”

秦可馨心底有一絲後怕，但更多的是憤怒，她正要說話，一只手伸了過來，抓住周皓的手腕。

那只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看起來清瘦，頗具有藝術感，但他不動聲色的一捏，周皓痛得擰眉，瞬間松開秦可馨。

謝羲沅因為向派出所民警借了一支煙還借了個火，最後一個出來。此時，他一只手夾着煙，一只手扣着周皓的手腕，雲淡風輕道：“咱們去那邊聊聊。”

周皓臉上開始冒冷汗，“有什麽話你就說呗……”

謝羲沅要笑不笑的說：“這麽晚了，還給警察叔叔添亂多不好。”

謝羲沅将周皓帶到百米開外，一個轉角後的小巷子裏。

他松開他的手，不緊不慢的抽了一口煙，淡白的煙霧由優美的唇形裏吐出。

周皓被那雙沒什麽情緒的眼睛盯住，骨頭縫裏滲出一股涼意。

謝羲沅撣了撣煙灰，唇角微揚，問他，“準備好了嗎？”

“啊？”周皓沒懂。

謝羲沅将煙銜在口中，伸手扣住他的脖子，猛地拉近，屈膝，朝他肋骨處重擊，周皓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又一記勾拳朝他下颌揍過去，兩粒牙齒活着血一起吐出來！

周皓頭暈目眩，掙紮着想反抗，謝羲沅松開手，給他喘息的機會，但他的揮拳被謝羲沅輕巧避開。游刃有餘的姿态，仿佛獵人在戲耍他的獵物。

周皓徹底明白自己幹不過謝羲沅，見他沒有再進攻，以為一切已經停止。

“你……你給我等着……”他撂下狠話，轉身就想走。

後頸子被人捏住，謝羲沅老鷹拎小雞般把他往後拉，周皓雙腳在地面上拖行，雙手掙紮着，慌亂不已，“幹什麽……”

“不想等，我喜歡現結。”謝羲沅将他拉到眼前，微笑着。

五分鐘後，周皓被打的連最後的骨氣都沒有了，用僅有的力氣求饒，“……我錯了……哥……錯了……”

謝羲沅将鼻青臉腫的周皓扔到地上，猶如丢一攤垃圾。

謝羲沅不緊不慢上前，陰影蓋住眼前的月光籠罩而來，周皓臉色驚恐不已，瑟縮着想要後退，卻挪不動身體。

謝羲沅把掉落的手機踢到她手邊，淡道：“打開。”

周皓眼皮子直跳，即使痛的要死他也記得手機的私密相冊裏有他拍攝的豔照，男主角是他自己，但女主角不是鄒棋，而且那些女主角一只手還數不過來。

周皓心一橫，就算被謝羲沅打死，也要抓住機會把手機格式化。

周皓顫巍巍的拿起手機，剛解鎖，手腕被踩住，手機掉落在地。

他絕望的看着謝羲沅緩緩彎下腰，他的手就在他手邊，正在他手機上操作着什麽，他不敢動也沒法動。

周皓萬念俱灰時，只見謝羲沅拿出了他自己的手機，在他手機上掃過。

一聲輕響，悅耳的語音提示音：微信收款，兩萬。

周皓：？？？

謝羲沅移開腳，站起身，取下口中香煙，徐徐吐出一口煙圈，道：“醫藥費。”

周皓：…………

都說謝羲沅是個講究人，這還真他媽的講究！

謝羲沅睨着他，道：“出了巷子前行一百米就是派出所，你也可以求助警察叔叔。”

周皓壓下眼底的憤怒，趕忙表态：“私人恩怨……犯不着……”

醫藥費都賠了，報警又能怎麽樣。他只想眼前這兇神惡煞趕快消失。

謝羲沅不再理他，轉身離去。

路過垃圾桶時，把快要燃盡的香煙碾滅扔了進去。

秦可馨一直在不遠處看着，看到謝羲沅揍周皓時，不知道多解氣，恨不得上去補幾腳。

此時謝羲沅跟沒事人一樣走過來，小巷子裏沒有監控也沒有路燈，只有清白的月光和蒙蒙的暗影。月光在男人臉上滑過，那雙眉眼比月色更漂亮也更冷清。

秦可馨看着謝羲沅，心髒怦怦直跳。

明明才動手把人揍的半死不活，眼下卻是滿身不染塵埃的清貴公子哥既視感。

這男人，絕了。

秦可馨跟上謝羲沅的步伐，與他并肩前行，低聲道：“今晚謝謝你啊。要不是你來了，我都要被周皓欺負……”

謝羲沅拿着手機叫網約車。

“就是便宜他了，還給他醫藥費。他不配！”秦可馨輕哼，說着像是想到什麽，拿出手機道，“醫藥費應該我來付，我轉給你。”

“人是我揍的。”謝羲沅叫好車，裝起手機，顯然是不接受轉賬。

車子很快抵達，謝羲沅坐上前排的副駕駛，秦可馨坐在後排，兩人一道回學校。

秦可馨看着前排男人的側臉，想說點什麽，正醞釀時，發現他已經阖上眼皮，只能作罷。

秦可馨和鄒棋是好朋友，她們跟謝羲沅都在一個班。這次鄒棋計劃自殺，把秦可馨瞞的死死地，但給周皓發了自殺通知。周皓怕鬧出人命後聲名狼藉，趕來找秦可馨。兩人在校外等車時，秦可馨恰好看到走出便利店的謝羲沅。

她很讨厭周皓，不想跟他單獨相處，如果叫上班裏的男同學，心裏會更踏實。不過這位是全班女生的男神，平常跟她們關系也不近，不知道會不會管閑事……

但當時深更半夜的，沒其他人選，她腦子一熱就跑過去找謝羲沅了。

他聽完後，沒什麽表情變化，就在她以為他要拒絕時，他随手把剛買的潤喉糖送入嘴裏，紙屑扔進垃圾桶，淡道，“走吧。”

天光逐漸亮起。晨曦籠罩下的城市，被清潔工們認真梳妝打扮後，漂亮的迎來新的一天。

安瀾酒店廣場上，來往的車子多了起來。值夜班的門童已經回去睡了，換了另外兩個精神小夥。

酒店中央廚房裏，香氣四溢，熱火朝天。廚師團隊在為客人們的早餐做準備，總廚有條不紊的指揮。一切看起來忙而有序。

會議室內，總經理召開晨會，各部門負責人列席在位。

酒店夜班是管理層輪值制度，一位高管搭配一位中幹，中幹要留在酒店守夜。值班人員按表排班，這周輪到林婳。總經理在了解昨晚的突發情況後，對林婳提出表揚。

副總經理許周行看向林婳，語氣關切道：“聽說你腳扭傷了？”

林婳：“不是大事。”

許周行向總經理提出：“要不給林經理幾天假？”

總經理斟酌幾秒，說：“這樣吧，林經理接下來幾天不用來公司，居家辦公，等腳傷好了再來。”

散會後，部門副手王妍跟在林婳身旁說：“腳都傷成這樣了，還不舍得批假……還是咱們許總好，有人情味。”

林婳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

林婳走出大樓外，準備打車回去。一輛黑色的奧迪A7在她身側停下，前排車窗緩緩降下，許周行一只手扶在方向盤上，一只胳膊搭着窗沿，看向林婳，“我送你。”

“不麻煩許總了。”林婳客氣疏離，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

許周行淡淡笑着，說道：“陳總知道我要去稅務辦事，特別交代我順便送你一程，你不上車我交不了差。”

林婳家就住在長平區稅務局附近的家屬樓裏。

林婳拉開副駕的車門，發現座位上放着一雙全新的豆豆鞋，沒有後包跟。

許周行說：“你腳傷了，換上這個會舒服些。”

林婳拎起鞋子，往後座一扔，坐了上去。她系好安全帶，皮笑肉不笑的說：“受不起。”

許周行無奈的搖了搖頭，添一腳油門，車子駛上馬路。

車內只有兩人，許周行打開音樂，仍然掩飾不了四下彌漫的僵硬氣氛。

車內中控臺上放着灌籃高手主角團的擺件。起初林婳看上的是一路平安鹿，許周行說我一個大男人車內擺那麽可愛的東西會讓人覺得奇怪，後來她換成她最喜歡的湘北隊。

林婳畢業就進入安瀾酒店市場營銷部工作，招聘她的人是大她七屆的學長許周行，那時候他是市場總監。五年時間，她憑借出色的業績，從普通的營銷專員一路升為部門負責人。而許周行已經成為副總經理。

許周行在當她職場引路人三年後，對她發起追求攻勢，第四年兩人在一起。因為公司禁止辦公室戀情，情侶關系從未公開過。

第五年，一周前，林婳得知他在外地出差時跟富婆約會，提出分手。

許周行開口打破沉默的僵局：“你要怎麽才能消氣？”

林婳笑了，一個快要把腿劈斷就為了傍上富婆的男人，是有多自信覺得她只是生氣等着他來哄？

“我都是為了工作。”許周行苦口婆心解釋道，“你知道的，陳總馬上就要調走了，能不能當上總經理，關系到我接下來十年的命運。陳芸芸有錢有勢，還有集團總部的高層人脈。她又是我的VIP客戶，我好好照顧她有什麽不對？我沒有任何越軌之處。”

“我懂你。”林婳了然的點了點頭，“海王嘛，軌內裝着五大洋，腿劈成八爪魚都越不了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