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雖然心裏不是抱有太大期望，但是第二天，沈婧語還是一早就開車趕去醫院。
中醫院和家裏隔得有些遠，倒是和軟件園離得很近。
沈婧語帶了保溫桶，裏面是早上剛煮的雪菜小米粥，宋昊承喜歡吃荷包蛋，她特地煎了兩個。
這個點路上的車并不多，等紅燈的空蕩，她給丈夫打了個電話。
可惜嘟嘟的聲音持續了好一會兒，最後提示無人接聽。
沈婧語拿起手機，給他發了條信息。
【我早上去中醫院，一會兒路過軟件園，順便給你送點早餐。】
等了會兒，後面忽然傳來車子的喇叭聲。
沈婧語放下手機擡頭，綠燈了。
她連忙發動了車子。
眼見下一個路口就是軟件園了，她放緩速度，一邊轉頭觀察路邊的停車位。
這時後面再次響起了喇叭聲。
沈婧語看了眼倒車鏡，才發現自己龜速前進的車子似乎擋住別人了。
被擋的那部黑色轎車很快加速沖上來，清晨的陽光給質感上乘的車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擦車而過時，車身在晨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芒。
只一瞬間，便将她這部小豐田甩在了後頭。
望着車尾那一整排的0和車标那雙振翅高飛的翅膀，沈婧語默默将自家車子換到了慢車道。
在軟件園門口找到僅剩的一個停車位，沈婧語剛要把車子倒進去，手機的提示音忽然響了起來。
【昨晚熬夜加班，早上領導已經請大家吃過了。你帶回去吧，我實在困，辦公室趴會兒。】
沈婧語對着這段話看了好一會兒，六月的陽光迎面撲來，有些刺目。
大拇指無意識地敲了敲輸入鍵盤。
【好】。
擡眸的時候不經意看見了車內鏡裏的自己，沈婧語扯了個模糊的笑容。
這些年，他最喜歡的，便是她通情達理的樣子。
—
醫院裏永遠車滿為患，饒是沈婧語一大早趕過來，還是繞了幾圈才找到空餘停車位。
下車關門時看到不遠處停着部紅色的馬自達，車牌號有些眼熟。
沈婧語在腦海裏搜索了半天也沒想起在哪裏見過，索性不去想了。
進入門診大樓，排隊，挂號……到了八樓婦産科，整個樓層烏壓壓的，到處都是人，去年才開放的二胎政策，有了顯著效果。
如楊媚兒所說，老中醫的號十分熱門。
看着身後越來越長的隊伍，沈婧語十分慶幸自己來早了。
不一會兒，楊媚兒的電話來了。
“到了沒？排上號了嗎？”
“到了，正排着呢。”沈婧語望了眼大廳上方的紅色LED屏幕。
“人多不多啊，要不要我給你找後門插個隊？”
楊媚兒嗓子大，剛聽她說完沈婧語便收到了來自周邊群衆的注目禮。
連忙捂着手機回道，“不用不用，我快到了。”
“哦，快到了就行，那你先排吧，什麽情況回頭再說。”
“嗯，好。”
沈婧語挂了電話，擡頭的時候視線不經意掠過右邊安全門外的樓道，她忽然頓了一下。
身邊都是人，大廳裏鬧哄哄的，只有樓道的窗戶透入些不甚分明的光明。
視野裏的那對男女早已消失在拐角。
收回目光，沈婧語自嘲地笑了一下。
真是眼花了，剛才她竟然以為自己看到了宋昊承。
他明明還在公司。
—
排隊半小時，看診兩分鐘。
不過今天好一些，應該有五分鐘。
從中藥房提着一大堆中藥出來，光是看一眼，沈婧語感覺口腔已經泛苦了。
老中醫說她是宮寒偏盛導致胞宮虛寒，影響攝精成孕……雖然有些難，但是調理好了的話還是可以受孕的。
每次看完，醫生都會給她帶來希望，結果，現實又一再毀掉希望。
再看，再希望，再打擊……
周而複始，漸漸有些麻木。
這一次，醫生建議最好讓她丈夫也一并接受檢查。
沈婧語苦笑，宋昊承自尊心那麽強，之前自己只是稍微一提，他就生氣地一兩天沒理她……
算了，先把自己的身體調養好了再說。
—
晚上，宋昊承終于回來了。
神色依舊不大好，清隽的眉眼間透着疲憊，洗了澡出來就直接躺床上了。
沈婧語收起手機，轉頭看了眼身旁背對着她的男人，放輕了聲音問，“今天還是很忙嗎？”
宋承昊沒有回頭，只含糊嗯了一聲。
床頭壁燈微弱，兩人中間卻隔了些距離。
沈婧語往他身邊靠了一下，“老公，我今天去人民醫院看了個老中醫。”
宋昊承本已經閉上的眼睛忽然掀開了，眸光閃了下。
“人民醫院？什麽時候？”
“就早上說要給你送早餐的時候。”沈婧語慶幸地說，“幸好去得早了，找那個醫生挂號的人特別多。”
宋昊承聞言僵了一下，聽見身後妻子略帶期望的聲音。
“媚兒說她家表嫂原來不能生，吃了那老醫生的藥後每兩個月就懷上了。”
宋昊城皺了皺眉，眉眼間透着不屑。
“神神叨叨，一聽就是糊弄人。”
“有沒有用總要試試看才知道。”
沈婧語沒看見他的神情，兀自笑道，“那天去看豆豆，小家夥真的很可愛，肉嘟嘟的一只，跟希希小時候長得好像。雨婷也很開心，算是兒女雙全了，以後她婆婆也不能說什麽了，真好呀……”
她絮絮叨叨說了會兒，宋昊承沉默着沒應聲。
不一會兒，他擡手關掉了床頭燈。
“困了，睡吧。”
仿佛為了印證這句話，沒多久，身旁便傳來了均勻的呼聲。
黑暗中，沈婧語睜着眼睛靜靜地望着天花板。
半晌，她輕輕轉過了身，背對着他把自己蜷縮成一團。
戀愛四年，結婚四年……
認識以來，似乎一直都是她在主動，是她先喜歡上他，也是她追着他去了他所在的城市，畢業後又跟着他回來，乃至不顧家人反對堅持嫁給他……
那時，就連一向親近自己的弟弟沈靖岩也表示出了不贊許。
【姐，他真的不适合你，結婚你要考慮清楚。】
時至今日，沈婧語已經忘記了自己當初是怎麽回答弟弟的。
宋昊承是她的初戀，也是她這輩子唯一愛過的男人。
她不後悔自己嫁給了他。
只是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有些累……
望着窗外涼涼的月光，她想着，等他們有了孩子，也許一切就會好起來的……
—
“反正你們都老夫老妻了，還有什麽好害羞的。”
電話那頭楊媚兒的聲音不無揶揄，“也算是我送給你們的結婚四周年大禮，希望你們盡心盡興盡……力。”
最後一個“力”字她咬得特別重，沈婧語面上燙了一燙，“行了，就你那麽多花樣，也不知道你家志偉怎麽被你折騰的？”
“這你就不懂了吧。”
楊媚兒對着鏡子滿意地抿了抿唇，“男人都希望自己的女人在廳堂是淑女，在廚房是保姆，在床上……是蕩，婦……”
掃了眼放在一旁的手機，“哎呀我不說了，再說下去航班要趕不上了，反正你自己記得放開點兒，你倆是正經夫妻又不是偷情有什麽好害臊的。”
“最後，祝你一炮成功啊！”
沈婧語被她說的整張臉都紅了，笑叱了一聲，“去吧去吧，蜜月愉快，最好兩個人去，三個人回來。”
“不帶這麽咒我的啊，老娘還不想這麽早生呢。”
“行啦，趕緊去吧，開心就好。”
挂完電話，沈婧語臉上還挂着笑。
有些時候，她也挺羨慕媚兒的，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潇灑了幾年，最後還嫁了個又疼自己又死心塌地的老公。
一陣苦澀的藥味傳來，打斷了沈婧語的思緒。
低頭看見桌上那黑漆漆的一大碗中藥，不由苦了下臉。
人各有命，她還是先幹了這一碗吧。
然後，晚上才能打起精神做功課。
藥已經吃了大半個月了，中間去複查了一次，醫生說還要接着吃，只是不影響同房。
想起楊媚兒送的那件布料少得可憐的情，趣內衣，沈婧語頭皮有些發麻。也不知道丈夫會怎麽看自己，畢竟，他在床上一向不喜歡弄那些花裏胡哨的東西……
甩去頭腦裏那些胡思亂想，沈婧語一鼓作氣喝完了那一大碗中藥。
正苦得不行，忽然聽見客廳外面傳來開門的聲音。
是看到她發的信息所以提前回來了嗎？
心裏湧起一陣雀躍，沈婧語放下碗朝門口走去，卻看到了剛進門的公公婆婆。
看見身上還紮着圍裙的兒媳婦，連細妹和宋建國相視一眼，後者垂眸避開了她。
“爸，媽，你們回來了。”
宋建國沒說話，連細妹看了眼飯廳，扯了抹笑。
“什麽日子啊，煮那麽多菜？”
順着她的視線看去，沈婧語便有些不大好意思。
“也不是什麽日子，就……我和昊承……結婚四周年了，随便煮了點兒。”
聞言，連細妹臉上笑容僵了一下，旁邊宋建國則是臉色沉了沉。
“進來吧，自己把事情說清楚。”
聽見公公這句話，沈婧語愣了一愣。
下一刻，卻看見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地出現在門口。
夏天傍晚的風依然帶着燥熱的氣息，一陣一陣地吹過來。
視線裏，自己丈夫領着一個個子嬌小的女人，緩緩踏進屋裏。
沈婧語怔住了。
太陽穴突突直跳。
好半晌，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怎麽了……這是？”
屋裏沒有開燈，幾縷斜陽微光落進屋裏，宋昊承高大的身形擋住了身後的女人。
好一會兒他才擡頭望向對面的妻子，眸光卻有些不敢對上她。
“對不起。”
輕飄飄的三個字将沈婧語的心一下子抛到了高處，她感覺自己手心有些冰涼。可是宋承昊随後而來的那一句話，讓她瞬間跌入了地獄。
“佳雯懷孕了，是我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