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你怎麽了?”夏萋萋凝眉望着皇帝,他看起來狀态很不好,本來就是冷白的肌膚,此時甚至都白得像一張紙,“你哪裏不舒服?”
蕭旸搖搖頭,他沒敢開口,生恐自己一張嘴說話被她察覺到血腥氣。
他邁步直接進了屋。
只有兩間的正房,一進來就是明堂,擺了書架書桌,兼做書房。
他沒等別人招呼,自己動手倒了杯茶,一飲而盡,将喉嚨殘留的血全都吞進肚子裏。
“那是涼茶——”夏萋萋沒來得及阻止他,眼睜睜看着他把茶水喝了下去,秀氣的眉毛不贊同地皺了起來,“你怎麽還是改不了這個毛病?”
她剛剛認識他的時候,把他帶到家裏,他就是這樣,喝冷水,吃冷飯,有吃的就吃,根本不管冷熱好壞。她給他糾正了很久,飯要熱了吃,茶要喝熱的,這樣才不會傷到脾胃。
時間長了,倒是慢慢都改了。
可三年沒見,他又變回那個樣子了。
蕭旸确信自己嘴裏的血咽幹淨了,這才挑眉一笑,“老毛病又犯了,你再幫我改啊。”
夏萋萋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又咽了回去。
蕭旸卻突然想到在長公主府裏時她看了一圈貴女們之後的眼神,莫名有了幾分心虛,輕咳一聲,“等你住進皇宮,可以慢慢幫我改。”
“我住進……我不會住進皇宮的。”夏萋萋明白了他的意思。
蕭旸耳根微微發燙,眼神也有些不自在,“我也沒說讓你現在住進去,但我催催禮部,辦得快的話,也就幾個月時間。”
雖然他很想讓她今天就跟他回皇宮,但畢竟于禮不合,他倒是無所謂,反正也不在乎別人怎麽議論自己,可她的閨譽不能受損。
好在他是皇帝,給禮部施壓,就算帝後大婚繁瑣異常,也可以盡量加快,興許兩三個月就能籌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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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住進皇宮的,”夏萋萋又說了一遍,加重了語氣,“陛下。”
蕭旸耳根上的薄紅迅速褪去,眼中那點不自在也不見了,黑眸沉沉,盯着夏萋萋,仿佛一頭餓狼,被獵物激怒,下一刻就要撲上去撕碎獵物的喉嚨。
紅玉看得腿都軟了,莫大統領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可是什麽也沒發生。
莫名其妙的,沒人哄沒人勸,皇帝自己把那股子戾氣給壓下去了。
“莫涯,朕讓你拿的藥呢?”皇帝問。
莫大統領連忙上前,把龍翊衛快馬從皇宮取來的藥遞了過去。
“萋萋,過來。”皇帝伸手。
知道她愛潔,他不想弄髒裝藥的小瓷罐,用沒受傷的左手握着,伸出來的是右手,裹着的帕子已經被血染紅。
夏萋萋很自然地上前,準備解開帕子給他的手上藥,就像他們小時候做過無數次的那樣。
蕭旸卻把手一縮,左手的罐子揚了揚,“這是給你上藥的。”
“我?”夏萋萋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應該是她臉上的被長公主指甲劃的痕跡,“我這哪裏算得上傷,你的手才需要趕緊包紮。”
蕭旸卻不肯讓步,黑眸盯着那道落在瓷白小臉上的長長紅痕,“先給你上藥。”這藥本來就是為她特意取來的。
“先給你的手包紮。”夏萋萋又說。
蕭旸心中的戾氣幾乎又有壓抑不住。
她六歲就認識了他,跟他相依為命八年,他從來沒讓她受過傷,哪怕他自己渾身是血幾乎喪命,也從來沒讓人傷過她一根指頭。
可她來到京都,來到他的身邊,第一次見面,她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弄傷了。
長公主分明是故意弄傷她的。
“好好好,先給我上藥。”夏萋萋眼見着他神情不對,從他手中接過小瓷罐,甫一打開,就有極清潤的香氣溢出,瓷罐中裝着的是淡綠色膏體,晶瑩細膩,一看就不是凡品。
夏萋萋挖了一點,憑感覺往臉上有點火辣辣的地方一抹,“好啦,我已經上過藥了,現在輪到你了。”
“沒抹好。”
“嗯?”
蕭旸直接伸手,夏萋萋還沒反應過來,他的指尖已經落在她的臉頰上。
指腹溫暖,帶着薄薄的繭,又潤上細膩的藥膏,在臉頰肌膚上緩慢而細致地塗抹。
夏萋萋怔怔地擡頭望着他。
突然反應過來,她退了一步。
“現在抹好了。”蕭旸看出她的躲閃,揚眉一笑,倒也沒揭穿,伸出受傷裹着帕子的右手,示意她給自己換藥。
夏萋萋卻突然不肯了,她又退了一步,“還是讓你的侍衛來吧。”
本來在專心看熱鬧卻突然被提起的莫大統領:“……?”
“不不不,微臣不會上藥。”莫大統領的頭擺得跟撥浪鼓似的。
夏萋萋很是無語,“你是侍衛。”侍衛一身功夫總不能是突然領悟的,從小到大舞刀弄槍怎麽可能沒受傷,又怎麽可能不會上藥?
莫大統領一臉嚴肅,“真的,微臣自幼、自幼養尊處優,受了傷都是閉着眼睛,家裏仆從給微臣上藥,微臣沒給別人上藥過。”
夏萋萋:“……好吧。”既然侍衛不肯,紅玉跟在她身邊也從來沒做過這樣的事情,還是她自己動手比較好,畢竟她小時候給他上藥很多次,還算熟練。
夏萋萋小心地解開染血的帕子,她低着頭沒看到,皇帝給了莫大統領一個贊賞的眼神,莫大統領高興得嘴巴都笑歪了。
紅玉備了棉巾子和幹淨的水過來,夏萋萋用沾濕的棉巾子把他掌心的血漬一點點擦拭幹淨。
他的掌紋向來清晰而幹淨,手指修長,整只手伸出來就很漂亮,不管是寫字還是練劍,都很是賞心悅目。
可是,随着血漬越擦越少,他的掌心卻有一道傷疤漸漸顯露出來。
夏萋萋手指一頓,随後,擦拭的動作明顯加快了,她迅速而輕柔地把順着那道傷疤擦拭,很快,傷疤整個露在她的眼前。
一道寸長的傷疤橫亘在他的掌心,即便已經痊愈,但從周邊灰白色的痕跡來看,這道傷當時是極重的。
幾乎将他的手掌斬成兩段。
“這、這是怎麽回事?”夏萋萋指尖顫抖,幾乎不敢去碰觸那傷疤。
即便是在三年前分別的時候,他已經奄奄一息,身上也沒有這麽嚴重的傷。
“是、是誰傷了你?”
蕭旸不以為意,“沒事,早就好了。”
“阿磐,這三年……”夏萋萋擡眸,烏黑澄澈的雙眸中氤氲了水霧,“你過得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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