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夏夜餘溫未減，顧其慎将西裝外套斜搭在小臂，信步踱進小亭。一陣風路過，他擡手，正了正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面對顧其姝的招呼，他僅僅是輕點了一下頭，随後便徑直看向曲元菱：“曲元帥，又碰面了。”
曲元菱淡淡回應：“大皇子晚好。”
顧其慎扭頭看了一眼亭外，問：“晚宴結束，你們不回去，留在這裏做什麽？”
顧其姝不着痕跡向前一步，擋在他和曲元菱中間。
她回答道：“沒什麽，看風景消食。大哥呢？您這麽忙，怎麽有空過來？”
顧其慎的目光這才落到她身上，他揉揉眉心：“你也知道我忙？
“議院裏，彈劾你德不配位的文件已經堆了有一人多高，我光是為你壓下那些人，都已經費了大半心神。你不說為我分憂，平時裏少留點小辮子都做不到？”
這裏要說一下帝國的軍隊組成。
除了第一軍團到第七軍團這七個大軍團之外，帝國還存在一支實力強勁的正規軍——皇室軍團。
這個軍團受在任帝君控制，以帝君為元帥，職責只有一個——保衛皇室和主星。和其他軍團不同，皇室軍團每年從軍校招收士卒的比例有限，能進入皇是軍團的，大部分是貴族子弟家的孩子。顧其姝服役的部隊，就是皇室軍團。
她受帝君任命，雖然挂着少将的軍銜，但其實就是個虛名，沒什麽實權，礙不了其他人什麽事。以往，皇室中也不是沒有像她這樣挂着閑職的，從來也沒聽說誰就被看不順眼了。
彈劾顧其姝的文件中，有多少是顧其慎指使人幹的，兩人都心知肚明。
偏偏顧其慎要演兄妹情深，顧其姝也只能配合。她勾着唇：“是嗎？那确實要繼續麻煩大哥了。”
顧其慎不吃她這一招，他今晚是有備而來：“事情已經鬧到行政大臣那邊去，我來就是想告訴你，你少将這個位置，估摸着是保不住了。
“不過，我查閱人事部的檔案，發現米切爾星那邊缺少一個軍部總督，打算過幾日将你舉薦過去，你覺得如何？”
這話，曲元菱聽了都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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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為第七軍團的元帥，甚至都沒有聽說過“米切爾星球”這麽一個地方，稍微想想，也該知道是什麽犄角旮旯裏的小星球。
從少将到總督，這波明升暗降的操作，不得不說顧其慎實在是夠狠。
曲元菱很清楚，顧其慎突然針對三皇女做出的這波調動，本質上，就是不滿顧其姝與她訂下婚約。在之前，她曾向顧其姝承諾過，與她訂婚，不會讓對方蒙受任何損失，此時聽到這話，曲元菱無法坐視不理。
她向前一步，冷聲道：“皇室軍隊受帝君直接管轄，什麽時候，議院也有權力對皇室軍隊的人員調動進行幹預了？”
顧其慎昂着下巴：“議院有監督軍部的權力，我們會如實向帝君反饋真實的狀況。
“當然了，最後決定權還在帝君手中，但我想，帝君不是那種為了護短，是非不分的人。”
顧其姝聞言，居然輕輕颔首：“大哥說得對。
“那就麻煩大哥操勞，一切将來交由帝君定奪吧。”
她言語間非常輕松，似乎完全沒把顧其慎剛才的威脅放在心上。
顧其慎本以為她只是在故作鎮定，卻突然想起不久前自己馬失前蹄那一次。
他當時分明有預感，自己的前期準備已經做足，帝君應該會出面主持他和曲元菱的婚事，但是旨意真正發出來之後，賜婚與曲元菱的對象，居然是自己一直沒放在眼裏的顧其姝！
他懷疑過是二妹顧其霜搞的鬼，但經過這段時間的查驗，又确認顧其霜沒有那麽大的本事。而且，如果真是顧其霜動的手，她大可以把曲元菱收到自己房中，或者指給她某一個追随者，怎麽可能會選上顧其姝呢？
要麽，是顧其姝暗地裏已經投靠了顧其霜，要麽，這樁婚事中，顧其姝才是最主要的幕後推動者。
顧其慎不相信顧其姝會選擇顧其霜站隊，他更傾向于後面一個結論。
而如果，顧其姝真的有什麽特殊的辦法，可以在關鍵時刻撼動帝君的決定，那麽……她此時輕松的表情，或許還真不是裝出來的。
想到這裏，他不由得咬咬牙。
“其姝，這麽多年過去，你還是那麽任性。”顧其慎冷笑道，“寧皇妃一世聰明，最大的敗筆，或許就是生了你這麽個不懂進退的女兒。
“你其實自己心裏清楚，自己不配坐在少将這個位置上吧？”
顧其姝攤手：“我配不配坐在這個位置上，是由帝君來定奪的。
“大哥，你不是已經老了？勝負還未分，你這是把自己當成帝君了嗎？”
顧其慎自信勾唇，整理了一下袖口：“早晚的事情了。
“倒是你，還不想想未來的出路嗎？”
說到這裏，他瞥了一眼曲元菱，又笑起來：“你該不會天真到，以為憑借一個軍團元帥，就可以保證自己下輩子無憂無慮吧？”
顧其姝偏開頭，不想自己的眼裏的輕蔑表露得太明顯：“大哥，別把每個人都想得跟你一樣。
“你娶妃子，是圖他們身上錯綜複雜的利益關系。但我娶元帥……還從來沒想要過依靠她做什麽？”
“哦？”顧其慎來了興致，“你是要告訴我，你娶她是因為真心喜歡她？”
曲元菱聽到這話也愣怔一下。
她下意識就想去看顧其姝的表情，但頭還沒轉過去，心下一驚，又掩飾般地轉過脖頸，望向亭外如水的月色。
顧其姝說，她娶她，不是為了那些錯綜複雜的利益，那還能是為了什麽呢？
總不可能是為了報答她十幾年前将她從星盜手中救下來的恩情吧？
可惜的是，她還沒聽到顧其姝的回答，提出問題的顧其慎在一邊，已經張嘴笑得停不下來。末了，他還嘲諷道：“三妹，我沒想到你居然還這麽天真。”
顧其姝忍着厭惡：“随你怎麽想。”
“好了。”顧其慎終于笑夠，站直身子，“別說當大哥的沒提醒你，你繼續這樣下去，遲早要吃大虧。
“下個月的少将考核馬上就要開始，這一次，如果你還像以往一樣繼續給我們皇室丢臉……”
下面的話他沒有說得太明白，只是走到顧其姝身邊，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威脅意味十足。
顧其姝後退一步，想要避開他的觸碰，但顧其慎故意用了力氣，緊緊抓住她的左肩，将她按在原地。
顧其姝一時動彈不得。
顧其慎非常滿意：“你看，你連我一個沒有經過軍隊培訓的Alpha都打不……唔！”
他話還沒說完，原本站在一邊的曲元菱湊過來，毫不客氣一套擒拿術，扭着顧其慎的胳膊将他壓制住。
“曲元菱！”顧其慎滿身的優雅被掃蕩無存，臉上的金絲眼鏡都歪到一邊，“我命令你立刻放開我！”
曲元菱倒行逆施，手上又加重一點力道。
一般來說，Alpha各項體能是優于Omega的，但曲元菱能以Omega的身份坐到第七軍團元帥這個位置，折服于她手下的Alpha數不勝數。
更何況顧其慎只是一個議員，平日裏雖然也做過些訓練，但武力值在曲元菱面前，還遠遠排不上號。
聽着對方的痛呼，曲元菱眼神冰冷：“毫無預兆地動手，對我們大家都沒有好處，您覺得呢？”
顧其慎已經放棄掙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你冒犯的是帝國大皇子。”
曲元菱不為所動：“您如果将自己當成大皇子，出于孝悌，剛才就不該對三皇女動手。
“而您如果将自己當成議員，方才的行為，已經構成對帝國軍人的冒犯，我有權将你進行逮捕教育。”
顧其慎氣得眼睛都充血了，可偏偏曲元菱說的兩個點，他都沒法反駁。
曲元菱也知道他不可能低頭，眼見時間差不多，再壓制下去就要把人弄傷，便松開手。
重獲自由的顧其慎連忙揮動胳膊，甚至來不及扶好歪掉的眼鏡，整個人顯得無比氣急敗壞。他瞪了一眼曲元菱和顧其姝，恨恨留下一句：“我會好好記着今夜的。”
說完，他撿起掉落在地的外套，頭也不回踏出涼亭。
礙眼的人終于離開，顧其姝湊到曲元菱身邊。她雙眼濕潤，目光裏滿滿都是崇拜：“姐姐好厲害！”
曲元菱看向她的肩膀：“他弄傷你了嗎？”
顧其姝動了動左肩，細細感受一下：“好像……是有點疼……”
曲元菱眉頭擰起：“顧其慎手勁不小，抓握又沒有分寸，你怎麽不躲開？”
嘴上雖然教訓着，但她行動上倒是誠實，拉起顧其姝的胳膊，開始檢查起來。
幾番擺弄下來，确定沒有傷到筋骨，曲元菱這才松口氣：“沒事，應該就是些皮肉傷，你回去冷敷一下就行。”
顧其姝卻道：“是嗎？可是我覺得好痛？”
曲元菱有些奇怪。她重新抓起顧其姝的胳膊，還以為是自己剛才沒檢查仔細——按說真的是皮肉傷，根本不可能疼上這麽久。
顧其姝這次沒有配合她，還側了一下身體，将肩膀往後躲。
曲元菱皺着眉，擡起頭來看她，目光疑惑。
“這麽治不對。”顧其姝開口道。
曲元菱愣一下，反問：“那要怎麽做？”
反常的是，顧其姝并沒有開口回應。
她彎着腰，低頭慢慢靠近曲元菱。在曲元帥略帶迷茫的注視下，雙唇輕輕落在她唇瓣之上。
初始，她只是輕輕碾着，并不敢做什麽其他舉動。
但不知道曲元菱是徹底愣住還是根本不打算反抗，居然呆呆站在原地，不迎合，但也沒有抗拒的意思。
顧其姝一狠心，閉上眼，一不做二不休張開檀口，探了舌頭出去。
曲元菱口舌比她的性格軟得多，沒費多少力氣，顧其姝已經撬開她的貝齒。還未來得及激動，她感覺自己舌尖碰上另一抹溫軟。
青梅酒味，甜得膩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