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雷振，我要吃肉！

當各種版本的小道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在雷氏公司內部不斷瘋傳時，作為事件主角的雷振，已經帶着這次‘總裁調戲風波’的另一個主角鐘雲清回到春山路的住宅。

房子是民國初期傳下來的老洋房，建在了曾經的法租界地段上，雷振買下它的價錢是個天文數字，周圍環境自然是沒得說，鬧中取靜，生活便利，離雷霆總部大樓的距離也不遠也不近恰恰好。基本上為了方便，雷大老板日常吃住都是在這套他名下的老式洋房裏。

雷振白手起家，獨自在外多年，他平日裏就是個工作狂人，一年到頭也沒個停下的時候。只有恰逢重大節日，他才會暫時放下工作，趕回雷家老宅和家裏人吃頓熱鬧飯。

這麽做，一是他确實常常忙得抽不出空，二也是為了避嫌，免得明面上他這個已經徹底淡出雷家權力核心的忤逆子，被雷家的對手抓住把柄，再借題發揮出一些什麽。

停好了車，穿過草坪走到大門前，雷振把鑰匙插進鎖眼推開了門。他回過頭，卻見鐘雲清像是被什麽驚到了一樣，傻乎乎地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本來一路上都在車子裏鬧騰個不停的人，一會兒抱怨肚子餓，一會兒抗議雷振太小氣，竟然不帶他去吃館子，哪裏有現在這麽安靜，一點都不像他了。

雖然鐘雲清那張臉得天獨厚，怎麽看都賞心悅目，可一旦見識過什麽叫活色生香，再看木頭美人就難免無趣，雷振自然更喜歡他神采飛揚的時候。

“別傻站着，進來。”

見他還在發愣，雷振索性往回走了幾步，他牽起他的手，兩個人十指相扣，就像是最普通的情侶那樣，一道進了門。

進門後，無論家具、擺設或者牆上的油畫，整個房子給人的感覺，就跟它的主人雷振一樣，有種時光靜靜沉澱之後的含蓄雍容。

“這些都是上一任屋主留下的，我很喜歡，就基本沒怎麽動。”作為這房子現在的主人，雷振語氣中難得帶出了如此明顯的贊賞。事實上，當初在幾個備選裏，雷振一眼就相中這棟三層老式洋房，前任房主的上佳品位可以說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鐘雲清這會兒倒是不發呆了，他一對漆黑的眼睛盯着雷振，在離得很近的距離，又翹又卷的睫毛眨啊眨的，樣子莫名的有些可憐。

心中微微一動，雷振以為他是餓了，就催着他趕緊到客廳裏坐下，自己則換了鞋，脫下西服，卷起袖子進了廚房。

“電視牆那邊的小冰箱裏有水果和面包，要是餓了就先墊墊，飯要再等三十分鐘。”

廚房那邊，伴随着嘩嘩的水流，雷振的聲音隔了一個飯廳遠遠傳來，有些恍如隔世。而鐘雲清的手在控制不住地發抖，他閉上眼睛，然後右手緊緊抓住了左手，雪一樣白的臉上就像在恸哭，奇異的是竟沒有眼淚流出。

等到煎炒聲從廚房裏傳出來時，坐在沙發上的他同時睜開了眼睛。黑潤的眼珠仿佛被大雨洗過的天空，裏面什麽都被沖刷得幹幹淨淨了。

“雷振，我要吃肉！要紅燒肉！”

深吸一口氣，對着廚房方向扯開嗓門，毫無在別人家蹭飯的自覺，久違的笑臉有種陽光一般肆無忌憚的耀眼，那個原來的鐘雲清似乎終于又回來了。

支着耳朵聽到雷振模糊應聲後，他一點也沒客氣，跑到電視牆邊打開冰箱門，從裏面拖了一盒櫻桃又拖出了一盒葡萄。紅豔豔的櫻桃和紫瑩瑩的葡萄已經事先被清洗好，被妥貼裝在了玻璃保鮮盒裏。

鐘雲清抱着櫻桃一邊吃，一邊像在自己家一樣東逛西逛，溜達了半天，他都沒有找到電視的遙控器在哪裏。很快他反應過來，雷振十有八九根本不看電視，客廳牆上那臺超薄超大的液晶電視，估計就是個擺設。

鐘雲清一臉可惜，又坐回到沙發上，閑不住的他又開始吃起了葡萄。

“少吃點，再炒一個菜就能開飯了。”雷振端着某個二貨點名要的紅燒肉和一碗奶白鲫魚湯到餐桌上時，看到僅一廳之隔的客廳裏，鐘雲清正抱着一盒葡萄埋頭猛吃，邊上另一個保鮮盒已經空了，他立刻皺着眉，眼神有些嚴厲，“過來幫忙盛飯。”

這麽涼的水果，再放任他吃下去肯定要吃壞肚子，飲食毫無節制，難怪全身上下沒幾兩肉，腰更細的可憐，嗯……除了屁股。想起早先抱了滿懷的手感，雷振在暗中搖搖頭：這麽個野東西，人長成這樣，拳頭卻又那麽硬，甚至把那個身高跟他相仿，卻腦滿腸肥的王中興揍得滿地找牙。

簡直是魔性。

一邊等得正不耐煩的鐘雲清聽到要他幫忙，立即毫不留戀地丢下那盒葡萄，屁颠屁颠地響應了雷振的召喚。

一走進廚房，幾乎占了整面牆的雙開門大冰箱就映入他眼簾，在一排排的刀具、鍋碗、各種調料瓶映襯下，系着深藍色圍裙，手執鍋鏟的雷振沒有一點格格不入，讓鐘雲清都有些看傻了眼。

誰能想象在外面殺伐決斷的雷大老板，脫下西裝穿上圍裙的樣子也這麽霸氣威武呢，就連炒菜的樣子都像個巡視疆域的帝王，充滿了男人味。

“碗筷在料理臺上，飯鍋在那邊，去盛飯，馬上就可以吃了。”手裏有條不紊地翻炒着鍋裏的西蘭花，雷振又回頭對鐘雲清示意了一眼，做這些的時候他顯得駕輕就熟。

雷振喜歡吃，也會吃，他的好手藝都是在一個人生活的這些年裏練就的。

最難的日子裏，每天一個地溝油炒菜的盒飯就是一頓，再加上各種煙酒應酬，他的胃很快就壞了。最後因為胃穿孔吐血被120急救車拉到醫院，當醫生的一位老同學指着他鼻子罵了足足一個鐘頭，問他要錢還是要命時，雷振才意識到問題嚴重。也是在那之後，雷振開始注重養生，并嘗試學着自己做飯。

把最後的清炒西蘭花裝盤端到飯廳時，鐘雲清早已經乖乖坐到位子上，緊盯着桌上那碗油光晶亮、香氣撲鼻的紅燒肉兩眼冒光，一臉垂涎欲滴。

“吃吧。時間急了點，這肉火候可能還差一點。”

見狀，雷振的眼神裏也難得顯出了一絲縱容，在他出聲之後，肚子裏的饞蟲早就在作祟的鐘雲清毫不客氣，立即把最大的一塊肉夾到了自己的碗裏。

“好吃！”一口下去咬了滿嘴油，豬肉酥而不爛，一點都不膩，肉味鮮香濃厚，入口回甘，好吃得根本停不下來。“嗚嗚嗚……為什麽會有這麽好吃的肉？”

比他吃過的任何紅燒肉都要好吃，作為一個無肉不歡星人，鐘二看雷振的眼神都跟着變了，紅燒肉當前，節操幾毛一斤？要是能夠頓頓吃到雷振的紅燒肉，要他在下面他也願意！

“調皮。”看到鐘雲清連吃塊肉都吃得眼淚汪汪，雷振搖搖頭，忍不住露出笑意。常年一個人做飯一個人吃，多了眼前的人，這飯似乎也吃得沒那麽冷清了。

一碗肉，最後有大半都進了鐘雲清的肚子，把濃稠的肉汁拌在白米飯裏，鐘雲清在吃到第三碗還想再添飯時，就被雷振制止了。吃飯有饑飽，無論做什麽都講究一個度，口腹之欲是人之本性，卻不值得以犧牲健康為代價。這就是雷振這個老饕的美食之道。

趕鴨子一樣把鐘雲清趕去了客廳待着，雷振開始一個人收拾善後。等他做完一切，擦幹淨手來到客廳時，就看見鐘雲清窩在沙發一角，腦袋規律地一點一點，像小雞啄米般打起了瞌睡。

剛剛吃完飯就睡着，只是一頓紅燒肉就能讓鐘雲清沒有防備到這個地步，雷振不知道該喜還是憂。本來想上去叫醒他，可轉念一想又作罷。也不急在一時，算了，慢慢來吧。面對鐘雲清時的雷振，似乎變成了這世上最有耐心的人。

看了眼沙發上的人，又看了下表，确定時間充足後，雷振就拿過一邊的薄毯給他蓋上，然後搬來筆記本，在邊上坐下開始辦公。

他的心思仍然在鐘雲清身上，作為一個眼光敏銳獨到的商人，雷振捧出過無數的明星新人，而此刻身邊的這個青年，無疑是座擁有巨大潛力的寶藏。他的光芒無法遮掩，一舉一動無不渾然天成又引人注目，多少藝人都無法做到這點，雷振第一次看到鐘雲清時，就一眼斷定——這人天生屬于娛樂圈，假以時日，必定光華奪目。

而眼下，對雷振心裏所考慮的這一切還渾然不覺，鐘雲清只顧埋頭大睡。

他聽見了鍵盤輕微的敲擊聲，電腦嗡嗡運行的聲音，還有刻意壓低了的低沉嗓音。另外，他感覺有個溫暖堅實的身體一直讓他靠得很舒服，于是，所有的這些聲音和溫度，都漸漸變成了一個背景，伴随着他進入更深沉的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