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個月轉眼就過, 正道總領事選拔大會也到了召開的日子。
蒼游閣開放了通山大道，來的人絡繹不絕，來的除了各門派的佼佼者之外，還有很多名不見經傳的人。
這一次的大會格外盛大, 誰都想往那個位置沖一把。
餘楚是最晚到的, 辰離和寸明跟在他身邊。
“餘兄, 怎麽到的這麽晚啊？”六朔本來在跟別人寒暄, 看見餘楚來了，急忙迎了上去。
“路上耽擱了, 六兄的蒼游閣依舊氣派非凡啊。”餘楚面上挂着淺淡的笑意。
“謬贊了, 餘兄請裏面坐。”
餘楚也沒再多說話，徑直朝着自己的位置走過去。
寸明抱着劍, 餘楚是北辰山的山主, 地位崇高，因此他的位置也是在高處, 寸明能夠将所有人都盡收眼底。
他用手肘戳了戳辰離，湊過去同他說:“真是什麽人都來了。”
确實如此，甚至有不少名聲早就敗壞了的門派也來了, 果然這總領事的位置讓大家都趨之若鹜啊。
“師父，我去溜達一圈。”寸明俯身對餘楚說。
餘楚揮了揮手:“去吧，反正你也待不住。”
寸明每次到了這樣的大會，就跟只猴子一樣, 非得亂竄才能安穩, 餘楚已經習慣了。
從前……從前還有及書桃跟着他一起竄，現在……
餘楚已經沒有這個徒弟了。
過去一個月了，餘楚還是想不明白及書桃怎麽會選擇莊宜，難道自己養她這麽多年, 還抵不過她跟莊宜在一起的幾個月嗎？
餘楚頭疼地按住太陽穴，他到現在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
“師父，您又頭疼了？”辰離輕聲問他，語氣裏帶着關懷。
不知道為什麽自從師父上次從無名山回來，就經常頭疼，他們幾個也旁敲側擊地問過餘楚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可餘楚一概不說。
很快，就連一直跟他們保持着聯系的小師妹也沒了消息。
七師弟找不到，小師妹也找不到，葉宜然也還沒有救出來。
辰離在心裏嘆氣。
“不要緊。”餘楚放下手。
這一次的正道總領事選拔大會總共歷時十天，一共有十關，每天一關。
六朔無意于這個位置，因此他蒼游閣沒有一個人參加，所以所有關卡都是由他們蒼游閣設計的，舉辦大會的地點也是在蒼游閣。
蒼游閣設計關卡的時候充分融合了各大門派的優勢與特點，要想在這十道關卡裏面脫穎而出，非常困難。
此難不僅是對那些小門派而言，就是對于餘楚這樣的人，也并不簡單。
這樣方能達到公平的效果，每個人的機會都是均等的，拼的就是實力，技不如人也怨不了誰。
今天上午是到會儀式，截止午時，沒有到的人就不能參加此次的選拔大會了。
下午正式開啓第一關，第一關是用來篩選的，要知道選拔大會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參加的。
蒼游閣在後面的密林之中投放了一些攻擊力很強的兇獸，順利走到密林出口就算勝利，只有真正有實力的人才能通過第一關，生死不論。
當然蒼游閣不可能眼睜睜看着實力弱小的人被殺死，每人手裏都有一顆珠子，只要将珠子扔到地上放出煙霧，即為棄權，蒼游閣的人會來帶走他出密林。
此珠子只有一顆，在類似密林這樣的關卡中永遠有效。
寸明和辰離閑着沒事也參加了第一關，兩人很快就到了密林出口，在他們之前的也有不少人，不過他們只是抱着玩的心态，也沒有太努力。
明天将會開啓第二關，是一對一對決，昨天通過第一關的人将自己抽簽決定對手，勝者進入第三關，敗者淘汰。
抽簽抽到一樣的號碼就自動成為對手。
“大師兄，蒼游閣的規則有點意思哈。”寸明一邊笑一邊去抽簽。
他抽中的是素來有天下第一快刀之稱的牧星火，寸明頹廢地打了一下自己的手。
倒也不是打不過，就是有點費力。
牧星火正在四處找寸明，看見他了之後沖他揮了揮手。
牧星火年紀并不大，在寸明面前可以說是小屁孩兒一個，小屁孩兒笑得很甜，一點兒都不像天下第一快刀的樣子。
這讓他想起七師弟，七師弟也喜歡這樣毫無芥蒂地笑，可寸明如今連他在哪裏都不知道。
若是按照小師妹所說，那些是蒼游閣的人，那蒼游閣……會不會從頭到尾都不安好心？
又或者，七師弟就在蒼游閣，而且有可能那個姑娘也在蒼游閣。
辰離聽完之後大為震驚:“這都是真的嗎？”
“你不知道？”寸明反問。
“我不知道。”辰離搖了搖頭。
“……”寸明突然覺得自己知道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那大師兄，你相信嗎？”
“我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有沒有證據，若是蒼游閣真的做了這樣的事情，那就是其心可誅，我們不能再讓他們繼續為禍了。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證據。”
寸明拍了拍辰離的肩膀，果然是一身正氣的大師兄。
“對了大師兄，你的對手是？”
辰離頗有些無語地說:“媚無痕。”
媚無痕的門派專攻幻術與魅惑之術，雖然很厲害，但是對上大師兄這樣心如止水的人，也只能算做她倒黴了。
可辰離一向很讨厭這些東西，不知道怎麽就手一抽，抽中了她。
這裏是蒼游閣，他們自己的地盤，查肯定不好查，一不小心就會走露消息，打草驚蛇，寸明和辰離決定一步一步慢慢來，小心為上。
西山。
及書桃帶着水汽的水直接戳上了莊宜的肚子，她有些苦悶地說:“它怎麽還不鼓起來？”
莊宜好笑地看着她:“四個月的時候就會鼓起來了。”
“這不是湊一湊快四個月了嗎？”
及書桃拍打着藥桶，不滿地哼哼了兩聲。
在外面燒火的千風大聲嚷道:“你以為它跟你一樣，可以随随便便湊起來過個生辰？”
及書桃心虛地低下了頭，前些日子，她怕以後的生活太過跌宕，會沒有時間過生辰，于是湊了湊，湊出來了個生日。
本來是七月的生辰，沒想到在五月初就過了。
莊宜縱容她，即使她天天要過生辰都無所謂，可千風不一樣，千風雖然叫着尊上夫人，可埋汰及書桃一句都沒落下，這都過去多久了，還在提這件事情。
“眼看一個月都過去幾天了，書桃，你想起來一點什麽沒有？”莊宜滿懷期待地看着及書桃。
“……沒有。”
莊宜安慰自己也安慰她:“可能是人面石粉太厲害了。”
柳無雙後來又仔細給及書桃看過，證實确實是服了人面石粉，而且劑量不小。
及書桃早上要喝藥，到了中午的時候，就該泡在藥桶裏，藥桶裏的熱水不能斷，于是千風在外面燒水，莊宜負責往藥桶裏加熱水。
及書桃覺得自己都快變成苦味了。
她晚上和莊宜睡覺的時候不要臉地說:“莊宜，我感覺我都苦了，你咬一口，看看是不是苦的。”
莊宜摸了摸她的頭:“你永遠都是甜絲絲的。”
“不嘛不嘛，我真的苦了。”及書桃在莊宜身邊蹭來蹭去。
莊宜一掌拍醒了她:“我說是甜的。”
及書桃閉嘴，天大地大孕婦最大，只是最近莊宜的脾氣越來越不好了。
如果及書桃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的話，莊宜一定很樂意給她一個笑臉。
“莊宜。”及書桃突然摟住莊宜，“如果我騙了你，你會難過嗎？”
“會。”莊宜呢喃着，她已經快要睡着了，往及書桃懷裏靠了靠，“可你怎麽會騙我。”
及書桃心裏軟得不像話，她吻了吻莊宜的額頭，可她确實騙了莊宜。
那些她失去的記憶，已經回來了。
甜蜜的，痛苦的，都回來了。
及書桃看見她與莊宜的過往，看見莊宜這塊冷石頭慢慢被她捂熱，看見她們相依偎在一起。
那是光明，可很快她就墜入了黑暗。
因為她看見了，那個打傷自己的是誰。
她永遠不會忘記那張臉，那張臉上都是冷漠絕情，有如走火入魔，使盡全力在自己的胸口上拍下一掌。
她倒希望是從背後拍的。
這樣她就不用面對如今的痛苦了。
師父啊師父，師父曾經說她是他最疼愛的小弟子，結果打傷她，給她灌下人面石粉，一個月前又說及書桃不再是他餘楚的弟子。
師父，怎麽跟記憶中的不一樣了？
争吵聲還在繼續，就像一個月前一樣，她“冥頑不靈”，師父氣急敗壞地對她下了重手。
第二日一早，及書桃就跑到柳無雙的藥廬問他:“記憶有可能會錯亂嗎？”
“會，但沒發生過的事情是不會錯亂的，錯亂的只有你腦中記住的、發生過了的事情。”柳無雙整理着手中的醫藥典籍，問:“想起來了？”
及書桃搖了搖頭:“沒有。”
她臨走出去的時候，柳無雙突然說:“書桃啊，逃避并不能解決辦法。”
“我知道了。”
及書桃一直跑，一直跑，這桃花林沒有邊界，可她的心裏卻處處都是圍牆，不一會兒就讓她撞得頭破血流，她渾身無力地癱倒在地上。
及書桃舉起自己的手，陽光透過樹影灑在她手上。
面對，會不會好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