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成親
許久都得不到陳盡的回答,白芒瘋狂跳動的心髒,漸漸跌入了谷底。
他雖不似尋常男人那般脆弱,但流露真情被抗拒,仍是禁不住有些淚濕眼眶。
但白芒硬生生忍了下去,并依靠強大的意志力壓抑住自己顫抖的聲線。
“讓公主為難,是卑職的罪過。”
“這不過是卑職的一個奢望罷了,以往身份低微的卑職便已不配和公主相提并論。”
“如今卑職身體有殘缺,不用說是實現,便是有這種想法,都已經是大逆不道了。”
“公主願忍着髒了耳朵的風險聽卑職說這些,卑職已經極其感恩了。”
将自己視為塵埃的人,在察覺到一絲不對勁的那刻,便會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來給別人找臺階下。
如此貶低的話語入了陳盡的耳中,竟是讓她混亂的思緒停滞了一瞬。
“...你不必如此輕賤自己。”
“是我讓你說出來的,也是我承諾會實現你任何願望的。”
強逼着他将心剖開的人,是陳盡,而這顆心的終點,也是陳盡。
她能清晰得看見白芒眼尾的嫣紅之色,如覆于雪上的梅點,無法忽視。
一直格外被動的陳盡,忽然通透了。
此前發生的所有一切,似乎都在暗中推動着陳盡走向這最後一個選擇。
白芒的斷手是必然,她心生歉疚也是必然。
循環往複如同一個障眼法,一次次讓陳盡的承諾加深加重。
從最初的好好補償,到現在的你要什麽,我就給什麽。
她開始能夠合理懷疑,這個夢境真的是因為外力導致的。
因為陳盡日常就是個說一不二的人,她不輕易承諾,但若是說出口了,那必然會做到。
夢境中發生的事好似對于口頭上的承諾格外重視,指向性太明确了。
陷入沉思的陳盡沒有看到,在她說完那些話之後,白芒原本幽暗的眼眸倏地染上光亮。
沒有受到她的排斥,便已經是意外之喜,陳盡甚至還重複了一遍她的承諾。
眼底深處緊緊藏匿着的東西險些就要破出,白芒長睫顫了顫,調整了一下因為興奮而驟然急促的呼吸。
他是不是...可以再鼓起勇氣試一試?
因為他真的,好想得到那個人的青睐和疼愛。
“公主...真的可以實現我的任何願望嗎?”
白芒不厭其煩地将陳盡的話又重述了一遍,期望得到她好的回應,以便自己再勇敢一次。
陳盡避無可避,也無路可退,只能輕輕颔首,認了。
白芒藏在薄被下的手猛地攥緊,掌心已被汗水濡濕。
他喉結滾了滾,小心翼翼地開口道:“那公主....”
“您可願娶卑職?”
即便他無權無勢,即便他身有殘缺,即便他心如微塵。
可私心亦是滾燙得無法阻擋,甚至在承諾面前愈發變本加厲。
陳盡抿了抿唇,知道她沒有選擇了。
雖然白芒和現實中的那個他有着同一張面容,怪異的背德感也時時刻刻萦繞在陳盡周身。
但在夢境中并不具備主動權的陳盡,無法預測她反抗之後會面臨的下場。
因而陳盡只能告訴自己,這只是個夢,而眼前的白芒,和現實的白芒,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她一切的所作所為,都将情有可原。
“好。”
“我娶你。”
想清楚的陳盡已不再陷入兩難之中,而是平靜地給出回答。
她看見白芒先是難以置信地凝固住神情,而後反應過來,便再也控制不住面部表情。
他望來的目光中含有能将人燙傷的熱度,熠熠生輝的眼眸竟讓他平添了兩分明媚顏色。
好生熾熱真實的感情。
陳盡心沉了沉,挪開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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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盡本以為嫁娶的流程會被跳過,直接來到婚後。
沒想到就在她答應之後,轉眼整個公主府都被打扮得喜氣洋洋,紅布高懸。
從未經歷過這種事的陳盡,在進行完整個繁瑣的婚禮流程後,人都還是懵的。
她置身于人海之間,麻木地接受着來賓的道賀。
鑼鼓喧天之聲,人群紛雜之聲,真實得就不像一場夢。
可目光所及之處,人人面容模糊,以及那永遠踏不出去的府邸大門,卻又在昭示着這一切的虛假。
陳盡意思意思喝了點可樂味的酒,而後便被小丫頭一路領着帶去了洞房那。
門前貼着刺目的大紅喜字,小丫頭站在門側,渾身洋溢着喜悅之色。
“公主,您快進去吧。”
門被推開一條縫,陳盡放平心态,擡腳緩緩進屋。
屋中陳設同陳盡曾在電視劇中見過的相差無幾,總之什麽寓意吉利,便擺放什麽。
白芒正安靜地坐在床側,頭上蓋着紅布,身板依舊挺得筆直。
陳盡摸不透那些繁雜的婚禮流程,只知現在好似該由她去掀開白芒的蓋頭了。
她行至白芒身前,擡手捏住紅布一角,緩慢地朝上掀開。
陳盡先是看見那玉白的下巴,而後是染了胭脂紅的唇,接着是高挺的鼻梁,最後是溫柔缱绻的眼眸。
白芒精致昳麗的面龐露出,竟叫屋中所有華彩都失了色。
饒是陳盡見慣了這張臉,亦是難免被晃了眼,連忙移開視線不再多看。
見陳盡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白芒眸中流光一暗,長睫微微垂下。
“公主,是卑職不好看嗎?”
“還是卑職那空蕩蕩的右側令公主害怕了...”
他的嗓音恢複清潤,此時輕聲開口,隐約竟能聽出一絲委屈和自卑。
陳盡瞥了眼他癟下去的一側袖子,攥拳置于唇邊,假意清咳了兩聲。
“沒有,你很好看。”
“我只是要去拿酒而已。”
洞房前好像得喝什麽合卺酒,這恰好給了陳盡一個借口。
她走至桌邊倒了兩杯酒,遞了一杯給白芒。
而後特意将酒杯換成左手拿,才好進行交杯。
兩人臂彎勾在一起,距離相近得只剩下兩個拳頭大小。
白芒目光灼灼地看着陳盡,連在喝酒時視線也不曾移動分毫。
他唇上沾着亮晶晶的酒液,嬌嫩的薄唇令人遐想萬分。
陳盡默了下,坐在白芒身側醞釀了片刻,準備和他說洞房的事。
婚可以結,但床就不要上了。
只是這話還未出口,她卻是突兀感覺有一團熱源從腹中開始燒灼起來。
陳盡長眉皺起,不消片刻就感覺大腦突然混沌了起來,眼中景物也逐漸變得模糊。
渾身發軟的陳盡再也支撐不住,很快就失了力氣,倒在了白芒懷中。
迷迷糊糊間她感覺腰上纏繞過來一只手臂,不由分說将她死死掌控在手裏。
有人慢慢覆在她的耳畔,熱烈的氣息不斷沸騰着。
他輕輕啓唇,聲色甜蜜。
“公主,我終于是你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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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盡猛地睜開眼,寝室內灰白的天花板映入眼簾。
她的胸膛劇烈起伏着,直到慢慢坐起身來狠狠深吸一口氣,才勉強将激烈的心跳平複一些下來。
夢中的燒灼感那般折磨,即便她現在脫離夢境回到現實,那種感覺也仍舊殘留在腦海深處揮散不去。
天外已經大亮,寝室內只剩下一個打游戲的人。
陳盡抵住自己的額頭,慶幸今天是周末不用上課。
否則舍友若是怎麽都無法将她喚醒,指不定要出什麽大亂子來。
陳盡揉了揉臉,決定還是嘗試着主動去尋找夢境産生的原因,否則一直這麽被動,情況對她來說很不利。
起身三兩下爬下了床,陳盡路過打游戲的舍友身邊時,餘光掃了眼她的游戲界面。
“喲嚯,一早就擱這兒玩李白呢,在帶哪個妹妹啊?”
舍友只戴着單邊耳機,聽到陳盡的話,她看了眼陳盡挑眉一笑。
“一早打游戲,當然是在帶最喜歡的妹妹了。”
“诶話說你游戲也沒少玩啊你,不戴眼鏡都能一眼瞄出來我玩哪個角色,已經資深到能夠看色塊分辨英雄了?”
舍友明明只是一句簡單的調笑,說完便也沒放在心上,繼續沉迷在激烈的對局中去了。
然而将她的話盡收耳中的陳盡卻在剎那間止住了進浴室的步伐,唇角的笑容一點點淡去。
是啊。
她明明是個近視眼,剛才卻非常清晰明了地将舍友的整個手機界面納入眼中。
不是色塊,也不模糊,甚至說一句非常高清也不為過。
陳盡手搭在金屬門框上,面色逐漸變得越發凝重。
她的身體極有可能出問題了。
本以為這場詭異的夢境只是一種精神上的影響,并不會将虛假的東西帶入到現實中去。
如今看來,是陳盡太天真了。
但該慶幸的一件事是,目前夢境帶來的影響并不是負面的,現在還是抓緊找到原因為重。
迅速調整好心态的陳盡動作利索地洗漱完,而後坐在桌前将這周的課業任務先解決掉。
時間很快來到下午,将短時間內可以處理掉的事情先處理完之後,陳盡才開始去想夢境的事。
目前來看,兩個毫無關聯的夢境,唯一能夠抓到的共通點就是白芒。
只是她也曾在第一個夢境裏試探過,一個堪堪成年的小孩,怎麽可能會做到毫無破綻。
除非他從生下來就開始學演戲,能夠做的到将一個與本身性格毫無相似點的人演到融入骨血的那種。
但實際白芒并不具備這種技能,所以說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