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鮮花焦土校園(十九)
“等等。”
殷流明忽然一步邁出去,叫住了丁培安。
丁培安回頭看到殷流明,興奮的神色驟然轉為警惕和忿恨。
他臉上疤痕抖動,忽然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怎麽,看我要過關了,特意來分一杯羹?”
殷流明淡淡地道:“現在進去,你會死。”
“哈哈!”
丁培安忽然笑得志得意滿,“讓我猜猜你想說什麽……你一定覺得,現在通關的條件沒有達成,我進去只會觸發火災劇情是不是?然而真實情況是你打算拖到你的支線任務做完吧?”
殷流明神色有了些波動:“你怎麽知道?”
丁培安“嘿嘿”一笑:“不然你們推論出要學生全部進入喪屍狀态、只讓齊小北一個人通過考試的條件,為什麽不立刻動手呢?”
他有些嫉妒地掃了殷流明一眼,輕輕“呸”了一聲,“年輕人以為仗着自己有點能力就能在夢魇游戲裏無法無天?呸!”
寧媛媛的目光驟然冷厲了起來。
殷流明推論的時候丁培安已經走遠了,是誰偷偷告訴丁培安的?
殷流明微微側頭,淡淡瞟了楊角一眼。
楊角臉色浮現出一絲愧疚,嗫嚅道:“抱、抱歉……”
寧媛媛冷笑了一聲,一只手按在了腰間綁着的皮套上,唾棄道:“叛徒。”
楊角臉上愧疚之色更甚,卻依然堅定不移地從他們身邊離開,走到了丁培安身邊,低着頭不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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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把外面的學生都變成喪屍了。”丁培安冷笑了一聲,“希望你留在外面那個不知好歹的小朋友不會被波及,哈哈!”
刻意針對玩家攻擊會被夢魇系統判定懲罰,但大範圍波及難以避免。
寧媛媛點了根煙,眸光逐漸凝聚,小腿和肩膀上肌肉繃起,随時準備像瞪羚一樣沖出去。
丁培安輕輕打了個響指,随後殷流明和寧媛媛就感覺從背後傳來了一股強烈的吸力,讓他們一步也不能上前。
寧媛媛回頭掃了一眼洗手間瓷磚上不知什麽時候貼上的符紙,帶着殺氣的目光看向了楊角。
“我還從沒見過這麽蠢的人,毫無芥蒂地信任對手的手下。”丁培安輕蔑地笑了笑,擡腳踢開了資料室的門,對殷流明和寧媛媛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你們就在這等着火災劇情吧,明天我會來給你們收屍的,如果你們的骨灰沒有混在一起的話,哈哈!”
他的身影消失在資料室黑洞洞的門內,只留下一串惡意的笑聲。
楊角小心擡頭瞟了殷流明一眼,猶豫着又道了一次歉:“對、對不起……我也是沒辦法……”
他已經和丁培安簽訂契約了,本來和殷流明寧媛媛就有隔閡,想要硬融也融入不了——丁培安找他時向他承諾,等他們從這個夢境中出去成立公會,就讓他擔任元老。
這樣他也可以發展新玩家,只要坐享其成,不必在這些詭異的夢境中冒險。
就是有些對不起殷流明……但誰讓殷流明太出挑了呢?他要是早早跟他們一樣對丁哥低頭,一切沖突不都可以避免了嗎?
所以不是他的錯、他也是沒辦法……
找到微薄的理由,楊角心安理得地跟在丁培安身後向資料室內走去。
只要進去拿到考卷,讓齊小北通過考試,他們就能完成任務、通關……
“啊——!滾開!什麽東西!”
忽然,一聲凄厲的慘叫從眼前的資料室中響起。
齊小北是進去偷考卷的,沒有開燈,所以資料室裏一片漆黑,只能隐約看到書架和桌椅。
先一步進去的丁培安也只剩一個模糊的黑影。
而在他的身上,另一團更加幽深、更加虛無的影子将他纏繞着,任憑丁培安怎麽掙紮都無法擺脫。
楊角全身僵硬,瞳孔驟然收縮,像缺氧的魚一般急促地呼吸着,本能地後退了兩步。
“媽的,道具沒用?”
“放開我!救命!”
“啊——!好痛!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救命!”
丁培安地慘叫一聲比一聲凄厲,像是要敲破楊角的鼓膜一般;然而很快那些求救聲就低落下去,最後漸漸只剩下垂死掙紮一般的呻吟。
從資料室裏漸漸流淌出某種帶着鐵鏽味的液體,蛇一樣蜿蜒果然,沾染到楊角的鞋底,在沒有燈光的走廊中散發着寂靜而沉默的黑色。
丁培安虛弱無力地掙紮,向幾步之遙的楊角伸出了求救的手:“救……”
随着丁培安的動作,楊角明顯感覺到資料室裏那個啃噬着丁培安的“非人”存在的目光掃到了他的身上。
像是驟然從噩夢中清醒,楊角尖利地慘叫了一聲,掙紮着後退,踉踉跄跄地向着樓梯下去,很快消失在樓梯之間。
……
寧媛媛盯着資料室門口流淌出的血,輕輕蹙眉:“發生了什麽?”
他們兩個看不到資料室內的情形。但聽到丁培安的慘叫、看到楊角慌不擇路地逃竄,任誰也知道資料室裏出了事。
似乎要印證她的想法,一只染血的手抓着地面,掙紮着從資料室裏爬了出來。
丁培安臉色蒼白,肩膀以下都被黑色的物質覆蓋,看到寧媛媛和殷流明還在那裏,眼眸驟然亮起,痛苦但努力堅挺着喊道:“救我……”
殷流明神色淡然,站在原地沒有動。
丁培安提了提神,乞求道:“救我……我的積分可以都送給你們……”
一個闖關過三星關卡的老玩家的積分,對于新人、甚至一部分老玩家來說都是不可抵擋的誘惑!
丁培安相信殷流明和寧媛媛絕對拒絕不了!
殷流明垂眸看着瀕死的丁培安,淡淡地開口:“真是令人心動——很可惜……我過不去。”
丁培安一怔,因失血過多而蒼白的臉色更是慘白一片。
他給了楊角一張定身符,讓他貼在洗手間的瓷磚上。
那張定身符能夠發揮至少半個小時的作用。
本想着先下一手棋,可以阻止殷流明和寧媛媛搶奪他的考卷,讓他能輕松完成任務。
原以為這是他搶占先機的勝利鑰匙,沒想到一切都是自作自受,他他的沾沾自喜卻是來自死亡的邀請函、最後的催命符。
如果早知道……
丁培安眼神中閃爍着後悔、怨恨、不甘、恐懼,伸出的手漸漸無力,痛苦的喘息聲逐漸湮滅。
……
寧媛媛警惕地盯着資料室半敞的門,随時準備好和裏面的“怪物”戰鬥。
然而資料室一如最開始那樣安靜,除了地上丁培安的屍體和淌出的鮮血之外,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寧媛媛聽到殷流明道:“不用擔心,他出不來。”
寧媛媛微怔,扭頭看向殷流明,神色逐漸變得嚴肅驚訝。
丁培安既然說他已經把高三三班的學生都變成了喪屍,那就不會拿主線任務開玩笑。
為什麽他進去偷考卷反而被資料室裏的“怪物”——很有可能是齊小北殺掉了?
除非……
殷流明像是知道寧媛媛的想法,淡淡地道:“其實通關和把其他學生變成喪屍沒什麽關系。”
寧媛媛微怔,心思稍轉便明白過來,臉上浮現出一抹訝然:“你說謊了?”
殷流明坦然地道:“是。”
寧媛媛打量了他一下,出乎意料地沒有生氣,反而輕笑了一聲:“那時候就懷疑楊角了?還是防備我?”
“都不是。”殷流明搖了搖頭,“當時先向這個方向推測,但是後來覺得這可能是誤區——只是想迷惑一下這個夢境的塗夢者,就沒有明說。”
解釋起來麻煩,要遲夕他們演戲又容易暴露,殷流明幹脆選擇了隐瞞。
反正尋找讓學生們變回喪屍的途徑也不會有什麽危險。
寧媛媛還真有點好奇:“誤區在哪裏?”
她現在仍然覺得那個推論非常合理。
“那個推論的立足點在于塗夢者的願望是通過考試——如果齊小北就是塗夢者,他最在意的事情會是考試嗎?”
殷流明指了指宿舍樓的方向,“這幾天我們觀察到的齊小北,最困擾的事情就是被嚴航他們校園暴力,甚至被燒死在辦公樓。這期間除了偷考卷,其他和考試相關的東西幾乎沒有。這種情景下,齊小北的執念不太可能是考試。”
更重要的一點是……從葉青青的圖鑒數據來看,所有的學生無論是死亡狀态還是活人狀态,他們的名字都是“喪屍學生”。
也就是說其實死活狀态并不影響系統的判定。
寧媛媛蹙眉,聽出了殷流明的言外之意:“你的意思是說,這個夢境的塗夢者……不是齊小北?”
不是齊小北又會是誰?
殷流明現在還掙脫不了丁培安設置的符紙,幹脆懶洋洋地靠在牆邊,淡淡地道:“這個夢境給你印象最深的是什麽?”
寧媛媛想也不想:“花。”
殷流明輕輕打了個響指:“一片花海的校園,齊小北本人和花基本沒什麽關系——倒是有另一個人,負責種花、澆花、修剪花枝……”
寧媛媛擡眸,輕輕彈了一下手中的香煙:“楚苳。”
殷流明轉身,看向了資料室門口。
剛才還空無一物的資料室門口,已經多了個一個穿着校服的馬尾女生。
楚苳臉上依然挂着開朗的笑容,輕輕歪頭,笑得和氣:“殷老師不但長得帥,人也聰明。”
她蹲下來,有些嫌惡地觸碰了一下丁培安的屍體,手指一翻,一枚花種從丁培安屍體中躍出,落入她的掌心。
楚苳站起身,把花種小心翼翼放進口袋,擡眸眨眨眼道:“殷老師這樣聰明的人,長出來的花一定也非常嬌豔。”
殷流明神色沒有一絲波動,淡淡地道:“多謝誇獎。”
寧媛媛已經把腰間的武器拔了出來,看楚苳沒有要攻擊的意思,有些警惕地皺眉:“楚苳……看起來似乎沒什麽攻擊力。”
殷流明道:“她不需要有攻擊力。她只要在這裏等到火災發生,就能把我們全部燒死。”
楚苳笑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殷老師要想辦法逃跑嗎?”
“不。”殷流明忽然露出一個笑容,“我準備來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