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很擔心你

陸菲一路小跑着,她家雖然不遠,但畢竟休息的時間短,還要再吃點飯,所以時間總是有點緊。陸菲敲了敲門見沒人應,手忙腳亂的從兜裏掏出了鑰匙,心裏嘀咕着幸虧帶了。

打開了門屋子裏靜悄悄的,陸菲脫了鞋要進屋,忽然聽見裏面有點細微的聲響,她以為進了小偷所以一下緊張起來,忙在門口看了一圈找了找能防身的東西。但門口什麽也沒有,無奈下她只好順手拿起了鞋架上的一只拖鞋。天色漸漸暗下來,但還不至于看不清,屋裏沒開燈,她點着腳貓着腰探着頭試探的慢慢走到廚房,然後看見一個人,背對着她正蹲在地上撿着什麽。

陸菲暗暗松下一口氣輕輕的叫了聲:“媽?”

白英沒回頭,她擡手擦了擦臉,聲音有點哽咽的說:“哦,你怎麽回來了,今兒,沒做飯,快回學校去。”陸菲将手裏的一只拖鞋穿在腳上,臉色沉沉的走到白英身邊蹲了下來。地上是摔碎的瓷碗片,白英已經清理了一些,但還是零零散散了不少。白英別過頭,陸菲有點生氣的叫了聲媽,她把白英的臉扳向自己,倒吸了一口冷氣。

白英的左眼角已經腫的老高,密密麻麻的盤着血絲。劃開的一條口子正流着血,幾滴凝固的血挂在下巴上,右臉上的手指印記有些雜亂,重疊的幾處泛着紫紅色。那一瞬間,陸菲的胸腔就像被掏出了好大的洞,風從洞口呼呼的灌入體內,涼了血液,止了心跳。

陸菲眼神暗了暗放開白英的臉,擡手撿起地上的瓷片沒好氣的扔進了垃圾桶裏,在安靜的屋子裏碰出的叮的一響輕響。白英一凜,握住陸菲的手,吸了吸鼻子說:“大人的事不用你管,我就是,就是不小心碰到了,你快上學去,好好學習,別多想。”

陸菲反手抓住白英的手,兩只冰涼的手出了汗,握在一起時又粘又膩。“媽,你有沒有想過離開他。”陸菲的聲音有些啞卻異常堅定。

白英躲開陸菲的視線,目光閃爍的在地面上游走着。她縮在操作臺投下的陰影裏,沉默的樣子讓人又心疼又氣惱。陸菲攥緊她的手,剛想再開口就聽一個陰沉的聲音從背後驟然響起:“你說離開誰?”

陸菲一怔,心猛然劇烈的跳動了起來。白英手上一顫,瓷片哐啷的砸在了地上。陸菲轉過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空還積着雲彩,房間裏格外顯得陰暗。陸正平站在幾步外,揉了揉滿是血絲的眼睛,打了個嗝,重複問:“你說離開誰?”

陸菲眯了眯眼睛看着陸正平,他身後仿佛有一團陰影,正源源不斷的往吞噬着周遭的光,陰沉而壓抑。她支撐着自己站起身來,但還沒站穩,便聞到一陣刺鼻的酒氣和難聞的嘔吐物味道。那味道穿過她的鼻子直往腦仁裏鑽,讓她本能的想要退後一點,但她還沒動就被一個巴掌迎面打來。

陸菲一個趔趄坐倒在了地上,有那麽幾分鐘她聽見耳旁只有小時候電視沒信號那種嗞嗞的聲響。她被打的有些懵,茫然的晃了晃頭,這時她感覺身上一沉,回過神才發現白英已經撲在了她身上,将她護在懷裏。陸菲的耳朵漸漸清晰,然後她聽到了拳頭打在身上悶悶的聲響、白英痛苦的呻吟和那個人不停罵罵咧咧的聲音。

“我養你們娘倆有什麽用?還不如養兩條狗,還知道報恩,你們呢?就是兩只狼……老子起五更爬半夜的上班、工作,在外面受一肚子氣,然後就養了這麽兩只狼。大的這樣,小的更沒良心,這是親生的,要不是親生的,我看你們娘倆得把我拉出去稱斤稱量的買了,我踹死你們得了……”

他的罵聲越來越大,那些砸在身上的拳腳聲響,一下一下的撞擊着陸菲的耳膜,讓她的心髒咚咚的一下又一下的鈍痛着。她只覺得自己渾身開始劇烈的發熱,那樣的熱度燒的她甚至完全不知道該把自己放在哪裏。忽然她猛地推開了白英,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站在陸正平的面前,指着他一字一字的說:“你聽好了。我說,離開你。”陸菲的臉頰有些發腫,上面的手指印記還泛着紅,她臉上蹭上了白英身上的血,瞪着陸正平的樣子像只浴血而生的小獸,眼底堆積着滿滿的怨恨和敵意。

有那麽一瞬間,陸正平幾乎認定這肯定不是自己的女兒。但也就那麽幾秒,他清醒過來,伸手使勁一推,質問道:“跟誰說話呢?你再說一遍試試?”他力氣極大,陸菲往後退了兩步,沒保持住平衡筆直的向後倒去,她的頭嗑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白英尖叫了一聲爬了起來,撿起手邊的餐桌下椅子甩了過去,嘴裏不住的念叨:“你有火沖我發,你再打菲菲我和你拼命。”她一邊哭一邊喊,聲音凄厲又尖銳。

那椅子甩到了陸正平腳邊,被他踩在腳下。他呵呵的冷笑了兩聲,彎下腰反手抄起椅子腿,罵道:“好啊,那我就沖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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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抓着椅子就要向下砸,陸菲躺在地上痛苦的大聲喊着:“媽媽……”

路燈齊刷刷的亮起,廚房的一半漏進了昏黃的燈光。陸正平手上的動作一滞,和白英一起回頭去看。一小攤血聚在陸菲身旁,她躺在地上稍稍喘了兩口氣,然後想要試探的曲起腿去看。但她稍微一動,便立即蜷縮成了一團,控制不住的大叫起來。陸正平愣了愣,扔下手裏的椅子,一把抱起陸菲跑出了門。白英僵在原地,看着地上的血跡,撲通跪到在地,嚎啕大哭。

聽見放學的鈴聲,方萌立即沖了出去,他早就替陸菲收拾好書包,跑回去的路上時候他思考着等一下見到如果是陸菲父母開門的話自己要用什麽樣的語氣說話。晚自習他偷偷給陸菲發了幾條短信,課間又給陸菲打了幾通電話,但一點回音也沒有。他胡亂的猜着陸菲可能會遇到的危險,越想腦子越亂,卷子上的題一遍一遍的改怎麽寫都別扭,書上的字一個也沒看進去,這兩個半小時幾乎是一秒一秒的數着時間過的,甚至有那麽幾個瞬間他幾乎就要奪門而出,管他放沒放學,扣不扣分的。

方萌在陸菲家門口敲了很久的門都沒有人回應,他心裏不安到了極點,焦躁的在陸菲家門口走來走去,不停的在樓梯上去下來。最後方萌把頭抵在陸菲家門上敲了幾下,等了好一會,見沒有回音,才慢騰騰的轉身拖着書包上了樓。

方萌掏出鑰匙,打開家裏的門。客廳的歐式的水晶燈将屋子照的又亮又暖,安平欣斜倚在沙發裏翻着書,方清則正在廚房洗水果,聽見開門聲倆人擡頭看了眼牆上的鐘表一起說了句:“回來了。”方萌微微點了點頭嗯了一聲算是回應,他脫了鞋拖着書包就要回卧室。

方清則忙喊住他說:“小方,我辛辛苦苦洗了葡萄,趕緊過來嘗嘗。”

方萌有氣無力的搖了搖頭:“不了,你倆吃。我有點累了,想回屋躺一會兒”。

方清則把洗好的水果放在茶幾上,挑了一粒最大的葡萄喂進安平欣嘴裏。倆人看着方萌手裏的另外一個書包,對視了一眼,非常有默契誰都沒說話。

方萌進了屋也沒開燈,順手把自己的書包甩在書桌旁,又把陸菲書包放在書桌上,自己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方萌心煩意亂的渾身跟長了刺一樣,他把頭晃來晃去,總覺得腦袋放在哪裏都不對,最後嘆了口氣,一頭紮進書包裏。窗外漏進的光,晃得人心裏發慌。方萌摸了摸自己頂在桌邊的肚子,從衣服兜裏掏出了自己的手機,在屏幕打下了“陸陸,我很擔心你,要是看見信息無論幾點都要回複,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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