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天氣炎熱,曲泠食欲不振,好在初六買了甜瓜,不等他去切,傻子竟似開了竅,搶了他的活。

雲州将切瓜當成了雕刻,皮削得利落,薄薄的,果肉都不見多帶,偌大的甜瓜切成了齊齊整整的小方塊,端給了曲泠。

初六臉上沒什麽表情,沉沉地看着碗中的甜瓜,等雲州離開了,才開口道:“主子,他這是怎麽了?”

他将到舌尖的傻子二字咽了回去。

曲泠拿木簽插了塊甜瓜吃了,才慢吞吞地道:“我和他說,我懷了。”

初六:“……”

曲泠道:“他信了。”

他話裏有幾分愉悅的笑意,初六看着曲泠,他跟着曲泠很久了,自然能看出他笑裏固然有捉弄雲州癡傻的笑,可卻是真心實意。

初六沉默了片刻,道:“主子何必這麽逗他?”

曲泠說:“好玩啊。”

“再說,他這傻乎乎的樣子,還怪可愛的。”

幾人同住一個屋檐下,曲泠和雲州做那檔子事瞞不過初六,曲泠壓根兒沒想過瞞,也沒必要瞞。

初六于他而言,只是個奴仆罷了。

二人偷情似的避着初六過兩回,曲泠想的時候,就支開初六,到了後來,就是光明正大了。

屋子裏盡都是情事中的呻吟和喘息,初六站在院外,日頭大,曬得初六蒼白的皮肉泛着不正常的紅,大顆汗珠滾下,眼上的朱紅胎記竟透着詭谲的豔麗。

他恍若未覺,站了好半晌,才如同在春日宴裏一般,去給曲泠燒洗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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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是從井裏打出來的,木桶掉下井中時發出一聲墜落的聲響,砰的一聲,初六沒來由地覺出幾分冷意。

初六年幼時就被賣入了春日宴,因着那塊胎記,他做着最低等,最肮髒諸如清洗夜壺的活兒。

所有人都嘲他,醜八怪。

他們不允許他去前院,道是會吓着客人——不,吓過的,他懵懂時被诓過一回,撞着了一位醉酒的客人。

那個男人滿身酒氣,抓着初六,還當是樓中的小倌兒。

初六吓得不行,倉惶要躲,男人只當他玩欲拒還迎的把戲,越發來勁,直到看到他的臉,吓了一大跳,當即冷了臉,狠狠甩了初六一個耳光,說,哪裏來的醜東西。

初六哪兒還能不明白,周遭眼神如尖刺,夾雜着客人的辱罵,他低着頭,渾身不住的發抖。

陡然,他聽見有人笑了一聲,說,多大點兒事,至于因着一個沒規矩的小奴動這麽大的肝火?

他說,還不下去?

這話是對初六說的,初六聽懂了,如蒙大赦,忙不疊往後跑,臨離開前,他大着膽子回頭看了眼。

他只看到了曲泠的背影,他靠着朱紅欄杆,同身前的人調笑。

知道曲泠贖身要走,初六已經做好了死在春日宴的準備。

沒想到,曲泠會帶他走。

離開春日宴時,初六有些慌張,曲泠将包袱丢給他,道,慌什麽,跟着我,還能将你賣了?

初六看着曲泠,抿着嘴笑了笑,心一下子就安了。

沒了曲泠,初六茫然地想,他活不下去的。

他們自由了,原本只有他和曲泠,只有他和曲泠的。

初六垂下眼睛看着黑漆漆的井口,深井水涼,他心中道,早知道就該讓那個傻子死在水裏。

初六提着熱水過去時,門開了,他要進去,雲州杵在門邊,看着他,道:“給我。”

初六霍然擡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傻子。

雲州皺了皺眉,身量颀長,比初六高了半個頭,他将初六擋在了門外,不容他看一眼。

初六自然也看不見曲泠,他絲毫不掩飾眼中的陰霾,輕聲說:“滾開,傻子。”

雲州有些不快,道:“你不能進。”

屋中傳出曲泠的聲音,懶洋洋的,餍足了,“雲州?”

初六開口道:“主子。”

曲泠說:“初六,你去歇着吧。”

初六臉色刷的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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