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甄遠道分身絕技,三豪傑喜迎冊封
車還沒到侍郎府門前,內功深厚的甄嬛已經聽見遠處鼓樂聲,鞭炮聲。正在閉目打坐的她随意發起一掌,将車簾掀開,掌風過處,近旁一排紅色的燈籠被掃的搖晃起來,映得一條街煌煌如在夢中。
甄嬛調息完畢,睜開眼遠遠地看見阖家大小全立在大門前等候,她眼中一熱,眼眶中直要落下淚來,但在人前只能死命忍住。馬車急駛,離家門口還有三四丈遠,甄嬛已經攜流朱浣碧飛身下了車,穩穩的落在門前,家中的仆從婢女早早迎了過來伸手攙扶。甄父和甄母的表情似走火入魔一般不知是喜是悲,面上笑若春風,眼中含着淚。甄嬛剛想撲進娘懷裏,只見所有人齊齊地跪了下來,全家人一起發功,呼聲震天,齊齊道:“臣甄遠道連同家眷參見小主。”
甄嬛立即愣在當地,心道:“父親才叫甄遠道,怎地這些人全稱自己是甄遠道。”再一看,一群人中,除了甄母,全都一般摸樣,“是了!定又是父親使了那影□術,存心要考我的眼力。”甄嬛一邊想着,一邊在烏壓壓一堆人裏面搜尋甄遠道的真身,不多時心中已有了準數,只見她抿唇一笑,扶起近旁的甄母,揚聲喚道:“爹爹”
甄母連忙擺手:“小主魔障了,怎管娘親叫爹爹。”流朱也覺得奇怪,近身與甄嬛耳語:“小姐莫不是又。。。”
甄嬛搖搖手示意自己無事,挽着甄母手臂往屋裏走,邊走邊道:“爹爹的影□術日益精湛,嬛兒幾乎不能分辨,只是轉念一想爹爹與娘親一向夫妻情深,又有夫妻相,嬛兒尋思,爹爹真身必是稍加易容,扮成了娘的摸樣。”
“甄母”點點頭,欣慰道:“好,好!我甄遠道果然沒白生這個女兒。”又示意甄嬛和兩個妹妹玉姚,玉嬈進堂,坐下吃飯。
用完飯,流朱與浣碧一早收拾好了床鋪。甄嬛雖然疲累,卻是睡意全無。正換了寝衣想胡亂睡下,甄父親自端了一碗冰糖燕窩羹來看她。
甄父喚了一句“嬛兒”,眼中已噙滿淚水。甄嬛坐在爹身邊,終于枕着父親的手臂嗚嗚哭了起來,甄父說:“我兒,爹有幾句話要囑咐你。你雖說才十五歲,可自小主意大。七歲的時候便嫌楚宮腰裏的玉字決不好,嫌那玉字決裏的內容尋常內功心法裏都有,俗氣,硬生生不練了。長大後,爹爹也是事事由着你。如今要進宮,習武可由不得自己的性子來了。凡武學必須由基礎練起,小心謹慎,和眉莊一般沉穩。”
甄嬛點點頭,答應道:“女兒知道,凡事自會講求分寸,循規蹈矩。”
甄父長嘆一聲:“本就想讓你進宮。如今終于得償所願,我大周後宮都藏滿武學至尊典籍,今日雲意殿選秀皇上已對你頗多關注,你前去窺探典籍定要多加小心,保全自己。”
甄嬛忍着淚安慰甄父:“您不是一直說女兒是‘武學奇才’,天資過人麽?爹爹放心就是。”
甄父滿面憂色,憂聲說:“要在後宮之中生存下去的人哪個不是武學奇才?爹爹正是擔心你天資太過于常人,尚未進宮已惹皇上注目,不免會遭後宮之人嫉妒暗算。你若再以天份相鬥,恐怕徒然害了自身。切記若無萬全把握窺得典籍,一定要收斂鋒芒,韬光養晦。爹爹不求你修為突飛猛進,但求我的掌上明珠能夠循序漸進,打好根基。”
頓了頓,甄父又仿佛試探着問道:“帶去宮中的人既要是心腹,又要是能助你練功奪寵的。你可想好了要帶誰去?”
甄嬛知道爹爹的意思,道:“這個女兒早就想好了。侍女中流朱的功夫最高、浣碧雖武功不怎樣,但她博學強記,能過目不忘,女兒想帶她們倆進宮。”
甄父松了口氣,道:“這也好。她們倆是自幼與你一同長大的。陪你去爹爹也放心。”
送走父親,甄嬛指尖朝桌上燭火一彈,蠟燭“呼”地滅了,滿室黑暗。
次日清晨,流朱浣碧服侍甄嬛起來洗漱。甄嬛忽然想起一件事,正要提裙從圍牆翻出門,才記起自己已是小主,不能随意出府。于是召來房中的小丫鬟玢兒吩咐道:“你去打聽,今屆秀女松陽縣縣丞安比槐的千金安陵容住在哪裏。我與那安氏有一暗號,你喊着深宮老嬷去尋,聽見男人最愛的回話便是安氏了,找到便來告訴我,速去速回。”
玢兒應一聲出去,她腳程極快,未到半日來回:“回禀小主,安小姐現今住在西城靜百胡同的悅來連鎖客棧。不過聽說她只和一個姨娘前來應選,手頭的毒蒺藜已經所剩無幾,昨日連打賞的也付不出來,還是客棧老板墊付的。”甄嬛皺眉,這也實在不像話,哪有當選的小主仍住在客棧,如果被這兩日前來宣旨的內監和引導姑姑看見,将來到宮中如何立足。
甄嬛略一思索,對玢兒說:“去請老爺過來。”
不過喝兩口水的功夫,甄父便到了,依照規矩向甄嬛行了一禮,在桌前坐下。
甄嬛對父親說:“爹爹,女兒有件事和你商量。女兒昨日認識一個秀女,曾經出手相助于她。那秀女似乎內外修為皆不是什麽上乘,誰料殿試卻出奇制勝得以入選,只怕她家世并不簡單,女兒真慶幸當初出手救了他 ,此番進宮也多了一分助力,只是她家景窘困,現下還寄居在客棧,實在太過凄涼。女兒想接她過來同住。不知爹爹意下如何?”
甄父捋了捋胡須,沉思片刻說:“既然她家世有蹊跷,接來先探探底子也好。我命你哥哥接了她來就是。”
傍晚時分,一擡小轎接了安陵容和她姨娘過來。甄母早讓下人打掃好隔壁春及軒,準備好衣物首飾,又派幾個丫頭過去
用了晚飯,甄嬛長兄陪同陵容到甄嬛居住的快雪軒。陵容一見甄嬛,滿面是淚,盈盈就要拜倒。甄嬛起身去扶,這一扶含了些棉柔內力,武學凡有小成者都會條件反射的運功相抵,哪知陵容卻渾然不覺,真真如一個尋常弱女子一般,甄嬛心中愈加疑惑,面上卻仍笑着說:“你我姐妹都是習武之人,大周又尚武,何必對我行這宮廷的禮數?”流朱心思敏捷,立即喚陵容:“陵容小主與姨娘請坐。”陵容方與她姨娘蕭氏坐下。甄嬛見那蕭氏,也如陵容一般柔弱摸樣,看起來并不會半點武功。
甄嬛的兄長在一旁笑說:“剛才去客棧,那老板因着安小主欠着他幾枚毒蒺藜,硬是不放她們走。結果被我三拳兩腳給打發了。”
甄嬛假意嗔道:“陵容小主面前,怎好提咱家的這些不上道的功夫,讓人家看了笑話!”
陵容連連說:“姐姐過謙了。甄家的功夫,怎會是不上道的。甄少俠這樣年輕,功夫已是極好了。”
甄笑着說:“還‘少俠’呢?少吓唬我們也就罷了。”大家撐不住一起笑了起來。
過得一日。宮裏的太監來宣旨,衆人去大廳接旨,甄嬛受封了正六品貴人,封號碗,甄嬛雖不知此封號是何意,不過得封貴人,心中仍是喜不自禁。
又引過一位宮女服色的年長女子,長的十分彪悍,眉目間一股子兵戾之氣。甄嬛知道是教引宮女,宮中一等高手,便微微福一福,叫:“姑姑。”那宮女一愣,想是沒想到甄嬛會以楊過待小龍女之禮待她。急忙跪下向甄嬛請安,聲如洪鐘:“奴婢芳若,參見貴人小主。”
甄父早已準備了錢財禮物送與宣旨太監。甄母細心,考慮到陵容寄居,手頭不便,就連她的那一份也一起給了公公。
太監收了禮,又去隔壁的春及軒宣旨。
陵容被封為七品選侍,暫無封號,因甄嬛與陵容住在一起,教養姑姑便同是芳若。
又聽聞眉莊被封為從五品小儀,封號莊,想是玄淩殿試後對眉莊壯碩的身影念念不忘,便取了壯的諧音莊字為封號,正巧眉莊閨名裏也有莊字,以此為封號真是再合适不過。剛入宮的秀女位分一般都在五品以下,眉莊居然是從五品小儀,為此次入選的十五位高手中位分最高,可見皇帝對其重視程度。
甄嬛心裏稍稍不悅。但一想自己一直擔心殿試時鋒芒太露,會遭人嫉妒,如今被眉莊掩了風頭,倒也未必是壞事。這麽一琢磨,甄嬛心中方才的不悅便煙消雲散了。
甄嬛和陵容行過冊封禮,雖仍住在吏部侍郎府邸,但所居住的快雪軒和春及軒被封鎖起來,閑雜人等一概不得入內,外邊布滿蜀中唐門所造的機關陷阱,裏邊則擺的是奇門陣法,連甄母使出楚宮腰心法都難以接近,只每日甄父使用影□術方能見甄嬛一面,其餘人均無法得見,教引姑姑每日教授宮中武學的基礎心法,等候着九月十五進宮的日子。
甄嬛和陵容都是一點既透的人,很快将心法練得純熟。空閑時便聽芳若講一會宮中八卦。芳若原在太後身邊當差,武功基礎甚好,練功又十分勤奮,故得太後喜歡。日子一天天過去,甄嬛對宮中衆人的底子也明白了大概。
當今皇帝二十有五,十二年前便已讀遍宮中所藏,若不論天資,怕早已是當今第一高手,他娶的是太後侄女朱柔則。皇後比皇上長兩歲,善使雙劍,時人稱贊皇後的劍法“靈秀至極,如光似電“,與皇上珠聯璧合,是一對俠侶,在後宮也甚得人心。可惜大婚五年後皇後難産薨逝,新生的小皇子也能保住。皇上傷心欲絕,将其追谥為“純元皇後”。又選了皇後的妹妹,也是太後的侄女,貴妃朱宜修繼任中宮,當今皇後與元後是親姐妹,奇的是朱家人人善舞雙劍,唯獨朱宜修不會,她也是自幼習武,內功與純元不相上下,卻偏偏對兵器完全不感興趣,除了雙劍,其他兵器也很少接觸,皇上對她倒還敬重。不過如今宮中最受寵愛的是宓秀宮華妃慕容世蘭。傳說她不但容貌傾城,還使得一手好鞭法,甚得皇上喜歡,華妃的鞭法宮中無人能敵,別說一幹妃嫔,就是連皇後也要讓她兩分。
照理說皇後是太後侄女,太後斷不會這樣連一點武功都不授給皇後,由着華妃胡來。須知太後精壯不讓須眉,當年皇帝初登大寶,攝政王企圖獨攬朝野大全,太後與攝政王約戰紫禁之巅,大戰三天三夜,最終親手誅殺攝政王,單槍匹馬誅其黨羽,才有如今治世之相。只是與攝政王這一戰,太後也身受重傷,大病一場,想是心力交瘁,起了歸隐之意,從此除了重大的節慶之外,長居太後殿不出,專心理佛,一切事物交予帝後處置。
此外宮中高手共分八品十六等。甄嬛眉莊、陵容等人不過是末流高手,并非絕頂,只能被稱為“小主”,住在宮中閣樓院落,無主殿可居。只有從正三品貴嫔起才能稱“主子”或是“娘娘”,有資格成為絕頂高手,居主殿,掌管一宮事宜。後宮絕頂高手位雖說不少,但自從當今皇後自貴妃被冊封為皇後之後,正一品貴淑賢德四妃的位置一直虛位以待。芳若姑姑曾在私下誠懇地對甄嬛說,以小主的武學基礎,将來窺聖典,臨位四妃,登峰造極是指日可待。甄嬛只微微一笑,用別的事把話題岔了開去。
自聖旨下了以後,雖不能見眉莊,和家人也不得随意見面,但甄嬛與陵容的感情卻日漸篤定。日日形影不離,姐妹相稱,連一支玉簪也輪流插戴。只是陵容的武功家底,甄嬛仍是摸不透徹。她天資并不輸于甄嬛,習武也極認真,卻不知為何,習得的武學在她身上都仿佛石沉大海,看不到半點反饋,人仍是那副柔弱模樣,似全無武功。
甄嬛百思不得其解。內心焦火旺盛,嘴角長了爛疔,急得陵容和蕭姨娘連夜弄了家鄉的偏方為她塗抹,才漸漸消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