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尴尬和無言的氛圍不斷在她們之間漫延,只是她們現在沒有時間去敞開心扉談談,在澹臺集團樓下會碰到幾次來接臧芷的臧元緯,兩個人依舊會裝作很親密的模樣,越是在人前裝得恩愛,在回到家裏兩個人的時候臧芷就越沉默,不願溝通。

幾近崩潰的情況持續到一天澹臺馡回到家裏,沒別的人,只有臧芷一個人在家,一樓的燈都打開,房間裏亮堂堂的,機器人在放着輕音樂,廚房裏傳來随着音樂哼唱的聲音,澹臺馡松了口氣又提起來,她感到了不對勁,臧芷怎麽會怎麽放松,後天就是內部選舉開會的日子了,臧芷在澹臺集團的收尾工作也進入了尾聲,正是忙得焦頭爛額的時候,一貫節儉的臧芷還開了這麽多燈。

“小姐,你回來了?”臧芷聽到外面的聲響,出來跟澹臺馡打了個照面。

“嗯,回來了。”時間快八點了,臧芷還在做飯,看到桌上擺的盤子,一二三四五,“芷兒,吃不了這麽多,你別做了。”

“知道的,小姐,我沒做了,在刷鍋呢。”

最近她們都忙,有一兩天臧芷都沒顧得上回來做飯,抱歉地給她打電話說定了飯店的吃的晚上會送回來,澹臺馡說不用了,臧芷不在家,她也不想回去,就在公司加班。昨天兩人也都回來得晚,臧芷簡單下了個雞蛋面湊合對付了。澹臺馡不認為臧芷會突然閑下來還有心情給她做大餐,還都是她愛吃的菜。

“小姐,去洗手吃飯吧。”

臧芷又出來的時候,看見澹臺馡雙手撐着椅子盯着桌上的菜,若有所思。

“好。”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不會因為她們在人前裝得恩愛就會變成真,也不知道臧芷回到臧家住在一起能不能真的跟家裏人破冰,腦子裏隐隐約約出現一家四口其樂融融,臧芷在後面凝望的畫面,即使是幻想,也情不自禁跟着悲傷起來。

洗手的時間讓澹臺馡喘了口氣,臧芷依舊帶着笑意,甚至給兩人都倒了酒,等到澹臺馡出現在她面前坐下的時候,她已經給澹臺馡夾了一塊雞排在碗裏。

酒瓶就放在旁邊的冰桶裏,算是家裏中高檔的紅酒,今晚臧芷肯定有事要跟她說,她也應該知道是什麽事情,就是臧芷要搬離她們兩人的家,回到臧家。

“小姐,這些都是你愛吃的,最近一段時間都沒空給你做飯,今天……今天正好有空就做了這些。”

臧芷說這話的表情極不自然,且在她措辭的時候停頓太久,這是臧芷藏着事的表現,只是這次她的心思根本用不着猜,托着高腳杯在桌上移動了好幾圈,看着越來越晃動的紅色液體,澹臺馡在它們沒蕩出酒杯之前把它們喝了幹淨,“你要離開我,可不是什麽好消息,不值得喝酒慶祝。”

放下酒杯的時候澹臺馡的手還在發抖,一下沒放穩,看着左右搖晃了幾下才用手扶好,給自己又添了大杯,沒有豪邁地再幹一杯,而是繼續開口喚道:“芷兒啊~”

“小姐?”雖然澹臺馡垂下眼眸沒有把目光聚焦到某一個地方,可臧芷依然感受到了她身上散發出濃濃的悲傷,不管出于什麽原因,至少澹臺馡會為她的離開而失神,也不枉費照顧她這麽多年,“我只是回自己家了而已,又不是生離死別,經常還是會見面的。”

家裏見不到,但是公司還是會有合作的,臧氏目前所有的人力物力都投進了重啓的項目裏,臧元緯給這個項目取了新的名字,意味新生,“萌芽”。澹臺集團在大型主題娛樂開發方面有将近百年的經驗,策劃團隊在寅國也是數一數二的,澹臺歷早就放權把他手上的公司都交給澹臺馡來負責,不出意外,以後她們也會有不少機會在會議室碰見,一起探讨整個項目的發展。

澹臺馡喃喃道:“那不一樣。”

公司是公事,她能有什麽由頭勤奮約臧芷出來呢,演戲也要分場合,沒道理時時刻刻都能演戲吧,更不可能天天跑到臧家去找人,又不是小孩子了還串門子。想着想着,心裏又煩悶了,澹臺馡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太快太急,順着嘴角還滑出一滴,不講究的用指腹擦了擦,“吃吧。”

臧芷特地做的她喜歡吃的菜,不吃可就浪費了,誰知道下一次能吃到臧芷親手做的菜要多久了。

依言拿起筷子,臧芷小心翼翼偷瞄澹臺馡,在餐碟上面停留了很久都沒下筷。

“你再看我就想吃你了。”

話裏帶着輕佻,聽起來一點情趣都沒有。

一頓飯兩個人對坐無言,澹臺馡的胃口跟她的表情完全相反。兩個人的餐食,雖然做了很多樣,臧芷也控制了每個菜的菜量,但面前已經空了兩個盤子,眼看着芹菜炒百合也快空盤了,臧芷弱弱地打斷默默進食的澹臺馡,“小姐,今天已經吃很多了。”

“是嗎?那不吃了。”回神過來,澹臺馡也發覺自己快撐到嗓子眼了,不吃飯了,兩只手放在自己腿上端坐着看臧芷吃飯,她碗裏的米飯就沒怎麽動過了,“你吃啊!”

被人盯着吃飯的感覺太奇怪了,臧芷只能加快自己的動作,三兩口把碗裏的米飯扒拉沒了,“我吃好了。”

“嗯。那……收拾吧。”說着就動手把空盤都歸置到一起,在她起身想端着盤子往廚房走去的時候臧芷先一步端起盤子,“小姐,我來吧。”

廚房很快就傳來嘩啦啦的流水聲,做了這麽多菜,又不是一兩個盤子,臧芷沒用洗碗機,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躲着她。大拇指摩挲了下剛剛臧芷端盤子跟她不小心觸碰到的皮膚,脖子往下低着看的姿勢,好像更容易流出眼淚呢,不自在地吸了吸鼻子,眼珠子往上轉了轉,“芷兒,我先上樓了。”

“好的小姐。”

“芷兒……”澹臺馡又說。

“怎麽了小姐?”

“晚上的菜都挺好吃。”

“謝謝小姐。”臧芷側身的時候,外面餐廳已經看不到澹臺馡的人影,應該是已經上樓去了。

洗過碗出來,桌上沒喝完的紅酒不見了,房子裏就只有兩個人,想也知道是澹臺馡拿走了,搞得她都想喝酒了,弄了一桌子菜,這麽尴尬,還沒把自己的話給說出來,躺在空空蕩蕩的房間,臧芷把腦袋窩在枕頭上,忍着不讓眼淚流出來。

澹臺馡傷心,難道她就不傷心嗎?

找了一個高檔公寓小區,她不會回臧家,父親母親相安無事回到達勒市自然是好事,但這并沒有改變多少她原來的計劃,支持澹臺馡進入到圓桌會議,在她占了一席之地有話語權之後,她就能按照小時候說的那樣,取消婚約,離開澹臺家。她不想自己被禁锢一輩子,澹臺一家給她的愛,她會用別的方式來回報,絕不是賭上自己和澹臺馡一輩子來想抵,更何況,澹臺馡并沒有想過能跟她相伴一生。

一個人,她一直都是一個人。在澹臺家是這樣,她是個外人,不會以澹臺家的人自居,就跟在澹臺家幾十年的管家一樣,身在澹臺家,卻始終主仆有別。她二十多年沒見的親人,空有血緣,實則還是陌生人,別提要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了,她回去過臧家監工,摸着那裏的一磚一瓦,毫無歸屬感,小時候的記憶早已模糊,不是家中的老照片記錄他們一家三口在裏面居住的痕跡,她都無法想象自己曾經在這裏長大過。

她帶走了家裏相冊中的其中一本,是她母親慕綠真手工制作的寶寶相冊,裏面有她的一小撮頭發,還有從小到大每個月的照片記錄,直到他們離開的那個月才停止了,後面是幾百頁的空白,她感受到了濃濃的母愛,想着能快點見到自己的母親,又懼怕看到她母親帶着弟弟妹妹,說起來是一家人,但她已經過了要依靠家裏的年紀,從小也沒想過能依靠誰,只有自己,不會放棄自己。

門被大力推開,貼到門吸的時候還哐當一下,驚得原本是背着的臧芷立馬從床上坐起,房間沒有開燈,外面走廊的光透進來,出了個人影,整個澹臺馡的身子都是黑黑的一團,“小姐?”

濃濃的酒味随着澹臺馡的呼吸慢慢飄進房裏,臧芷微微皺眉,能在家裏自己喝這麽多,這以後要是沒人看着她,自己住不知道還放肆成什麽樣子,不會還要帶着那些家族的人來家裏開party吧!

“真幹淨啊……”

之前挨着牆放置的紙箱空了,桌上每天要用的瓶瓶罐罐也不見了,她想的沒錯,今天這頓晚飯就是告別宴,臧芷居然開了紅酒,慶祝嗎?慶祝她終于不再做她的傭人助理跟班,甚至很快就能徹底擺脫童養媳的名號,重新冠以臧家大小姐的身份,得到達勒市所有人的矚目。哈,甚至連尤菱華給的沙盤也不見了,都帶走了,全都帶走了……

扶着牆靠近床邊,用手在床沿探了探在坐上去,澹臺馡勾着背,很沮喪的模樣,就這麽待了一會兒,她突然往裏面挪了挪,傾身靠近,整張臉都快貼到臧芷臉上了,她盯着臧芷抿緊的嘴唇問:“我呢?你不帶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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