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禮樂回宮
馮樂兒良久沉默,直到不知何時擡起眼,才發現玉濃早已離開,而自己的身上早已涼透了。
她匆匆穿上她的衣衫,她穿着竟還寬大了一點,她想了想,将衣衫外面的一個裝飾的帶子綁在腰間,這樣一束腰,衣衫倒也合體了一些。
玉濃到底也沒有太壞,不一會兒又給她端來了飯菜,拿了一件男人的披風過來,雖然冷着臉,嘴上的關懷卻也不少:“昨夜大雨,外面頗涼。姐姐還是加一件披風吧!這是主持讓人專門為姑娘做的粥,姑娘且喝一點恢複恢複體力吧……”
看着那熱騰騰的粥,馮樂兒這才覺出肚子早已餓得麻木了,從昨天清晨開始,自己就一直在奔波,滴米未進,滴水未喝……
胸中湧起陣陣感動,喉間哽咽,但為了不讓自己失态,她只緩緩坐下,悶着頭喝粥,将到了眼底的蘊熱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玉濃看着馮樂兒喝碗粥,一邊收拾,一邊說:“嫡皇孫殿下吩咐了,姑娘吃完早飯便走吧。”
……馮樂兒只感覺腦中一片空白,他昨夜那樣淩辱了自己,今天只給自己這樣一句話嗎?走?他讓自己走……是說,他再也不要自己了嗎……
心裏的刺痛感無以複加,她的臉色也瞬間蒼白,過了許久,她才深深吸了一口氣,問:“那,我可否再見他一面?”
玉濃皺緊眉頭,看着馮樂兒不佳的面色,一片下唇咬了又松,松了又咬。最後,一轉身,出了便殿!
過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玉濃回來了,卻是臉色更差了一些,不甚和氣地說:“嫡皇孫殿下說了,讓姑娘去大殿見他!”
馮樂兒看着玉濃的臉色,又聽她傳話的口氣,心底一陣嘆息淌過,他到底還是不原諒自己的吧……
大殿便是上次拓跋濬帶自己見昙曜那次去的那個大殿,想當初他與自己并肩走入大殿時的情形,她不禁感概萬千,當初有多美,現如今就有多痛,美好總是一瞬間,痛苦卻是持續不斷的出現。這兩年,發生了太多的事,自己,與他,都物是人非。
大殿內站滿了人,除了昙曜法師和一群僧尼之外,還有陸麗、拓跋子推,以及一些跑出來支持拓跋濬的王宮大臣。
自己的進入,仿佛一個犯人在接受衆人的審判。她低着頭,嘴角微微扯出一絲冷笑,他,這是在羞辱自己,而且還是在昨夜那樣瘋狂的淩辱之後。可到底,自己犯了多大的錯呢?
她心底有怨,擡眼看向拓跋濬的時候,目光自然并不懦弱,她正視他,雖然自己每走一下,下身的疼痛都讓她的全身涔出一層冷汗。
他蹙眉,看着她挪動的雙腿,眼底微微栾動。她都成這樣了,還偏要過來自取其辱?她,到底又在耍什麽花樣?
她緩緩走到他的面前,手心因為緊張而涔出汗來,手心裏的鑰匙都被她汗濕了吧?
她的臉蒼白着擡起,在看見他泛青的胡須的那一刻,睫毛微微顫了起來。
她看着他冷漠至極的臉,手微微擡起時,卻被他猛地抓住手腕,眉眼一唳,厲聲問:“你要做什麽?”
面對你,我又能做什麽?馮樂兒心中緩緩應答,現實中卻根本紋絲不動。
在他握住她手腕的那一刻,一旁的拓跋子推終于忍不住上前,拉住拓跋濬道:“二哥!她只是一個女人,何苦為難她!”
拓跋濬眼微微眯起,眼看向拓跋子推,那是他的同父異母的弟弟,他明知道父親的死與這個女人有關,他竟然還在袒護她?
這個女人……好不簡單!她到底除了自己之外,迷惑了多少的男人?
想及此,他的手一滑,抓住她的手,用力地捏緊,直捏的她痛得眼底逼淚,渾身顫抖,方才松開手,而松開手的那一剎,她忽然手掌中遞到他手中的一個東西!
他感覺到了,剛準備發飙,卻見她沖着他輕輕的搖頭,眼神示意他,不要說……
她終于把最重要的東西交給了他,她此行的目的,已經完成。
她唇角微微一笑,轉向拓跋子推道:“子推,謝謝你幫我求情。我本來就是大燕的細作,我的存在就是為了竊取大魏江山的,而嫡皇孫殿下再怎麽恨我,也是理所應當的,不是嗎?”
就在這時,門外一個侍衛來報:“報告嫡皇孫殿下,門外南安王帶了一堆人馬過來,将德昭寺團團圍住,說,說……”
“說什麽?”拓跋濬淩厲出口。
“說……不交出馮樂兒姑娘,就一把火燒了德昭寺!”
“阿彌陀佛!”昙曜在一旁不禁出聲。
拓跋濬一看昙曜的态度,又看了看一旁站着的馮樂兒,馮樂兒眉眼看他,頭幾不可聞地點了點頭。拓跋濬蹙眉,咬了咬牙,道:“好,放她出去!”
馮樂兒馬上做了做揖,道:“謝殿下!殿下,每一把鑰匙都有一把專門要開的鎖。樂兒命薄,雖然得到殿下的垂愛,可是樂兒到底還是大燕的人,不能繼續伺候殿下了!”說完,款款轉身離開……
他看着她束腰後明顯過瘦的腰肢,還有走路時明顯不穩的形态,一抹刺痛仿佛萬箭穿心一般在他的胸口刺過。
他咬緊牙,額頭處青筋畢露。她被拓跋餘帶走,要去做什麽?
皇後嗎?她已經是自己的女人了,竟然還要去當別的男人的女人麼?
還有,她對自己的種種不正常的舉止,言行,代表着什麽?她到底是什麽人?
他的手微微擡起,在衆人看向她的時候,他的眼,看到了手中一把汗濕的鑰匙,那是一把用金子打造的龍形鑰匙。
他小時候見過,那是傳國玉玺盒子的唯一一把鑰匙——龍形舌。
她到這裏來,就是給自己送鑰匙的?
那她……他感覺胸口仿佛被什麽撞了一下,腳下不自覺地飛奔了出去!
在她即将出了寺門的時候,跑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臂,她回頭,臉上帶着一絲凄楚的微笑:“殿下,奴婢身上再無一物,沒有什麽可給殿下的了,殿下還不放過我嗎?”
拓跋濬眼底微熱,陽光下,他看到寬大的衣衫根本無法遮擋她脖頸上布滿的淤青和傷痕。天哪!他到底做什麽!他感覺自己此刻就要放瘋了!
“不,你是我的女人,自始至終都是!我自然不會放過你的!你等着,總有一天,我要把你奪回來!”
說話間,拓跋濬的臉看向寺外門口,高頭大馬上一身皇家騎射裝備的拓跋餘,眼微微眯起,火藥味十足的發出挑戰,“哪怕他要封你為後,我都要清理門戶把這拓跋家的孽畜從皇位上拉下來!把你重新奪回來!”
馮樂兒蹙眉,低聲道:“殿下,現在您自保為上,樂兒只是一個卑賤的奴婢,不值得殿下如此對我。”
拓跋濬看向她蒼白卑微的臉龐,手緩緩握緊,仿佛要将她揉進身體裏一般。
寺外,拓跋餘面色微怒道:“到底誰清理誰還不一定!現在你仗着朝中大臣撐腰,覺着我動不了你,告訴你,我會告訴你,誰才是名正言順的天子!
而她本來就是我的,是你搶走了她!來人,把樂兒給我帶出來!禮樂敲鼓,迎她回宮!”
如今朝野上下都在極力擁護拓跋餘上位,昨日的血洗宮闱仿佛大家都沒看見一般,曾經的高高在上的帝王不聲不響的去了也都無人問津,大家關心的都是活着的人,活着的事。還有,這些人這些事,到底對自己有多大的影響……
馮樂兒掙脫拓跋濬的手緩緩走出來,挺胸擡頭,卻自始至終沒有看拓跋餘一眼,只是一個人默默地上了辇車,坐下,對外面道:“好了,我們回宮吧。”
拓跋餘看着馮樂兒溫順地跟着自己走,臉上沖着門前怒目而視的拓跋濬邪魅一笑,一張傾國傾城的臉上白的好像把周遭都照亮了。
他嘴角一斜,冷笑道:“我拓跋餘終于一雪前恥,該我的誰也拿不走!拓跋濬,這個女人,是我的了!”
“你!”拓跋濬怒目切齒,眼睛不自覺地看向馬車,馬車上車窗緊閉,裏面的人再無動靜,連一眼也不再看外面。
他幾欲向上,卻被身後的陸麗和拓跋子推雙雙拉住,道:“二哥。”
“濬!”
“不要意氣用事!”
車馬啓程回宮,禮樂齊鳴,仿佛在奏着婚樂。而車內,馮樂兒的身子開始慢慢晃了起來,眼前模糊,周身氣息亂竄,連手腳也開始漸漸失去知覺,最後整個人緩緩地滑了下來,再無動靜。
皇宮,鳳儀宮。
赫連皇後半躺在雍容華貴的暖塌上,歪着身子,手中摸着一只巨大的白色波斯貓。
她的眼擡了擡,看向面前這個長得鼠目賊光的男人,眉心一陣幾不可聞的蹙皺後,擡了擡手,道:“坐吧!宗大人。”
宗愛嘴角含笑,雙目更是熱絡的仿佛見了親人一般,他笑着點頭哈腰,然後緩緩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一落座,就伸長了脖子,道:“呃,那個,赫連皇後,臣今日來,是要跟您說一說這皇上駕崩後的繼任人選的。”
赫連皇後的手微微一滞,便馬上接着撫摸着胸前的白貓道:“宗大人現在歸為大司馬大将軍,手握重兵,還需要來問哀家?”
宗愛低頭一笑,嘴角一抹邪笑浮過後,尖聲尖氣道:“皇後娘娘貴為夏國公主,又是咱們柔然國王的心尖上的人,這一次的兵變,如果沒有咱們柔然的兵力幫忙,我們也很難成事!
現如今我們選擇繼承人,自然是要我們雙方都認可,又不至于讓天下恥笑我們竊取江山的人!所以,南安王拓跋餘……似乎是最好的人選……”
赫連皇後眨了眨眼,緩緩坐起,然後慢慢走下床,拿起桌上的一個紫色錦緞的鳳旨放到宗愛旁邊的桌子上。
宗愛急忙拿起,而上面竟然是早已寫好的奏章!而皇位繼承人的位置,赫然寫着:拓跋餘!
宗愛急忙收起奏折,跪倒在地,大拜道:“多謝皇後娘娘成全!臣日後一定尊您為皇太後,讓您與往日的生活無異!”
赫連皇後嘴角冷笑,她從來不是一個單純到會相信承諾的人,尤其還是這樣的弑君奪位之徒!
她擺擺手,繼而作出一副困頓的樣子。宗愛一見,馬上笑着說:“既然皇後娘娘困乏了,那臣就告退了……”說完,便歡天喜地地倏地站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