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夢中相見故人樣
☆、夢中相見故人樣
本以為妍月汐會對他們做什麽手腳。但對方也只是笑笑，并沒有做什麽，拉着霍昭就去到了軍營中一塊兒去督促着将士們的訓練。
妍岳冬目送着姐姐遠去，轉眼望了望坐在自個兒身邊的兩人，起身領着他們去到附近的小屋子裏。那小屋子廢棄很久了，雖說髒亂差，但理一理好歹能夠住下來。而顧半卿為了不冒犯慕秋傑，便選擇在小屋子底下的地下室住下。地下室的木頭被蛀蟲腐蝕了些許，仿佛輕輕一碰便會坍塌，将他整個人都埋沒其中。
不過也幸好顧半卿這等人物在江湖上行走了多年，對于這種環境自然是見怪不怪了。既不會嫌棄也不會喜歡，早上去到慕秋傑的房間幫他更衣，有時大膽一些還會趁着他睡着時偷偷去貼他的嘴唇，晚上幫慕秋傑燃起香便入地下室睡覺去。
待到他醒來後兩人便一塊去集市上逛逛，有時閑了，便去揭幾張懸賞令賺賺錢。而妍月汐經常拐彎抹角說顧半卿把慕秋傑保護得太好了，說得好像慕秋傑沒了顧半卿就生活不能自理一樣。
兩年來，一直都過着這樣的生活。
歲月難得靜好，情絮難以自禁。
還是不敢直接親吻你.......
妍岳冬每天都陪着他倆上集市去買熏香，每一次回去之前都會單獨與慕秋傑交換物品，而他每次送的都是慕秋傑喜歡的那種熏香，帶着淡淡的酒香。
這一次，妍岳冬将熏香交遞到慕秋傑手裏，他擔憂地皺起眉頭，問他：“還是如之前一般難以入眠嗎？”
慕秋傑頓了頓，說：“倒也不是，只是夢見以前的事情罷了。”
“以前的事......”妍岳冬摸着下巴，還是能猜到一二，憂心道：“真不用和扶月君說嗎？”
慕秋傑果斷地說：“這點小事就別讓他操心了。”
妍岳冬見慕秋傑如此堅決也不好在說什麽，這時顧半卿也走過來接慕秋傑離開，妍岳冬挑挑眉就走到二人身前去了。
夜間，涼風習習。
顧半卿怕秋傑受寒，将窗戶掩上，只留一點通風地縫隙，又囑咐慕秋傑将被子蓋好，莫要着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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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秋傑無奈：“半卿，我不是小孩子了。”
“那我下去了，你好好休息。”
慕秋傑沉默了一下，最後還是開口，說：“半卿，能否幫我燃香？”
顧半卿沒多想，只以為秋傑是喜歡這個味道，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幫慕秋傑燃這個香了。
點燃香以後回頭看床上的慕秋傑，只見他呼吸均勻，看來在周公那兒喝酒了。
他蹑手蹑腳走下樓梯，将活板門合上，躺到了自己的床上。
只是他沒想到，慕秋傑這次睡了三天都沒醒。
又是一天清晨，霍昭照常天還沒亮就起來了，意識還稍有些朦胧，就聽見有人在急促地敲她的門。
妍月汐還賴在床上，往被窩裏鑽，嘟囔一句：“誰啊......大清早地來吵姑奶奶我睡覺......”
霍昭摸了摸妍月汐的頭，說：“你繼續睡，我去看看。”
來不及穿好衣服，霍昭匆忙往中衣上套了件外袍就去開門，一推開門，就看見眼睛裏充滿血絲一臉着急的顧半卿。
霍将軍這下清醒了，問他：“扶月君，可是發生什麽事了？”
顧半卿揉揉眉心定了定神，喘着粗氣很是着急，開口道：“霍将軍，你快去看看秋傑，他已經睡了三天了！”
見平時面對任何事情都雲淡風輕滿眼含笑的顧半卿都如此着急了，不敢大意，點頭說好，便回去迅速将衣服穿好，把妍月汐蹬開的被子撈起來給她蓋好就與顧半卿一同去了那間小屋子。
霍昭與顧半卿到時，妍岳冬已經在替他照看慕秋傑好一會兒了。
妍岳冬有些懊悔地捂着臉：“此前楓葉與我說夜裏睡不好覺，向我讨了些安神的熏香，我便幫他去買，他也不讓我和扶月君說，怕他擔心，沒想到最後竟是這樣。”
此前顧半卿已經花大價錢請過宋嬰歌來看，然而她這個天香的大師姐來看過之後也只說這是正常的睡眠狀态，身體倒是沒什麽問題，再往下只能請霍将軍來看看了。
由于天香暫時是懶得回去了，宋嬰歌便睡在地下室裏頭，聽到樓上的動靜便走了上來。
她還是以前那般樣子，雖然美麗，但冷漠至極。粉色的紗裙穿在身上，拖在地上，露肩露半腿，長發依舊梳着低低的馬尾，用紅色發帶綁着。香囊挂在腰間，還是那陳舊的樣式。
霍昭安慰小舅子說：“這并非是你的錯。”
宋嬰歌懶散地揉揉眼睛，伸了個懶腰，道：“這種情況一般都是夢見自己執着的事物而走不出，傷害倒是沒有的。”
顧半卿聽完後才放松了些，但神色卻是與過往不同的陰郁。
“人齊了，接下來我會進入慕公子的夢境，這段時間就拜托二位照看慕公子了。”
兩人自然是點頭答應。
霍昭見這兒沒自己什麽事，便轉身出去找妍月汐和将士們一同訓練去了。
入夢以後，宋嬰歌降落在一處山麓之上。
摸了摸下巴，小聲嘟囔道：“扶月君生氣的樣子可真夠可怕的。”
不過這也能理解，顧半卿最在意的人就是慕秋傑，每個人都有目共睹，慕公子突生變故他緊張也是合情合理，處在常理之中。
擡眼望望四周，大抵是曾經繁榮的玥楓山。
對慕秋傑并不是那麽了解，自然是不知曉他到底做了個什麽讓他無法離開的夢。
走了一會兒，遠遠望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在懸崖盡頭舞動着，舞姿神秘又優雅，宛若從天上落下的小仙兒。只是這舞姿之中又包含了無限的悲涼與思念。微微頓了下，向那個方向踏去。
“慕公子。”
漸漸走近了，宋嬰歌出聲提醒，希望他能夠跟着自己回到現實之中去。
眼前那人停下動作回頭看去，長發披散着，手腕上被挂了個鈴铛，衣服松散又飄逸，仿佛稍不注意便會只剩下擺留在身上。雙目清明，是他還能看見的時候。
“宋姑娘好啊。”
理了理衣裳，對她作了個揖，又說：“宋姑娘還是與過往一樣美麗啊。”
“過獎，只是身邊少了個人罷了。”宋嬰歌垂眸思索了會兒，道：“慕公子，你眼睛複明了？”
對方沉默了一下說：“夢裏我的确複明了。”
重新能看見這世間的慕秋傑溫柔了許多，根本不像現實中那既冷漠又兇巴巴的樣子。
“你知道這是夢？”
“嗯。”
“那為何不走出去？”
之後便是漫長的沉默。
風起，與花草玩鬧着，不小心撞到了楓樹，便一溜煙跳上去竄過它頭發溜過去了，發出悉悉索索的笑聲。
兒時，在這個地方，他不敢在慕龍首面前留住半卿，只能親自将他送出宗門。他甚至不能在他面前哭泣，只能用男子最厭惡的跳舞來祝他前途繁花似錦，而這舞步都替他感到悲哀。
他一直在等他，為了見他一面甚至穿着女裝下山去，卻被抓入青樓，成了令他最為羞恥的男妓，為了身子不被玷污，他親手殺了數十個人。
這個夢魇纏繞他直到如今，與顧半卿重逢是欣喜的，夢魇也稍稍淡去。只是失明後還會在深夜時分夢到，從噩夢中驚醒的感覺并不好受，他便獨自一人清醒着，直到天明時分顧半卿從地下室出來接他出去。
宋嬰歌聽完後沉默不語。
前輩的感情太過沉重，還不是年輕的宋姑娘能夠理解的。
她思來想去，最後說道：“扶月君還在外頭等你。”
果不其然，慕秋傑動心了。
“宋姑娘，我有一事相求。”
顧半卿端着一碗水跪坐在榻邊，用勺子一口一口地給慕秋傑喂水喝，溢出來的水便用自己的袖子輕輕擦拭掉。
喝完水之後他從地上起來，蹲久了眼前一陣一陣地發黑。緩了一陣子便坐到一旁，拿水杯不停地喝水。
妍岳冬看得明白，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寬慰的話不是沒說過，但是這些話在還躺着的人面前卻是那麽無力。
不知等了多久，宋嬰歌重新從外邊推門進來，出現在兩人面前。
還未等顧半卿詢問，宋嬰歌一伸手抓住對方的手腕，将他扔入地下室。
閉上眼并沒有感受到意料之中的疼痛，仔細感受像是倒在了一片柔軟的草地上，仿佛在摔下活板門的那一刻便換了個地方，也可見宋嬰歌的法力也是格外得高深了。
顧半卿心生疑慮，但最終還是對慕秋傑的擔心占了上風，他快步向前，找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兒。
他驚喜地呼喚着他的名字，用更快的速度向他跑去。
人影慕然回首，愣了一下，随即又開懷地笑了起來：“半卿！”
看到慕秋傑笑，顧半卿倒是實實在在愣住了，傻傻地由跑變走，慢慢地蹭到慕秋傑身邊。
“寶貝......你的眼睛......”半卿似是壓抑不住心中的狂喜，顫抖着手想要摸上他的眼睛。
“別動，這只是個夢罷了，讓我好好看看你。”慕秋傑捉下顧半卿的手，貪婪的目光在他的臉上流連。
聽他說只是個夢感到有些失望，但一聽到後半句他便不敢動了，老老實實讓慕秋傑從頭看到腳。
慕秋傑雙手捧着顧半卿的臉，手指細細地摩挲着，雙眸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過了一會兒，喉結上下滾動一下，便情不自禁湊上去與顧半卿相吻。
顧半卿在慕秋傑看自己的時候也一直在看對方，看出慕秋傑心中有說不出的千言萬語。這些千言萬語，他全都化作了一個吻，苦澀與甜蜜交織着，從一個人的心傳到另一個人的心。
扶月君伸手抱住瘦弱的人兒，将淺吻變成深吻，安撫着他。
最後愈演愈烈，一個控制不好，齊齊壓着草跌坐在地上。
顧半卿一只手撐起身子，翻坐到慕秋傑身邊，又與他牽起了手。
兩人看着後山的風光沉默良久。
顧半卿猜到了慕秋傑難以走出的夢境是什麽，只是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慕秋傑也沒說話，他在走神。
思緒飄飛至千裏之外，事情已經到了如今的底部，他也該給顧半卿一個解釋，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從哪裏開始說起。
“這個夢我已經不止一次夢到了。”
顧半卿剛想開口讓他無需擔心，但對方又開口：“夢裏，我等不到你......”
他垂眸看着地上的草。
反反複複做着同一個夢，夢裏他回到了與顧半卿許下長大後就回來娶你的誓言。夢中他都在等顧半卿的回來，但是每一次，他都沒能等到.......
顧半卿将慕秋傑緊緊抱在懷裏，不停地重複承諾自己不會再走了。慕秋傑雙手抓緊顧半卿的衣服，把頭埋在他的懷裏，緊咬着下唇，眼淚藏在兩人相擁的懷裏。
半仙不會騙人的，對嗎？
宋嬰歌問他何事相求，他說他想在夢中等到顧半卿的前來。
她問慕秋傑想要在夢境中和顧半卿做什麽，卻不曾想對方的要求格外簡單。
“那就讓他給我梳頭好了。”說着，便從袖中掏出了那把他貼身攜帶的梳子，上面鑲嵌着紅豔的寶石，是顧半卿小時候送他的。
顧半卿當然知道他最想和自己做什麽，伸手溫柔地摸了摸對方柔順的發絲，根本不知道從哪兒下手，畢竟在平常的時候，自己也是散着頭發，就沒有老老實實地紮起來過。就算紮起來了，也只是為了逃離懸賞令對他的抓捕罷了。
“随便梳梳就好啦。”
雖說是随便梳梳，卻仍是好不容易，慕秋傑才同意離開這虛無缥缈的夢境，在顧半卿面前猛然向一邊歪倒去，似是再度陷入了夢境。
顧半卿伸手抱住慕秋傑，将對方圈入自己懷裏，讓對方枕着自己的胳膊，也晨晨地睡了過去。
再次睜開眼，看到的就是破舊但熟悉的屋頂了。
顧半卿低頭，見慕秋傑還在懷中熟睡才放下心來，沒忍住摸了摸懷中人的臉龐，對方動了一下，也醒了。
“秋傑，起床了。”
竟是對之前的事一字不提。
“嗯.......”他睡得太久，腦子還有些混沌，靠着牆坐了許久才漸漸回憶起來。
而此時顧半卿已經下床去了。
“半卿。”“嗯？”
聽到對方在喊他，顧半卿又走了回來。
慕秋傑伸手向前，扶月君把自己的手伸了過去給他抓住。楓葉把人往自己這裏扯下來，親了一口。
對方微紅了臉，開口道：“我去.......拿吃的，你睡了三天，會餓。”
這個時候才發覺自己确實是餓了的，便滿意地推開了顧半卿。
離開小屋子前，顧半卿還向妍岳冬說了聲。對方問他要做什麽，只聽對方坦坦蕩蕩地說：“搬家。”
搬家，搬去哪裏？除了那裏還能搬去哪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