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走出小院, 李進悶悶不樂，對金玉堂道：“雖然事情辦成了, 但我總感覺不太高興，趙家趙敏做主, 可她并沒有把我們當成朋友。”一般來說, 做這些工作，前期肯定艱難, 他們早有心理準備。可一旦達成目的, 那必然是長時間的勸說和示範效應, 讓人們從內心認可他們的理念，他們和村民會成為好朋友。之前做過項目的, 隔了好幾年，還經常聯系, 互相問候。
“我不知道怎麽形容這種感覺，感覺……”李進皺眉想不到合适的措詞。
“感覺我們想游戲裏的NPC, 送人頭送資源的，人物形象單薄, 只會說說特定幾句話, 給她想要的, 不想要的假裝聽不見。”金玉堂笑着補充。
“對對對, NPC, 她答應得也太快了, 是不是知道做民宿對她家最有利？肯定是了, 她也是學過的, 專業并不僅僅是恭維她，可能真懂行呢？”
“她家有自己的水果産業，理念先進、品質把控嚴格、銷售渠道暢通，很快就打開了市場。看吧，縣裏新一屆領導班子上臺了，肯定對這樣的産業有更多政策扶持。相反，若是帶着村們一起做，前期肯定投入非常多，非常！肯定拉低她家水果的品質，品牌一但壞了，重新經營起來的可能太小。她家不需要我們提供的平臺和資源，就能發展壯大。而民宿，說白了，是我們提供她沒有的資源，還要提供資金，完全是她家受益，自然答應的快。”
“千裏送人頭，說的就是我們吧！”李進自嘲。
“知道有什麽用，還不是得繼續送。”金玉堂比他看得開，“咱們以前做項目不就總結經驗了嗎？村民不會講理念、情懷，只看利益，而且是就近的，馬上能實現的利益。什麽長久發展規劃、日後廣闊前景，他們都不管。現在我們給趙敏提供平臺渠道，換她家在村民中的威望和示範效應。”
李進點頭，“不摻和感情，想成交換，我心裏好受多了。可……下次你單獨去吧，我調整調整，看着趙敏，我可能保持不了心平氣和。”事情剛好卡在他們能接受的底線上，李進也只能硬着頭皮答應了。
金玉堂也明白，道理歸道理，人終究是感情動物，到底意難平啊！
趙敏手段精準，性格冷酷，是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利己主義者對自己這單買賣很滿意，民宿的前景不用說，能冠以國家二字的基金會，他們的能量不可小觑，國家機器是最有力量的，就算半個國家機器也一樣。
陳琪聽說了這事兒，難得打破靜默，問：“我以為你會劃清界限。”
趙敏以前很單純，不想和人打交道，就堅決劃清界限。不接受糖衣，怕被炮彈腐蝕。一是心理潔癖，二是怕自己把持不住。後來，她學會了火中取栗，吃掉糖衣，打回炮彈。在河邊走多了，難免要濕鞋，可只要不落水就好。
“他們所有的項目，只有民宿和我們相關，做完這個就劃清界限。”趙敏通過老顧，認識了基金會的上層，打聽清楚了在當地實施的項目。
“民宿也要成規模才好經營。”
趙敏沉默，她當然明白，誰會為了一棟有特色的房子，千裏迢迢跑到一個小山村？必須是周圍有漂亮風景，賞景之後，順便體驗。而且周邊要有形成規模的名宿群，選擇餘地多，配套設施好，服務質量高，才能打出名氣，吸引游人。一個村子，最好都是民宿精英，才能形成規模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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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明白的道理，不必陳琪單獨說，可他既然說了，可能意思不止這一重。
“你想答應他們做産業？”趙敏提高聲調問道。
“保持一滴水永不幹涸，最有效的辦法就是藏在一片海裏，不是嗎？”陳琪感受到她的不滿意，放緩語調，試圖安撫。
“可我已經有一片海了！”趙敏臉一下子紅了，氣的，她強調，“我已經有一片海了！”
陳琪沉吟一會兒，嘆道：“共同富裕嘛！”
“真高尚！”趙敏冷哼一聲，“你和他們打過交道嗎？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不做。”
早就分析過無數次，帶着他們一起做産業，損人不利己。基金會的人一鼓動，就興致勃勃的抒發情懷，要帶領村民共同致富，可憑什麽？趙家擔任公職了嗎？他們的企業足夠大規模，有這樣的社會責任嗎？他家的配套産業，難道還不足以惠及村民嗎？
老趙家請的工人都是當地人，說句難聽的，他們若想做，偷師都能學個大概。可今年的水果市場和往年并無區別，說明什麽？說明他們并不想改變。舉個最簡單的例子，疏果，果子在長到一定程度，會勻掉長得不好的，只留發育良好的。老趙家留果很少，保證個頭和營養，才敢賣那樣的高價。村民們不會，他們要盡量多的留果，樹枝撐不起來，還人工加了一道工序，用繩子、竹竿支撐樹木，保證果子不壓斷樹枝。老趙家也這麽幹過，發現營養達不到标準之後，就撤了。村民卻說：“不能和老趙家比，果子少了少賣錢，祖輩流傳下來的辦法，沒老趙家那麽大能耐，就安安心心用笨辦法。”
“不能和老趙家比。”這話趙敏已經聽過多次，村民完全把自家和他們自己隔離開。李進他們想要什麽示範效應、榜樣作用，可能沒打聽清楚這一點。
趙敏內心吐槽洶湧，可都沒說出口。潛意識她是喜歡陳琪有這樣博大情懷的，可情懷不能當飯吃，趙敏不能看着他敗壞自家品牌。
陳琪依舊沉默，他在反省自己難道真想錯了？趙敏有多喜歡他，他是知道的，幾十萬不用他開口，直接送到跟前。因為難得，所以珍惜，他非常珍視這段感情，一點兒也不想讓趙敏為難。
“別生氣，随便說說。”
陳琪服軟，趙敏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說幫助別人不應該，可那也是有餘力的情況下。科學幫扶，是吧，不能自己只有一塊錢，給別人九毛，自己也成幫扶對象了。”
“嗯，再想想。”陳琪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