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韓以骁盯着玉佩的目光沉了兩分,淡聲道,“不必了,你自己帶吧,你嫂子有。”

蘇婉詫異,“是嗎?我還以為這禦賜之物,大楚只有這一塊呢,”她奇怪的自言自語,“嫂嫂得了這樣好的玉,怎麽沒見她帶過呀?”

韓以骁腦子裏似有似無閃過,貼着鎖骨佩戴的玉佩,心髒像紮進了一根綿軟的刺,這刺很小,并不會多痛,但刺刺的拉毛,不舒服的感覺,又無時無刻不提醒着這刺的存在。

抵唇咳了一聲,“你先歇着,好好喝藥養身子,晚上來看你。”

看着韓以骁朝外走的背影,蘇婉懶懶靠上身後的枕頭,蒼白的唇輕輕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韓景譽終年不長在府上,天南海北的走,新奇玩意都整箱整箱的讓人帶回來。

她記得,有一次,就有這羊脂玉。

她尖尖十指,輕柔的摩挲着玉,這樣好的玉,哪個女子不會貼身帶着呢?

素蓮打了簾子進來,托盤裏有一碗煎的濃稠的藥,“小姐,您快喝藥吧。”

蘇婉起身,端起藥,走到窗邊,将藥汁倒進了花盆裏,瓷白的花盆裏,濃黑的藥汁滲進黑色的黏土。

素蓮忍不住出聲,“小姐,您這又是何苦呢,夫人已經出了府,您這不是嗟摸自己嗎?”

蘇婉放下藥碗,指尖輕撫蝴蝶蘭花冠,粉白相間,兩條枝蔓并肩垂擺搖晃。

她輕笑,這花,常年被她用藥汁澆灌,長的倒是越發好了。

鼻尖湊近,輕吻花瓣的芬芳,輕聲呢喃,“你懂什麽。”

韓以骁腰間的香囊裏,便有這蝴蝶蘭,蘇婉閉上眼,沉浸在這香味中,“只要能得到骁哥哥,這點子苦,不算什麽。”

鼻尖被這種香味萦繞,蘇婉覺得,頭似乎也不那麽痛了,拿起一個紫檀木盒,将玉放進去遞給素蓮,“你找個府上的小厮,把這個遞到莊子上手裏,就說是侯爺親讓人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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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要是被識破了……”素蓮有些擔憂。

“怕什麽,”蘇婉眼裏都是輕蔑,“如今韓景譽已經死了,鐘語芙可沒那麽大靠山了。”

素心打開一看,竟然是那枚羊脂玉,有些肉痛,“小姐,這玉這麽好,送出去未免可惜。”

“你這眼皮子,真夠淺的,”蘇婉仍舊愛憐的撫着蝴蝶蘭花瓣,聲音輕柔,像怕驚醒一個夢,“玉怎能敵的上人呢?”

麓銘別莊,這裏背靠禦龍山,一面臨江。莊子裏面,從山上引了溫泉水下來,有一汪天然溫泉。

園子裏的一草一木皆是鐘語芙花費心思,親自設計的。小樓雕甍繡檻,琉璃明亮,仙藤異草,枝枝蔓蔓搖搖落落,清池攬寒月,白玉石小橋橫跨。

莊子上住了陪房裴園一家,鐘語芙不在莊子上的日子,院子也幹淨的一塵不染。

雪天夜來的早,鐘語芙趕到的時候,夜色已濃。

掀了簾子下車,入目皆是黑漆漆的輪廓,裹着凜冽寒風陰匝匝深入骨髓,鐘語芙凍的打了一個激靈。

比寒冷更叫她不安的,是這濃稠的黑夜,所有景物成疊成黑影,人的感官本能放大,不知名的陰冷嚎叫聲窸窣響在耳畔,拉出一種隐秘的恐懼感撲面而來。

好在小厮已經叫開了門,裴園家的打了一盞燈籠,橘色的微光,搖搖曳曳,陰森幽冷被撕開一道微弱的口子。

這微弱的光,照進了鐘語芙心裏,忐忑的心稍安。

通到院子的路便不那麽長了。

裙鋸掃過小徑的雪,穿過玉橋,園子,這才到了主院。

地籠倒也沒斷,走進室內,溫暖如春,和外面的冰天雪地是兩個世界。

“把燈都點上。”鐘語芙說。

鐘語芙不喜歡黑暗,只要是夜晚,房間裏,廊下,都要挂上燈。

綠蘿早有準備,帶着丫鬟立刻忙碌起來,不一會,整個別院,燭火彙聚成燈海,映着厚厚的冰雪世界,美如畫卷。

鐘語芙靠在爐火邊看了一會書,裴園家的已經利索的燒了一桌子菜。

裴園家的手藝不錯,熬的厚厚的奶白羊湯裏加了一點胡椒,花椒,草果,月桂葉碎,微微辛辣喝進胃裏暖暖的,像是被熨鬥熨燙過,鐘語芙終于有了一絲食欲。

綠翹極有眼色的夾了一道翡翠卷放進鐘語芙碗裏,薄薄的一層豆腐皮,裏面包着五香腐幹,雞肉,蝦仁,香菇,蘑菇,鮮筍,火腿,嫩黃的玉米粒,用雞湯小火煨好。

咬一口,湯汁在口裏爆汁,滿嘴鮮香。

鐘語芙吃的正歡,綠蘿掀了簾子進來,身後還跟了一名小厮。

小厮是冒着嚴寒騎着馬而來的,綠蘿細心讓他在門口暖了一會,去了身上的寒氣才帶到鐘語芙面前行禮。

“夫人,侯爺派人送了禮物過來。”

小厮跪下行禮。

鐘語芙嚼着玉粒金莼的牙齒一頓,掃了一眼小厮,好像是韓以骁院子裏的,單膝跪着,将手裏的漆盒舉的高高的。

鐘語芙楞了一瞬,旋即收回視線,輕聲道,“放下,收進庫裏吧。”

對盒子裏的東西絲毫不好奇。

綠蘿笑眯眯接過,從袖子裏掏出幾兩碎銀子,賞了小厮,小厮歡喜的捏着銀子退下去。

綠蘿走過來,朝綠翹伸手,“你歇着去吧,我來給姑娘布菜。”

綠翹見鐘語芙并未反對,便把筷子遞給綠蘿。綠翹很清楚,自己就是個悶葫蘆,鐘語芙最近一直悶悶不樂的,綠蘿比自己年長兩歲,很多事情看的通透,想的也周道。

綠蘿是個能逗趣的,鐘語芙被她逗的笑了,不知不覺中多用了小半碗飯,用完晚膳,洗漱好,換了寝衣躺倒床上。

撐着額頭橫卧在枕上,墨色長發如絲綢,柔順垂下,翻看着一本游記,雪白小月腿交疊,七寸金蓮繡美纖細,舒服的翹着腳丫子。

是的,不同于別的世家女子自小綁腳,她的雙足從未綁過,足底微微躬起一點弧度,是天生的原始足型,線條流暢精致,十分好看。

綠蘿捧着描金檀木盒,半跪到床邊,“姑娘,定是您離家出走,侯爺心裏慌了,抹不開面來追,送上禮物示好,您就看一看吧。”

鐘語芙從鼻子裏哼一聲,連個眼神都未曾給,下巴揚的高高的,“他送過來的,我就要看嗎。”

“我什麽好東西沒見過。”

“那當然,我家姑娘眼光可高着呢,看了肯定也是不屑的,”綠蘿笑道,“主要是我想看看,我都好奇死了,您就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

鐘語芙終于勉強給了盒子一個眼神,道,“是你要看的,可不是我。”

“是,是奴婢想看的。”綠蘿點頭,把盒子推到鐘語芙面前,“您快打開看看吧。”

鐘語芙很是不耐的放下書,随意掀開盒子,看見靜靜躺在盒子中心的清透暖玉,那瑩光刺着她的眼。

我鐘語芙,會稀罕蘇婉用過的東西嗎?

啪的一聲合上,擡手摔了出去,面色鐵青。

這種憤怒,是一種不被丈夫尊重,顏面掃地的難堪,羞恥。

綠蘿自然也認出這塊玉佩,她萬萬沒想到,韓以骁能把蘇婉用過的東西當示好的禮物送過來,這不是打鐘語芙的臉嗎?

氣的眼淚都流出來,一改往日的好脾氣,咬牙切齒道,“姑娘,這一定是表姑娘撺掇的,老侯爺這才剛走,她就迫不及待的跳出來,打您的臉,我這就回侯府,拼着這把骨頭,也要把玉佩摔到她臉上。”

“讓她看看,您也不是好惹的!”

“就算沒了老侯爺護着,您身後還有尚書府呢,也不是她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表姑娘能比的。”

鐘語芙漂亮的杏眼裏閃着冷光,“如果不是韓以骁縱着,她能撺掇的動?”

“說到底,還是韓以骁不把我當回事。”她手指抓起一片床單,狠狠揉在掌中。

盒子躺在地上,玉露出來,鐘語芙沉沉目光看過去,眼裏閃過一抹算計。

蘇婉都打上門上來了,她也得回敬她。

附爾到綠蘿耳邊,小聲交代了幾句。

聽完鐘語芙的計劃,綠蘿噗嗤笑出聲,“我親自去,一定把事情辦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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