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

有時候,相同的話從不同的人嘴裏說出來,效果便會不同。

鐘語芙曾經也指責出過韓以骁的問題,但是韓以骁總覺得,鐘語芙作為他的妻子,不僅有義務理解自己,更加應該和自己一樣,全心全意将蘇婉當親生妹子照顧,疼惜。

如今,被趙媛可這個外人嗆一番,那就是人言可畏。

得挽回蘇婉的清譽。

這氣氛劍拔弩張。

于是趙啓緒唱白臉緩和道,“侯爺,舍妹被我寵壞了,有些膽大妄為,還請侯爺莫怪。”

韓以骁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趙啓緒,思考了一瞬,“你跟本候來,借個地方說話。”

床上,蘇婉搖着頭,痛苦的呢喃呓語,神志不清。

趙媛可蹲在床邊,活像一尊大佛,抱臂冷眼看着,素蓮哆嗦着手,不停的絞着腰間碧綠絲縧,大氣不敢出。

過了一會,趙媛可看見趙啓緒一個人回來,似是和韓以骁談完了。

趙媛可對自己的丫鬟丹碧道,“你在這看着,我和哥哥回去了,有情況你即刻來報我。”

丹碧,“知道了,小姐。”

趙媛可起身走了幾步,無意中看到幾上一角的雞毛撣子,靈機一動,遞給丹碧,“拿着一頭,給蘇姑娘握好了。”

丹碧接過來,握着一頭,另一頭放進蘇婉手中,蘇婉總是松動的手,很快就握住了。

趙媛可冷笑一聲,轉頭和趙啓緒出了內室。

“和侯爺談的怎麽樣?”趙媛可轉着頸子問趙啓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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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迷了趙啓緒的眼,他看着院子裏的燭火,平靜道,“我以為,長寧侯說的話不似做假,若他和蘇婉真的有私情,大可以光明正大納了她。就是自小一起長大,沒掌握這度。”

趙媛可頓住腳,面對面看向趙啓緒,“哥哥,退婚吧,就算侯爺沒有這心思,那蘇婉呢?這樣德行的女子,配不上做我們趙家人。”

“不能退。”

“天下好女子多的是,哥哥何必系在蘇婉一人身上。”

“這個和情愛無關,”趙啓緒道,“雖說還未成親,可我對她也有責任,一個被退了親的姑娘,又是孤女,哪裏還找的到好親事?”

趙媛可眼裏都是不解,天下男子都在意的女子貞·潔,為什麽她哥哥能這般雲淡風輕。

不忿道:“蘇婉何得何能,能遇上哥哥這樣好的人。”

“噗,有你這好妹妹心疼我,我倒也不覺得難受。人生在世,不是只有情愛那點子事。”趙啓緒笑出聲,“再說,我是男子,自當心胸寬廣。”

趙媛可猶自有些不甘心,“都是侯府女眷,這蘇婉和侯夫人,還真是雲泥之別。”

趙啓緒手背到身後,輕笑,“那你不如想想,這位侯夫人,到底要做什麽。”

趙媛可想起來,分明是鐘語芙身邊的綠蘿故意透漏蘇婉要來莊子上,邀他們來的,他們的拜帖也是早幾天就送了過來。

可是蘇婉和長寧侯,分明就不知道他們會過來。

先是目睹了蘇婉坐在妻位,又暢通無阻的看到長寧侯握着蘇婉的指節。

這位侯夫人,到底想做什麽呢?

韓以骁手背在身後,幽深眸光落在院門的黑色大鎖上。

他身後,韓忠用袖子擦着額上冷汗,心道,這位夫人可是真敢!

這滿上京,誰敢把丈夫鎖在院門外?

也就這位敢。

韓忠在心裏默默祈禱,這一會,不知又要鬧成什麽樣子。

在他的胡思亂想間,就見韓以骁甩了袖子,轉身走了。

韓忠楞了一下,利索擡腿跟上去。

莊子上離皇城遠,寅時,韓以骁便已經起身朝皇宮趕,天邊還是黑沉沉的,一絲亮光也無。

韓忠知道他的心思,也不用他吩咐,一早就已經遣了人去蘇婉那邊院子問過,蘇婉那邊,下半夜溫度就退了下去。

韓以骁淡淡嗯了一聲,側頭看向鐘語芙院子的方向,燈火明亮,靜谧在落雪中。

她這院子,不管什麽時候,燈火永遠亮如白晝。

他腦子裏不禁想過綠蘿昨晚的話,“姑娘怕黑,怕打雷,怕疼,怕苦……”

珉了珉唇瓣,吩咐韓忠道,“你今日,把那戲子請來莊子上吧。”

吩咐完,直接去了蘇婉院子裏,遠遠看了一眼蘇婉,又囑咐了素蓮幾句才離開。

輕薄的眼睫顫動,眼皮蠕動了幾下,終于掀上去。

丹碧輕輕搖晃了雞毛撣子一頭,“看來雞毛撣子也是可以治愈蘇姑娘這生病便要握着人手指的毛病的,以後就不必勞煩侯爺了,我們公子雖說沒有侯爵府這般家大業大,這雞毛撣子還是供的起的,一會奴婢便差人送來一捆,供姑娘病中使用。”

蘇婉垂下眼皮,看到自己手裏握着的雞毛撣子,整個人都不好了!

待打發了丹碧下去,眼中攝着殺人一般的目光看向素蓮,“昨晚到底怎麽回事?”

素蓮硬着頭皮将昨晚的事情全部說了一遍,蘇婉得知自己握了一整晚的雞毛撣子,氣的砸了一整套瓷盞!

原本以為,自己這一番鬧騰下來,趙啓緒會和韓以骁退婚,她的名聲因韓以骁而毀,也嫁不了旁人了。

沒成想,賠上了清譽名聲,這婚事,依然沒退成。

以後生病,再也沒有理由讓韓以骁守着自己。

蘇婉氣的牙冠都快咬斷了。

韓以骁這種人,值得鐘語芙放棄精致的生活,不吃不喝生悶氣嗎?

不!

這世上,如果有人願意疼你,愛你,那自然是好的。如果沒有,那就要學會對自己好。

鐘語芙就是這樣的人。

韓以骁越是忽視她,她就越要比他還不在乎他。

韓以骁連值得她生氣的資格都沒有!

鐘語芙美美的睡到日上三更,起床,丫鬟服侍着洗漱穿戴好,坐到梢間用早膳。

正吃了一小半,綠翹掀了簾子進來報,趙媛可來了,并且,之前已經來了一趟。

鐘語芙讓綠翹把趙媛可引進來。

當趙媛可進來,看到沒事人一樣,自在吃着精致食物的鐘語芙愣住了。

自己的丈夫,半夜出現在表妹的房裏,她怎麽還能吃的下東西?

還是她和哥哥想多了,昨晚的事,根本就是不她安排的?她還不知道?

鐘語芙咽下嘴裏的食物,笑問,“妹妹用過膳了嗎?”

趙媛可壓下心思,禮貌表示自己用過了,于是,鐘語芙讓綠蘿奉茶給她吃。

鐘語芙用了早膳,漱了口,便邀請趙媛可一道去泡溫泉,趙媛可欣然應允。

這湯泉是從山上引下來的,坐落在天然乳石岩洞裏,白色的氣泡翻滾,煙霧袅袅氤氲,泡在裏面十分舒服。

趙媛可看到鐘語芙天然的足型,眼裏都是驚詫,“你的腳沒有綁過嗎?”

鐘語芙坐在岸邊,腳踢着水花玩耍,搖頭,“我怕疼,沒綁。”

纏足,是将腳趾壓到腳背下面,整個足成一個畸形的三角形,這種腳,穿上鞋子,只有三寸大,非常好看,走起路來弱柳扶風,起舞更有淩雲之态。

但這美感,其實是只是表面。

羅襪之下,肌肉早就退化糜爛,腳趾畸形,甚至腳趾殘缺掉落。

所以,纏足的女子,即便是睡覺也是穿着羅襪,從不讓人看自己腳的真實樣子。

--因為太醜。

趙媛可還是第一次看到沒有綁過的女子足,她坐到鐘語芙旁邊,扣住她的腳腕,足型像小嬰兒,腳底的肉軟嫩柔滑,有健康的淡粉色湧動,線條精致好看。

她把自己的三寸金蓮并過去,穿着羅襪,比鐘語芙小了兩圈。

“我給你看看我的腳吧。”

鐘語芙還真不知道纏過的腳是什麽樣子的,于是點頭,“好啊。”

趙媛可解下羅襪,足型扭曲畸形,鐘語芙眼皮一跳,“你這……”她吸一口氣,頓了好長時間,“很疼吧?”

趙媛可,“現在已經習慣了,比較倒黴的是,我還記得,五歲那年剛纏的滋味,疼的整夜睡不着,感覺自己的骨頭都要碎了。”

最後讓她妥協的,是她母親的眼淚。

她又将自己的足朝鐘語芙靠近一些,眼裏全是疑惑,“明明你的足才好看啊,為什麽世人都說三寸金蓮美?”

鐘語芙也不解,正常人都能分辨出來,為什麽世間的男子,都追求這種三寸金蓮呢?

趙媛可眼裏都是羨慕,“你的母親怎麽會同意你不纏足呢?我記得我小時候也疼哭了,我母親也抱着我的足嚎啕大哭,也沒同意,只說這是為了我的将來。”

一副久遠的畫面呈現在腦海。

五歲的時候,鐘語芙母親嫌她皮實,沒個女兒家的樣子,要給她纏小腳,給她收性子。

太疼了,她哭哭唧唧跑出房間,撞到韓景譽,撲進他懷裏都哭抽了,堅決不要纏。

後來,韓景譽和他父親進了書房,再出來,她那把德容言功刻進骨子裏的母親,真的就沒有逼她纏過小腳,甚至連女子必須拿手的針線,鐘語芙不喜歡,也沒怎麽學,就勉強過的去。

鐘語芙心髒像是有溫熱的泉流流過,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景譽叔叔啊。

她唇瓣微微漾起笑,“因為一個很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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