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男人臉上也劃過一絲驚訝,嚴律己則有些尴尬地避開對視,上前詢問:“源達的工程師?”
“嗯。”男人伸出手,目光炯炯地看着他:“第二次見面,介紹一下,我叫鄭庭深。”
“幫我們看一下儀器狀況。”
嚴律己有意要疏遠他,因此直接忽略掉人家的介紹,轉而帶着人一起等電梯。鄭庭深恰好捕捉到人家眉宇間閃過的一絲不耐煩,暗自笑了笑,收回手,也沒說什麽。
“你昨晚就發現了?那你怎麽不說??”、“把你的數據調出來給我看看。”、“儀器不能過夜你不知道嗎?”
儀器室裏劉教授正板着臉批評一位男同學,語氣之重愣是把人家吓得大氣不敢出,只能垂喪着腦袋站那任老師說教。
“老師,”嚴律己趁劉教授喘息的間隙插了一嘴,“工程師來了。”
“噢!哦,趕緊讓他看一下什麽情況。”
鄭庭深打開了儀器的工作日志,先前挨批評的學生此刻在旁邊小聲說着自己昨晚的操作和數據異常的事。劉教授有些沉不住氣,直接問:“能看出是什麽問題?”
“有沒有工具箱?我還要再确認一下。”
嚴律己又趕緊拿了工具箱給他,而後拿着手電筒幫他照明,看他把設備一點一點拆分下來。
劉教授擡手看了好幾次手表後終于忍不住了,指着嚴律己說道:“你就在這幫忙,有結果了告訴我一聲。”說完他又看向先前那位學生,“回去寫一份檢讨書,在五點之前交到我辦公室。”而後擡腳離去。
男生唯唯諾諾地點了個頭後也跟着走了,狹小的儀器室裏頓時又只剩下倆人。
嚴律己面上看着很鎮定,實際渾身難受,連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良久,鄭庭深才開始說話,“剛才那個你老板?”
“嗯。”
“看着挺嚴厲。”
Advertisement
“儀器被弄壞了,說幾句也很正常。”
“你們學校的實驗室全用的進口儀器麽?”
“不然呢?”
“其實現在國産的也好用,還便宜。”
“你見過用國産的發CNS麽?”
“這是個誤區,”鄭庭深偏過腦袋對他笑了笑,“就因為你們相信用國産的儀器發不了CNS的文章,國産才愈發沒人買的。”
嚴律己的嘴角挂着一抹譏諷的笑,“說再多都不如讓核心期刊的主編們承認你們的儀器。”
彼時鄭庭深已經找到症結所在,他将東西拆下來,攤開展示,“果然是進樣針頭壞了。”
嚴律己也瞧見了,問:“大概什麽時候能弄好?”
“原裝零件我們公司沒有,得先發封郵件和原廠那邊溝通一下,讓他們寄過來。”
“要多久?”
“最快也要半個月。”
“多少錢?”
“儀器在保修階段,所以人工費給你們免了,但零件的錢你們得另付,大概這個數。”鄭庭深比了個四。
嚴律己看清數字後瞳孔微微放大,連語氣都藏着些不可置信,“這麽貴?一個小玩意就要四千。”
“不,是四萬。”
果然,給劉教授發了消息後那頭久久沒有動靜,嚴律己不由得擔心起原先那位同學來,更擔心學校不給報這四萬塊的維修費。
“等零件到了我再過來。”
察覺到身旁有人湊近,嚴律己當即放下了手機,心有餘悸似的“嗯”了一聲。
“那我現在是不是可以重新介紹一下我自己了?”
嚴律己看着他沒說話。
男人再次伸出了手,表情和原先如出一轍,只是笑容裏多了幾分玩味:“我叫鄭庭深,庭院深深的庭深。”
“我叫嚴律己,嚴于律己的律己。”嚴律己也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忽然一陣力讓他撲向了鄭庭深的方向,男人感受着手心冰涼的溫度,低頭打量比他低了幾公分的年輕人,悄聲道:“那晚你為什麽走了?”
顯然嚴律己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回答這個問題,畢竟自己每回抽身離去後就不會像今天這樣,這麽巧地碰上自己剛約過的人。—“我、”
“你不用現在告訴我,反正我們已經認識了。”
嚴律己面上無動于衷。
“早就聽說你們學校食堂有很多好吃的,方便帶我過去看看麽?”
“不方便,”嚴律己抽出了手,“我還要做實驗。”
“那就下次。”鄭庭深也不氣餒,一雙深邃迷人的眼睛在人家身上打轉,“下次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嚴律己覺得有些好笑,擡眼打量他:“你真的是工程師麽?”
“要給你看名片嗎?”鄭庭深從上衣兜裏掏出一張名片,上面寫着“高級工程師”五個端正的大字。
“現在的高級工程師掙這麽多嗎?三百萬的手表就這麽低調地藏在袖子裏。”
“我們這一行靠技術吃飯。”
嚴律己明顯不信,對方身上的無論手表還是鞋子、衣裳都絕對不是工薪階層能買得起的,中産階級的人也沒這麽随心所欲。看這人三十出頭的樣子,渾身上下又充滿花花公子的氣息,想着也許人家是個大家族企業的富二代?為了體驗生活所以跑到小公司鍛煉自己?他認真思考一通,又突然覺得沒什麽好想的,立馬搖搖頭,自動排空腦內垃圾。
鄭庭深則一直在旁邊光明正大地打量這位年輕的學生:清俊的側臉,濃密的眼睫毛,像花瓣一樣薄的唇以及微微凸起的喉結,還有白到發膩的皮膚。他第一次在酒吧見着人家就想認識他,
第二回 見…心思只怕是越來越多。
他突然咳了一聲,似在掩蓋自己的心虛。
把人送出去後嚴律己回到實驗室開始做自己的事情,中途游越給他打了電話問他有沒有空,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他瞥了眼實驗方案,拿筆在上面嚯嚯兩下,對那頭說了個“好。”
宿舍原本四人住,有一個去年出國當交換生還沒回來,因此就只剩下他們三個。原以為自己會是最晚到的,結果還有人更晚。
“師兄好。”唐菀月語笑嫣然地和嚴律己打了個招呼。
“坤子呢?”
“他還在路上。”
游越把菜單一合遞給旁邊人,“我們都點完了。”
“有青菜嗎?沒有就加一個青菜。”
“有,我點了個清炒菜心。”
“那就行。”
嚴律己對吃的不大講究,一來他不會做飯,因此外面的飯菜他很少有挑剔的。二來,因為心理原因,他對食物的渴望越來越低,大部分情況下他都寧願啃個面包填下肚子。
服務員拿到菜單後就去了前臺打票,三人邊喝飲料邊聊天,大部分都是嚴律己在旁邊聽倆人唠嗑。說來還挺狗血,唐菀月是比他們低了兩個年級的師妹,初入學校那會就對演講臺上的嚴律己一見鐘情,然後發揮起了窮追不舍的精神。奈何那會人家有對象了,還是男的,嚴律己雖然把這戀情藏得極深,但還是明确地拒絕了這姑娘一次又一次。
直到畢業前夕嚴律己出了大事,一下由萬人迷變成萬人嫌,只有要好的幾個和唐菀月這個迷妹一直不離不棄地陪着他。結果不到兩周的時間,坤子就告訴諸位自己和唐菀月在一起了。自此,迷妹不再是迷妹,而是變成了大家的弟妹。
“你怎麽才來~”
席間突然冒出一句嬌嗔,嚴律己和游越雙雙看向大門,果然是方定坤風塵仆仆地背着包朝這趕來。
“今天病人很多麽?”游越問道。
“不是,是早上查房的時候發現我管的一個病人不見了,搞得我到處打電話、查監控去找他。”
“現在還有病人逃費?”
嚴律己已經脫離臨床三年之久,對醫院的印象也只停留在了實習的那一年。
“他不是逃費,他是昨晚打了點滴之後出現幻覺了,然後一個人趁着護士不注意偷溜出去,什麽也沒帶就這麽盲走了十幾公裏。”
唐菀月聽着有些匪夷所思,“他是精神病患者?那他是怎麽回來的?”
“他應該有癫痫病史。”嚴律己接了一句。
“對啊,說起這個我就無語了。昨天問了好幾遍有沒有既往病史,他一再強調沒有,我就給他上了左氧。誰知道!”
游越和嚴律己相視一笑。
方定坤喝了兩口水後又緊巴巴地接着說,“他說他掉進路邊一個坑裏後就清醒過來了,然後一個路過的交警把他載了回來。”
唐菀月立馬擔心起自己男朋友,“那你老板知道這事嗎?”
“知道,當着全科室的面把我批了一頓。”
“哎喲,委屈死了。”唐菀月心疼地揉自己男朋友的臉,方定坤臉上立馬小雨轉晴,“看到寶貝月月我就什麽壞心情都沒有了哈。”
小情侶旁若無人地開始打情罵俏,對面兩只單身狗恨不得往耳朵裏塞棉花,再自戳雙眼。
吃過飯後天空淅瀝瀝下起了小雨,四人一時被困在商場外,就在他們決定要進去買兩把雨傘時,迎面剛好遇上一撥人。
“讓開。”嚴律己冷眼一掃,周遭氣溫陡然下降好幾度。
“喲,好歹昔日同窗,這麽兇幹嘛。”為首男子一臉嬉笑站中間,完全巋然不動。
“滾開。”嚴律己對此人的厭惡已到了極點,眼刀也是嗖嗖地向對方紮過去。
男子越發得意起來,音量也故意拔高好幾度:“嚴律己同學不是在床上挺溫柔的嘛?怎麽穿上衣裳就變得這麽冷酷無情了呢?”
嚴律己雙拳緊攥,還沒動手就被人按住了肩膀。——“冷靜。”游越在他耳邊說道,同時把人帶到自己身後。
男子肆無忌憚地張狂起來,整張臉笑得有些扭曲,“怎麽,你又想打我嗎?你打啊倒是,我看你能挨多少個處分,上次……”
“嘭-”話音未落,當胸挨了重重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