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嚴律己一進校門就直奔了實驗室,穿上白大褂,趕在儀器預約時間到之前準備樣品。他的實驗在這個環節上已經卡了許久,次次都得不到滿意的數據,老板讓他先開展別的實驗,但他就是固執到底非要将它完成才行。為此他每日早出晚歸,不是做實驗就是在辦公室看文獻,偶爾才出校門一回。
等着藥物與細胞充分反應的間隙他打開了實驗室的窗子,原本明亮的天色此刻變得灰撲撲的,烏雲籠罩在實驗樓上空,暗沉沉的壓着人喘不過氣來。他将上半身倚在窗臺上,再單手支起下巴,眼眸低垂靜靜打量起校道上來往的人群。
雨點打在手背上時他才突然發覺下雨了,随便往底下瞄了一眼,行人們的步伐明顯加快,有傘的沒傘的都在奔跑。他關好門窗,再轉過身去,掏出兜裏的手機,右上角的信號在閃爍着—
TS:造了口業就想跑? 。:你在說什麽?
TS:下次幹死你。 。:鄭工,好歹一個知識分子,講話不要這麽粗鄙行麽?
Ts:嚴博說得有道理。
TS:下次弄透你。
嚴律己忍不住笑了出來,合着人家還記着幾小時前發生的事呢。 。:先弄你前男友吧,我看他挺想要的。
TS:牙尖嘴利
TS:但口活又出奇的爛。
嚴律己感受到了對方那股子“怨憤”的氣息,若不是隔着網絡他估計早将自己按在窗臺上就地正法了,想到這他心裏突然覺得更開心? 。:你行你上。
TS:我上了你可以當我男朋友麽? 。:鄭工長得這麽帥,又這麽有錢,走哪找不到男朋友?
TS:就是走到你這我才找不到的。
嚴律己陷入沉思,他覺得自己像條待在湖底的魚,實在缺氧了才會出來冒個泡,然後再沉進湖底。不是魚不想要氧氣,而是魚覺得自己只适合待在湖底,只适合暗無天際的環境。現在要把他這條魚撈起來放在魚缸裏,兼一天二十四小時好生伺候着,他覺得自己遲早又會因為過度通氧而死亡。
就在他想着該如何回複對方時一張豔照又貿然出現在大屏幕中央,嚴律己快速點擊“拒絕”,冷眼關掉隔空投送的接收功能,深吸一口氣,出門左轉直奔隔壁的植化室。
“篤篤篤、”嚴律己敲了敲門,瞬間引來室內所有人的目光,而他的眼睛只盯着其中一位,“出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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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不明所以地看着倆人,正在過着柱子的朱潛面上有些不安,假意咳了兩聲,摘下手套向門外走去。——“你找我有事嗎?”
“你過來。”嚴律己帶着他來到隔壁,這兒正是他做實驗的地方。
“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法》:多次發送淫穢、侮辱、恐吓或者其他信息,幹擾他人正常生活的及偷窺、偷拍、竊聽、散布他人隐私的。處10日以上15日以下拘留,可以并處3000元以下罰款;情節較輕的,處5日以下拘留或者500元以下罰款。”嚴律己給他念手機裏查到的東西。
朱潛的眸中明顯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又鎮定下來。—“你在說什麽?”
嚴律己不想跟他廢話,“我再直白一點,根據《刑法》:傳播淫穢的書刊、影片、音像、圖片或者其他淫穢物品,情節嚴重的,處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穢信息的,處10日以上15日以下拘留,可以并處3000元以下罰款;情節較輕的,處5日以下拘留或者500元以下罰款。”
“我聽不懂你說的什麽意思,要是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朱潛轉身要走,将要踏出實驗室前猛然聽到背後陡然拔高了音量——“拘留還是坐牢,你自己選一個。”
朱潛的身影在足足停留了半分鐘才轉過來,“你怎麽……”
“我當然知道。”嚴律己表情冷酷地上前,一腳踢上實驗室的門,再把人逼到角落裏。——“我還知道大三時用小號暗暗找我聊騷的是你,公共課上坐我後邊的是你,每次經過8棟時三樓陽臺總會冒出一個腦袋—那也是你。”
嚴律己認真地觀察着他的臉色,也欣賞了好一出千變萬化的表情。
—“你以為我不知道,其實我什麽都知道,但我不說,因為—我壓根就不在乎。”
飄渺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鑽進朱潛的耳朵裏,待在25度室溫裏的他愣是出了一身冷汗。——“你……”他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緊張地咽了一下口水後繼續說道:“你為什麽……”
“因為我一點也不喜歡你。”嚴律己面上麻木得像正在行刑的劊子手,而朱潛就是插翅難逃的犯人。他彎腰上前,嘴巴附在對方的的耳邊說着悄悄話,宛如劊子手對死囚進行最後叮囑。—“收起你的小把戲,不然我不介意讓你出名一把。”
短短幾秒的時間朱潛的表情先由呆滞轉到震驚,再換到錯愕,最後變成按耐不住的滔天怒火。他一把推開了身前的嚴律己,朝他大吼:“你個爛貨,憑什麽說我?!!”
“爛貨你也愛?那你是什麽?”
嚴律己說話的聲音輕飄飄的,嘴角也勾着,只是眼底不見一絲笑意,“哦,你是可憐蟲,爛貨也不愛的可憐蟲,使出了渾身把戲依舊讓人瞧不上的——”—“別說了!!!”
朱潛憤然打斷了他,嚴律己就看着對方像瘋了似的對牆壁又錘又踢,還将自己的手背咬出個紫紅色的血印子來。
“要發瘋回你的實驗室,我的話說完了,滾吧。”
嚴律己漠不關心的表情深深刺痛了朱潛,他好一會才得以說出話來,卻發現字字句句都帶着難以抑制的哭腔。——“嚴律己,你好狠心。”
“我狠心?”嚴律己似聽到天大的笑話般扭過頭來瞧了他一眼,“你隔三差五的發我的床照過來羞辱我,究竟誰狠心?”
說到床照對方又掏出來手機,打開一個隐秘相冊,裏邊全是他親手從視頻裏截下來的豔照,而主角永遠是那兩個人。他臉上的表情已經趨于平靜,但洶湧而出的淚水仍然淌了滿臉。——“大一開學典禮,從你上臺致辭的那一刻,我就喜歡上你了。你就像月光,高高挂在天上,凡人觸不可及。”——“我喜歡了你五年,也把你在放心裏當神一樣供了五年,結果你卻像個婊子一樣在別人身下求歡。”
“你知道嗎?我真的好恨你。”
“那不叫求歡,”嚴律己的表情依舊不見絲毫波瀾,“那叫做愛。”
—“你不懂,因為沒有人愛你。”
朱潛終于崩潰的蹲下身子,雙手痛苦地抱着腦袋,整個人哭得渾身顫抖,連頭發絲都寫滿絕望。嚴律己看也沒看他一眼,拿過眼前處理好的樣品,轉身闊步去了儀器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