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虛與委蛇
安吉拉暗中得意, 以前她總是因為自己的華裔外表苦惱自卑，雖然黴國的朋友們不會當面對她說什麽，但那些對有色人種的無形歧視與排斥, 她始終能感受得到。現如今在華國辦事, 她的長相卻為她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這就是她的天命！
在滿是喪屍的華國首都, 她不僅能幫養父的忙, 還能做出更多“英雄”事跡，那他們自然就會對她真心實意的尊重崇拜了。對別人而言喪屍末世是地獄, 但是對于控屍者的她，簡直就是建功立業的天堂。
眼前這些喪屍都只是耗材，只要找到那份資料帶給養父, 養父說可以随便在其他地方再制造更多能進化的喪屍, 她相信養父的能力，不會讓她失望。
她忽然猜到了養父一直沒有把她引薦給白頭鷹戰隊，甚至刻意隐瞞了她有異能的真實用意。
養父或許已經不甘心只當白頭鷹戰隊的提款機, 她不止一次聽養父抱怨過那位首領大人的貪得無厭。既然她有了匹配末世的更強大的異能, 與養父的感情也那麽深厚，養父當然要更倚重她才對。
說不定今天的任務就是在鍛煉她的能力。或許白頭鷹戰隊的人也正在找那個U盤裏的資料, 只要她神不知鬼不覺先取得資料，養父的獲益肯定是最大的。
安吉拉越想越激動。
她将自己當成地道的黴國人, 做事處處站在養父的立場考慮，可她顯然沒有意識到，如果史密森真的那麽信任倚重她，為什麽不在一開始就講明整盤計劃，不提示她還有其他人在找U盤呢？
她甚至故意回避一件事從不敢細想。那就是當初漢斯在公寓內屍變, 如果那一天她沒能覺醒異能, 如果不是寵物狗皮特先撲過去拖延了一陣, 那她會否成為漢斯的第一餐？那時候他的養父又躲在哪裏了呢？
……
時間退回到當日中午。
艾米麗并不喜歡烹饪，但為了滿足地下室裏那人的熱食需求，她以白水煮了一些意大利面，加了一點鹽，另外扔進去幾片生菜葉子，看着差不多熟了就拿了個塑料一次性餐盒盛放，敷衍地倒入了番茄醬。
那味道，反正連她自己都不會嘗試的。将東西送下去之後，她又迅速返回了地面上。以她的速度，就算不做任何遮掩，也不會被那人看清容貌。
她枯坐在沙發裏梳理這次來華國的任務成果。其實還有個事，需要她在逃跑前稍微關心一下。
除了驅趕候鳥和流浪動物在帝都散播普通喪屍病毒之外，首領提過一個新的藥物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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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黴國政府還沒有失控前就部署的一項病毒研究工作，試驗對象是智峰國際學校的師生。那所學校為了彰顯其不輸于海外貴族私立學校的實力，長期從黴國空運一些高檔食材，號稱能讓學生的身體提前适應黴國本土的飲食。不過這種崇洋的舉動也方便了黴國研究機構做手腳。
每天一點劑量，持續不斷投放，觀察其藥性起效的過程。這種新藥更有隐蔽性，不會像病毒那樣讓人體産生類似流感的不舒适症狀，而是在量達到某一臨界值後突變喪屍，這種喪屍是可控的能被另外的一種藥物散發的信息誘導。
只有社區高中學歷的艾米麗最煩這些科學名詞，能了解的僅限于此，就算丢給她全面的研究報告她也看不下去。總之，那所學校裏有這個實驗數據的文件需要回收。首領讓她拿到文件後順便帶回黴國。
這個小任務是交給傭兵頭子托馬斯去統籌安排的。畢竟只是去一個國際學校拿文件，壓根用不着白頭鷹的精銳。昨晚停電到現在混亂那麽久，托馬斯正好行動，應該有成果了。
艾米麗用聯絡器撥給托馬斯：“上頭要的文件你找到了麽？”
“正在找，你怎麽也問，你們到底誰說了算？”托馬斯沒有找到目标物品，在滿是喪屍的校園內正心煩氣躁呢，結果又被人催要成果。
“白頭鷹這次在華國的行動是我說了算，除了我還有誰在關注這件事麽？”艾米麗聽到托馬斯那種帶着歧視意味的回答也是相當不滿。
她一秒鐘能扇那個白皮傻瓜二百巴掌，若不是這人手下有一些亡命徒，她才不想理會呢。去學校裏取個東西那麽簡單的事情到現在還完不成，難不成要指望異能者幫忙麽？
托馬斯平時說話就很狂，感覺到艾米麗的不滿，忍不住嘲笑道：“這東西有很多人惦記，接頭人已經變喪屍了，身上沒有U盤，我只能自己找。學校裏全都是喪屍，恐怕與那種藥有關吧？局勢沒有像你們說的那樣發展，變得不受你們控制了對不對？所以我要加錢。”
“加錢是不可能的。你心裏清楚，只有我們能将這東西發揮最大的作用，別人惦記也要有命收貨給錢啊。你少羅嗦，找到東西交給我，你立刻就能收到尾款，此後你想去哪裏逍遙都行。否則，你可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艾米麗言語威脅，底氣十足。
托馬斯以前也是相信這一點的，但他們都不知道他上午已經覺醒異能了。也許是這個學校裏滿是喪屍病毒密集，他也被感染了？總之他覺醒了。
他不再是白頭鷹看不起的普通人奴仆，他控制火團的戰鬥力能輕易消滅喪屍，絕對不容小觑。那麽，他為什麽不為自己謀得更多福利呢？這個自以為是的混血女人，不就是有速度系異能才得到紮爾西亞的重用，對旁人指手畫腳的麽？他早就看她不爽了。
這次在華國的行動，可以說并不算成功，一想到艾米麗損兵折将，連個U盤都不能親自拿到，灰頭土臉滾回黴國挨批的模樣，托馬斯就暗中得意。
艾米麗根本想不到他不僅知道那個U盤的真正意義，還知道就在帝都的地界上，正有其他的買家等着那東西。上午他的聯絡器被人黑進來，報了一個比白頭鷹更誘人的價格，只要他能将東西找到，出手賣給旁人或者自己帶回黴國交給紮爾西亞，他的前途将一片光明。
艾米麗算什麽！白頭鷹的精銳們正被華國的異能者追擊，而他托馬斯可不在被追擊的範圍，自然能為所欲為了。
那時候的托馬斯根本不會想到，東西一直沒找到，耗到晚上他還會被一個看起來無害的小姑娘偷襲。
還好他身體素質強，很快就清醒過來。隔着琴房的玻璃，他看見華國戰士已經占據了優勢，喪屍們眼看就要被清理幹淨了。
那之後，勢必是搜尋校園內的幸存者。那個小姑娘會否告訴別人，琴房裏還有人在？
他如果被抓到，該如何解釋自己的身份？說是來應聘口語老師才被困在學校內的麽？聽說華國人能鑒別出異能者，若讓他們發現他是異能者，進而證實是他摧毀了軍用無人機，那麻煩就大了。
他要趕緊逃走才行。但是U盤還沒有找到呢，他怎麽甘心就這樣一走了之？
就只是猶豫了這一會兒，已經有幾個戰士向着琴房而來，還好琴房周遭的喪屍已經不見了蹤影，他趕緊打開門，試圖跑到一片灌木叢中藏身。
可是那裏忽然蹦出來一只穿着校服的喪屍，他驚恐之下，本來就不太穩定的異能更是失控了，手裏彈射出巨大的一團火焰，那喪屍瞬間被燒着了，同時也點燃了操場旁一棵高大的樹木。
就像是□□一樣的效果，在暗夜中想不引人注目都難。附近很多人清清楚楚看到了他指尖冒火團的異能，避無可避。
安吉拉在心中為托馬斯默哀了幾秒，将他歸入了不必理會的蠢貨行列。有異能是挺難的的，但若是沒腦子或者自以為是那種，還是用完就扔吧。
……
結束與托馬斯的通訊，艾米麗将警報裝置調試好，躺在客廳的沙發裏睡覺補眠恢複體力。她的速度異能不是無限的，用到力竭也會變成普通人的速度，必須及時休息，吃飯睡覺一樣都不能少。
原本在下午6點，首領紮爾西亞會與艾米麗通話，可是艾米麗的聯絡器一直沒有動靜，手機也沒有信號，她醒來之後一直處于急躁焦慮的狀态。
安靜的小區此時也出現了人聲，是物業的電瓶車在小區內行駛，用大喇叭以華語和黴語廣播說政府免費派發物資，放到住戶院子外，自行領取。
艾米麗等物業的車子離遠了，才蒙住頭臉，快速出入別墅院子拿到了一箱物資。
雖然這裏的物業是洋管家，與常規華國人聚居區的管理模式不同，但帝都全面封控居家隔離之時，上級街道仍會往下級社區派發物資。
洋管家們不敢私自吞了應急物資，只能是通知到有人居住的別墅，将物資放到人家門口。至于別墅內住的人是否領取他們就管不到了，這是業主的自由。
艾米麗倉促間逃來這裏并沒有提前準備太多飲食，現在有人免費發，她當然會看看是什麽，貧民區長大的她總忍不住占這些小便宜。她一看除了蔬菜米糧還有幾包方便面，就欣然收下了。
地下室那個戰利品要求吃熱食，她又不是廚師，實在是不想自讨苦吃伺候那位大爺。方便面很好啊，開水一沖就行。其他食物她自己留着吃。畢竟她也不知道還要在這個地方躲幾天。
等等，物業怎麽知道她來住了呢？她剛才去院子外拿物資，特意觀察了一下，只有住人的別墅門口才放了物資箱子。莫非小區內還有什麽隐蔽的監控？
這裏的物業最是标榜充分尊重業主隐私，絕不會窺視業主生活。
她不放心地施展速度異能迅速将附近又察看了一遍，确定除了常規對着小區道路的監控外，根本沒有對着別墅拍攝的監控。而且臨近她這棟房子的監控已經被她微調了角度，就算她不用異能大搖大擺現身出入大門前的道路，也絕對不會被監控拍到。
當初艾米麗是淩晨天不亮就帶着歐陽雲卷來到別墅的，那時候民用電都沒有恢複。她又是用異能以極快的速度溜進來，便是小區的攝像頭還能用，也根本拍不到她的影子。
艾米麗疑神疑鬼地走去地下室，隔着一道貼膜的觀察窗，她能看見被囚困的人，對方卻無法看清她的臉孔。中午給他吃東西的時候，為他解開了一只手和蒙眼布。吃完了，她也沒來收拾。
那人面前的移動小桌上還放着吃剩的白水煮面，他百無聊賴用左手擺弄一次性塑料叉子，上下左右觀察周圍的環境。
艾米麗不怕他研究這個簡陋的地下室，或者吃了東西有力氣大喊大叫。別墅院子很大，這是地下室內的儲藏間，沒有窗子，就算有人聽見什麽奇怪的聲音，也不會多管閑事。
有錢人都是這樣大難臨頭只顧自己。
黴國喪屍橫行的時候，超級富豪早就躲進了自己的末世堡壘，中産們稍微有點想法的也只是少數聯合，自發組織武裝封閉他們居住的高級小區，沒錢人和喪屍想要進去并不容易。
歐陽雲舒并沒有看起來那麽狼狽，左手用筆寫字都沒問題的他，是故意示弱降低敵人的防備。外邊物業大喇叭喊的送物資，即使隔着地下室的牆他依稀能聽到一些。他猜測敵人多半正在疑神疑鬼，為什麽物業能清楚哪家有人。
果然，艾米麗帶上變聲器，隔着門氣勢洶洶地質問道：“你們華國政府連私人宅邸都會監控麽？物業送物資居然是清楚哪家有人的，這嚴重侵犯了個人隐私。”
歐陽雲舒不解道：“或許是你在上面活動弄出動靜了吧？”
艾米麗在樓上活動連燈都不敢開，出門拿物資都是蒙頭蓋臉用異能高速出入。她肯定自己沒有驚動任何人。
她又上下打量歐陽雲舒，他身上裏裏外外能發信號的可疑物品都很早就被她丢棄了，包括眼鏡手表。他穿的是硬塑拉鏈外套，裏面不是襯衫，而是無扣的T恤。他的長褲是研究所配發的那種工作褲，松緊帶沒有任何金屬物品的。
她們弄暈他的時候就已經用黴國的高科技設備一寸寸掃過他的肌膚和每一顆牙齒，确認他體內并沒有定位器之類的東西。再說華國的科技手段怎麽可能超過黴國呢？
她确信沒人能追蹤到歐陽雲卷，研究所那個華國精神系異能者受了重傷，不可能這麽快醒過來。就算能醒來，那人也追蹤不到這麽遠的距離。別說是華國了，全世界的精神系異能者也沒有能進行遠距離定向追蹤某個人的能力。
歐陽雲舒別有用心地說道：“你也別瞎想了，我猜可能是水表、燃氣表之類的暴露了你的居住情況。你可以不用電，但是不能不用水吧？高檔小區除了戶內這些表，物業也有總表進行能源消耗的統計，用水量或用燃氣的變化很容易察覺。”
艾米麗聽說過華國人關于□□的各種段子，沒想到有朝一日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不，是狡猾的歐陽雲卷非要吃熱食，這才讓她消耗了更多的水與燃氣。當然，如果水電燃氣在物業都能監測到用量，那麽房子裏有人住總歸還是會被物業察覺的。
還好，物業并不知道住戶究竟是誰，追溯源頭，這棟房子的主人遠在黴國，現在那對可憐的華裔夫婦是否還活着都兩說了。
歐陽雲舒繼續說道：“既然物業都能來送物資，可見外邊沒你說的那麽混亂。你和我說實話，我的妻子兒子他們是否都好好的？”
歐陽雲舒是故意以錯誤的信息試探敵人掌握的情報到了哪一步。塗靜母子昨天已經去了研究所，白頭鷹昨天就是在研究所将他綁架的。倘若敵人有更詳盡的情報來源，定然會指出他這句話的矛盾。
不過上午，敵人還說什麽塗靜母子已經遭遇不測，在結合眼前這個敵人的反應，可以證實他們并不知道研究所昨天最新發生的那些事情。
塗靜母子，李佳佳母女應該都是安全的。
這說明了那個叛徒并不在研究所內，是無法實時獲取研究所情報的。
“……”艾米麗被噎的不知如何回答，她懊惱上午太沖動用歐陽雲卷的妻兒刺激他，也許她該哄騙的是能帶上他的妻兒一起去黴國。
現在除了用組織內部的通訊器聯絡其他隊友，她的手機一直沒有恢複通訊，根本無法上網不了解外面的局勢，這就讓她的擔憂絲毫不比他少。
“你是走不了才躲在這裏的吧？”歐陽雲舒雖然看不見對方樣貌也聽不出是男是女，但能推測出一些答案，“所以，其實你很需要我的配合。你來去如風，應該是速度系異能者，我跑不出你的掌控。我們的确可以商議一下合作，至少我不想繼續被綁着。”
艾米麗問道：“你終于想和我談了？”
“你晾了我一下午，不就是等着我這句話麽？”歐陽雲舒擡起頭，攤牌，“你是個戒心很強的人，将活的我帶去你的首領指定的地方是你的任務。如果這個任務進展很順利，我沒可能清醒地吃你煮的面條，還能有閑情逸致在這裏耗時間。讓我猜猜，這裏可能沒有你的同夥，你一個人要防備我方搜捕，還要花心思應付我，你應該讓我繼續昏睡才更省心。”
“讓你醒着自然有用處。”艾米麗強行狡辯。
首領要求弄個神智完好身體健康的歐陽雲卷回去黴國，不能用藥物傷及他的身體。據說他能主觀控制身體釋放出一種別人都沒有的信息素，配合某種儀器能激發潛在異能者的異能，并使之達到穩定峰值。他是華國異能激發技術的核心。
現有能讓人類陷入長時間昏迷的藥物，都會打破他體內某種微妙的平衡。包括情緒波動等等影響，萬一人廢了，大家就白忙一場了。
可是首領沒有在約定的時間聯絡她，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是黴國本土有什麽變故，首領忙着處理那邊的事耽擱了麽？她是否要趁着那顆間0諜衛星還在頭頂的時候，主動聯絡首領？
不行，她要先将歐陽雲卷的心思與條件摸透，掌控了目前帝都的準确時局信息，再向首領彙報行動的最新進展情況，否則會顯得她太被動太無能。
在帝都的行動其實比預期效果差了許多，她若是再連一個俘虜都搞不定，這事傳出去，她還拿什麽服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