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暗夜幽光
塗靜對丈夫的思念只是盤桓了片刻, 在離開杜嘉岚的辦公室之後，那種念想很快也就淡去了，見不着的人與眼前必須要過的日子相比, 塗靜當然知道什麽更重要。
尤其在她拉過了兒子的小手時, 心意也更加堅定起來。她有兒子就行了。
她不着急回宿舍, 而是帶兒子去了電話室。
這次很幸運, 電話室開放了，她打通了表妹王盈盈的手機。這說明表妹一家可能沒在更機密的地方, 還能接通民用信號。
以前她與表妹和姑姑聯系的時候會用微.信視頻，子悅很可愛，說話時小表情很逗趣, 表妹最喜歡和子悅聊天。現在她們只能聽聲音。
王盈盈問：“姐, 你換手機號了？怎麽都是陌生號碼？”
“我們這裏民用通訊還不能用，就是公共電話打的。”塗靜沒有在這個問題上解釋太多，問道, “盈盈, 你們轉移到安全的地方沒？”
王盈盈說道：“多虧了你，我們昨天就被接到部隊大院的避難所了, 我和媽媽都在，爸爸的老戰友也在這裏, 對我們挺照顧的。他們說我和媽媽是潛在異能者，等過幾天還會安排一次鑒定，如果真的是，那要參加培訓。等培訓通過，我說不定能入選特殊防衛部門, 有編制那種, 以後吃喝不愁了。姐, 你怎麽樣了？”
塗靜回憶了一下特戰隊的保密協議，按規定答道：“我和子悅都在一個地下避難所很安全，就是民用信號不太好。孩子爸有公幹，平時見不着他。估計以後只能我聯系你們了。帝都這邊剛剛下了一場大雨，你們那裏情況如何？”
“沒下雨，但是科學家有預測，霓虹群島近期會有地震，大概率引發我國沿海地區的海嘯。”王盈盈的語氣裏有些焦慮。
塗靜依稀記得上輩子聽幸存者提起過，在三日大雨後，沿海幾個城市都遭遇了海嘯。有個幸存者是從沿海的陪都逃來的，煞有介事地說海嘯發生的特別突然，他們那裏沿海地勢低窪的地方都淹沒了。
理論上陪都臨近的是B海，B海之外是D海，B海幾乎被華國和H國、高麗國包圍着，更像是個內陸大湖。如果霓虹群島發生地震，相比之下最容易受到影響的是魔都而非陪都。從地圖上看海嘯的威力想作用到陪都，會遭遇各種阻礙，真傳導過去也會減弱許多。
除非地震并不只是在霓虹群島發生，又或者是霓虹群島的地震威力比想象中更巨大，以至于餘波傳遞到B海，對陪都也有了那麽可怕的影響。
不過，若真是霓虹群島有大地震，隔海相望的魔都很難不受到影響。
“你們的避難所不在海邊吧？”塗靜想到這些趕緊問了一句。
王盈盈說：“嗯，比較靠內陸，是個山坡上，原本這裏要建設一個新的酒店，場地剛平整好。現在喪屍病毒爆發，這裏就被臨時征用蓋了許多帳篷房。附近是部隊駐紮的軍區，地勢應該算是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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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靜叮囑道：“如果真有海嘯預警，你們千萬要去更高的地方躲避。”
王盈盈不以為然道：“這裏離海可遠着呢，站在山上都看不見。你就放心吧。”
聽到這麽說，塗靜算是稍稍放心了：“你們那裏喪屍多麽？”
“有一些，不過說是比帝都的發病率低，而且集中在外籍人士聚居區。初步溯源為外籍近期入境的，不排除故意投毒。”王盈盈嘆氣。
“小姨別擔心，會好起來的。”歐陽子悅像小大人一樣安慰着。
姑姑塗蘭聽不清大家具體在說什麽，只插話道：“小靜照顧好子悅，別擔心我們。我們這裏管吃管住，一切都挺好的。”
“是啊，姐，我會照顧好媽媽。避難所裏也有不少未婚男青年，我媽這陣子沒事兒就和我唠叨抓緊找對象，還說什麽天災人禍世界末日也不能耽誤結婚。”王盈盈帶着哭笑不得調子說，“我啊，萬一真是很有潛力的異能者，那肯定找個異能者談對象。我還說為啥當初看那些男人都不順眼，大概或許他們都不是異能者。”
“為啥非要找異能者，我聽說異能不是母系遺傳概率更高麽？”
王盈盈自有一套理論：“夫妻兩個都是異能者，生的娃是不是鐵定異能者？就算不是，那最起碼概率更高吧？姐，你力氣也不小，是不是異能者？”
“我是力量型，不過我膽子小，在避難所裏工作就好。”塗靜這麽說的時候對歐陽子悅眨眨眼睛，讓他保密。
歐陽子悅秒懂，媽媽是怕小姨她們擔心，才不說要出外勤的危險任務。他也就沒再顯擺媽媽加入特戰隊的事。
姑姑塗蘭聽不清這些小嘀咕，不過仍語重心長道：“國家危難之時大家都應該出一份力。如果是異能者，就不該退縮，要響應國家號召做力所能及的事。小靜有兒子要照顧是沒辦法，但盈盈還年輕，她若是想從軍報效祖國我也不攔着她。”
“媽，既然不攔着，你還天天給我找對象幹什麽？”
塗蘭說：“找對象談戀愛又不耽誤工作，早點定下來，領個證，夫妻齊心有個照應，這不是挺好麽？”
塗靜想着姑姑這是不放心王盈盈一個人，萬一哪一天姑姑去世，總要有別人陪伴王盈盈才好。末世裏的确随時都可能死人，避難所也并不會絕對安全。能提高安全率的辦法，就是盡可能劃分更小的居住單元，分區分片，一旦一人有問題不會牽連更多，僅此而已。
除非哪一天真造出了疫苗或者病毒阻斷的藥劑，能讓更多人免疫喪屍病毒，不會成為原生喪屍，否則末世的陰影很難消散。
剛恢複通訊沒多久，電話室外邊排隊等的人比較多，塗靜也不敢再多聊。知道表妹和姑姑都沒事，還有積極的計劃，她就放心了。
但是未來可能有海嘯的事，塗靜仍是耿耿于懷。
當天晚上歐陽子悅自己洗漱完畢，乖乖躺好在床上，本來想陪着媽媽說說話，無奈一整天學習和訓練強度很大，倒在床上瞬間就睡着了。
剛想給兒子講個睡前故事的塗靜，好吧，兒子太乖了，根本沒有她發揮餘熱的機會。
第二天一早，塗靜醒來的時候，兒子還沒醒。
她覺得自己晚上好像夢到了什麽，是與大海有關的，夢中那種潮濕的腥味一直萦繞在鼻子裏，就仿佛身臨其境一樣。
是昨晚上總惦記着海嘯的事情，才會做了那樣的夢麽？還是她又不知不覺進入了旁人的思想裏，就像是當初和焦玲玲交談一樣，她感受到了對方的記憶或夢境場景？
兒子照常去上學，開始了與昨天一樣的學習生活。塗靜也按照課程安排參加各種訓練。
當她以為這一天将安穩平淡的過去之時，在下午她忽然接到了一個新的任務。這個任務的內容讓她猛然想起了那個夢的一些細節，意外呼應起來。
任務是前往陪都的N鎮，接應歸國的病毒學家宿南星。N鎮濱海，有個大型的貨運港口。她夢裏的海，難道對應的是那個地方。
指揮部內能做預言夢的只有政委杜嘉岚，難道她昨天一不小心溜入了政委的夢裏？只可惜睡着時是潛意識，她醒來也沒記住多少內容。政委并沒有特意叮囑她什麽，或許只是夢。
她又仔細地看起了任務相關資料。
資料裏說明，宿南星是在我國特工保護下改易身份幾經輾轉才從黴國到達霓虹國，又從那裏脫身秘密進入H國，目前仍有被暗殺的風險。他們乘坐的也不是正經客船，而是一艘往來于華國與H國的貨船。該貨船歸屬是華國，由華國國籍的船員駕駛，此次也承擔了從H國撤僑的任務。
正規軍艦撤僑是在H國幾大城市港口停靠，而這艘貨船承擔撤僑任務其實是偶然。
在喪屍病毒尚未大爆發前，H國政府已經在黴國的忽悠下完全躺平，根本不管普通民衆的死活。半個月前H國與黴國本土失聯，黴國駐軍因喪屍病毒爆發造成嘩變索性仗着武器和兵力各自為政。正經通航的大港口很快都被喪屍占領，H國人根本指望不上黴國的大兵保護，黴國大兵不搶他們的資源已經是萬幸。總之H國的情況比華國帝都嚴重多了。
至今為止，只有幾個脫離H國陸地的群島，被H國部隊或者是黴國的大兵以武力強行守住，其餘國土全部淪陷失控。
這艘貨船早在半個月前出發，原本也就幾天的航程送了貨就回國。可是當船到達H國海岸附近時已經發現了港口情況不妙想要返航，卻被占據了群島的散兵攔截強行扣押。
船員頑強抵抗讓那些散兵無法占船，後來經我方撤僑軍艦經過，武裝協調了一下，這才達成共識。
這個島以及附近幾個島零散彙集了一大批從岸上逃過去的幸存者，其中有不少華國人。宿南星也混在其中。我方要帶走持華國護照的人，船上的貨物都可以留給島上的散兵。
這些幸存者被強制隔離在海邊至少7天以上，自帶的補給早沒了，有華國護照的人能離開，這已經讓其他國籍的幸存者羨慕不已。
按照我國的防疫管理規定，貨船到達我國陪都N鎮的港口後，船上所有人登陸按照閉環隔離。閉環隔離的區域提前已經沿着港口建設好了。是在港口以前堆放集裝箱的大型卸貨場地上搭建的臨時房屋，由當地部隊守衛安全。
除了帝都等大型城市，小規模的城市，尤其N鎮這種貨運港平時人員也不多，原生喪屍比大城市少了許多。港口以及閉環隔離區域遠離周邊的居住區。有高速和鐵路連接周邊幾大城市，交通便利。喪屍病毒零星爆發後經過突擊清理，已經變成了一個安全度較高的港口。
那艘貨船将在今晚8點到達。
塗靜接到任務後需要立刻出發，趕在晚上8點前到達港口支援。如果一切順利，連夜護送宿南星回到帝都的1號基地。之所以不用直升機去接，是飛在空中的交通工具一旦被襲擊或者發生故障，很難有活命的機會。靈活性更強的還是要靠汽車。
塗靜在更衣室換好作戰服，直到坐上了車子才發現這次任務居然不是和張芳豔搭檔。
開車的是運輸兵出身的司機劉哥，車內還坐了一個年輕人，抱着一杆帶消.音.器的狙擊.槍。那人自我介紹道：“塗靜你好，我叫徐博。前幾次任務我在瞄準鏡裏看到過你，這次終于能近距離認識一下了。”
“哦，你就是那位神槍手？你也是異能者？”
徐博答道：“是的，我異能比較一般，就是遠望瞄準還有夜視。我以前也是狙擊.手，與張芳豔是同期進入特戰隊。她槍法比我好，其他科目也非常優秀。”
“你們的異能都挺适合用槍的。”塗靜真心羨慕道，“我就不行，射擊毫無天賦，出門只能帶斧子了。”
“張芳豔今天怎麽沒來？”徐博眉眼中流露出幾分失望的模樣。
塗靜搖頭：“估計她另有任務吧。這次為什麽要咱們馳援，陪都應該也有異能者吧？”
“我也不知道情況，不過原本陪都異能者就少一些，前段時間又抽調參與了周邊海陸撤僑的行動。估計合适的人手還沒趕回來，而那位專家肯定更重要，不能有閃失。”徐博嘟囔了一句。
塗靜問：“你和張芳豔以前總搭檔麽？”
“也不總是。我們也是最近幾次任務才碰上，這兩天在指揮部我都沒見到她。”徐博說完了這句，又有點不太自然地壓低聲音問，“既然她不在，我和你打聽一下，你知道她有男朋友麽？”
“啊？”塗靜心說這小夥子也太直接了吧。她想到了張芳豔聊過的人生規劃，不談戀愛不結婚，存卵.子不想自己生娃，完全沒有給娃爹留位置的那種，真不知道是否應該現在就透露給徐博。
她猶豫了一下，終于忍住，用了比較普通的說辭：“我認識小張也沒幾天，真不太清楚。只是平時聊天，她說沒心思談戀愛，大概應該是還沒有男朋友。”
徐博聽完，眼睛都快彎成一條縫，臉上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塗靜瞥了一眼，想到了自己的夢。夢中的細節，是她與一位男同事坐車去陪都，離海還遠着呢，就聞到了海腥味。夢裏，那位同事看不清面目，不過他也問了小張，說的好像就是這個內容。那之後發生了什麽事情？
想起來了，是他們路上遇到了車禍！
她的夢裏，上車之後沒多久，聊了兩三句她就昏沉沉睡着了。等她醒來，她發現他們竟然在高速上出事故了。
前面是連環車禍的現場，不過應該是前幾天喪屍剛爆發那會兒的事情了。已經被清障車清理了一輪，目前高速雙向都能有一條車道可以通車，兩旁也沒有喪屍。
她看向駕駛座，那裏居然沒有人。車門開着，前面的氣囊已經彈出。
她大力推醒了額頭撞出血的徐博：“醒醒，車子出事故了，司機不見了。”
徐博猛然睜開眼，也發現了不對勁，一邊呼叫司機劉哥，一邊舉目四望。他的視力敏銳度比塗靜高，即使天色已經黑暗下來，他仍能看清更遠的地方，他拉開車門說道：“劉哥在前面，馬上要走到逆行車道去了。”
雖然各大城市都在封控，高速公路上車輛很少，不過也有運送物資的車子偶爾會從對向駛來，來路被他們自己的車子擋了，可人若是去了對向車道溜達，肯定不安全。
塗靜拎起斧子追着徐博而去。
她拿出了高亮手電，照明前路，跑了一陣就發現劉哥的行動不太對。那姿勢有點僵硬，就像是喪屍，反正不是正常人走路的姿勢。
徐博跑步速度比塗靜快，繞過茫然前行的劉哥，驚訝道：“他睡着了，像夢游一樣，不是喪屍。”
塗靜松了一口氣。
如今，塗靜就只能想起夢裏這些細節，理清了思路她再往旁邊一看，徐博竟然真的睡着了，前面開車的司機劉哥也好像有點瞌睡，頭有往方向盤嗑的趨勢。
她趕緊敞開了車窗，大聲對司機劉哥說：“靠邊停車，有問題！”
說完，她大力拍醒了徐博。再看時間，居然已經過去了一小時，馬上要拐上那條高速了。她凝神思考的時候竟然一下子過去那麽久？還是她其實已經睡着了一會兒，不覺得時間飛逝呢？
劉哥不明所以，塗靜卻說：“劉哥你困不困？剛才徐博就睡着了，我也好像瞌睡了一會兒。這不太對勁，你能檢查一下車上有什麽問題物品麽？”
“外邊溫度還行，我沒開空調，只是關了車窗開了新風。是不是憋悶的，你們工作太累，這才睡着呢？”劉哥說是這樣說，不過還是認真檢查車子，“其實剛才我也有點困，不過我們司機有提神的法子，我帶了茶水你們喝麽？”
塗靜現在不渴，外出她一般都少喝水減少上廁所的次數。
她忽然想起了一種變異植物，名為瞌睡草，外觀就像是早春常見的那種楊絮一樣，随風飄散，若是碾碎了吸入就會引人昏睡。這算是比較溫和的變異植物了。末世裏有人專門收這個東西，說是做安眠藥。
不過在喪屍和變異生物包圍的環境中誰敢安眠？這東西說不定還有其他用處，只不過收貨的人不可能随便透露給旁人知道。
塗靜現在只提醒道：“劉哥，你看看新風進氣孔有沒有異物？”
劉哥一查，發現進氣孔那裏果然有一小撮像是楊絮一樣的東西，他說：“城裏好多楊絮亂飄，我開車也壓了不少，可能那時候堵進來的。”
塗靜說：“這也許不是普通楊絮，我上次出任務遇到過變異植物能将活人弄暈拖走的，興許我們也遇到了其他變異的植物，才感覺昏昏欲睡。”
劉哥點點頭，不敢馬虎，立刻将進氣孔那裏清理幹淨，并且将車上每個角落也檢查了一遍，确認沒有異物，說道：“走吧，接下來我開車時小心一些，新風也暫時不用了。”
有了這個小插曲，三人越發警醒，幸好接下來的路程沒遇到什麽古怪的植物或者莫名昏睡。
塗靜猜測應該就是瞌睡草導致的異樣。他們清理了源頭，大家就不會再有昏睡的感覺。剛才如果是白頭鷹的異能者催眠，他們不可能繼續安穩地趕路。
當然也不排除有其他不明勢力想尾随他們。塗靜把感知能力張開，四下“看了看”，暫時沒有發現有其他思緒存在，心中稍安。前路沒有來車，後面至少幾公裏也沒有其他車子。這種高速兩側都是農田，喪屍都少的可憐。
她又感應了一下車內人的情緒。
劉哥很專注地開車，心無雜念，不用導航，沒有開任何通訊。他的腦海中有清晰的地圖，堪比導航。
塗靜想将那圖看仔細，卻覺得頭有點痛，就像是一個近視眼強行眯着眼看遠處一樣吃力。她于是不再做那種嘗試，又轉而關注起徐博的情緒。
徐博腦子裏閃現了幾次張芳豔穿着作戰服的模樣，不過都是遠景視角，大概是出任務時，徐博都是遠程狙擊掩護，不曾與張芳豔肩并肩戰鬥。
接下來，前面的道路出現了堵塞，是一片連環車禍的現場。被清理過的車道，周遭壞掉的幾輛車與塗靜在夢境中看見的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是他們這一車人目前都很清醒，按理說不會再因為睡着而發生車禍。
突然斜刺裏從對向的高速公路那側，亮起了一盞燈。那燈光與普通車輛大燈很相似，不過位置有點不對勁，比一般車子高了好多，還不停閃動，在黑暗中顯得十分突兀詭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