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晉江文學城獨發
或許是因為在路燈下,頭頂竟出現冬日裏鮮有飛蟲。
四周吵鬧人來人往,小攤冒着人間煙火氣。
橘黃燈光撒在頭頂,發絲朦胧随風向而動。
許清晨仰起頭看向他,正好對上男人深邃的眸子,沉着而帶着平靜。
她不吵不鬧,乖得像小貓似的,靜靜地等待他回答。
姜也愣了一秒,随即反應過來,扯着嘴角笑說:“我不是文科班的,不太懂。”
許清晨瞳孔猛然怔了一下,臉上表情慢慢僵住,一時間好像被人蒙住了鼻子難以呼吸。
眼睛裏充滿氤氲,她往後退了幾步,眨了眨眼睛輕聲“嗯”了聲,佯裝沒事人一樣。
夜晚微風伴着細雪飄落到兩人之間,姜也上前一步,慢慢擦拭着她小巧的肩頭,“還得麻煩許早早來給我講解一下。”
暈黃的路燈照射下來,白皚的雪花被照的微黃飄落到他身邊,他笑得肆意,一瞬間仿佛又回到了十七歲那年。
指尖微顫,許清晨默默別過視線,只覺得這笑容過于刺眼。
兩人挨得很近,幾乎他再往前靠一點就會有親密接觸。
許清晨別扭地別過臉,邁着小步伐默不作聲地朝前走去,在與他擦肩而過之時。
她悶聲留下一句話:“我也不知道什麽意思。”
姜也留在原地細細品着這句透漏着酸意的話,突然笑出聲,引得街邊小攤大爺像看病人似的看他。
許清晨這個人幹什麽都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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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吃飯慢,走路慢,唯獨對感情不慢。她永遠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不想要的是什麽,她懂人世間的欲|望是永遠得不到滿足。
可某些時刻,她只是許清晨,許清晨只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人。
她沒有龐大的背景,做什麽事情都會唯唯諾諾思慮再三。面對那些自己喜歡的人或物,她都會下意識在心裏面反問:你能擁有這些嗎?你配擁有這些嗎?
慢慢走着,她長呼一口氣,緊閉了閉雙眼。
望着天上雪花結伴飄零着,它們成群結隊慢慢落下,就連到地下化成水時都有大雪花護着小雪花。
她停下腳步吸了吸鼻子,突然感到鼻尖上一片冰涼。雙眼往前看去,只看得見朦胧發光的白色。
“走不動了?”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腳步聲越來越近,就好像男人的笑聲就在耳邊。
許清晨默一陣,沒有回頭再次往前走去。
腳步剛邁出去還沒落地,視線突然被人擋住。
一時間看不到前方路,她皺眉說:“你幹嘛呀?”
下一秒,頭發被毛茸茸的東西覆蓋住,遮住她視線的人正細心替她整理兩邊碎發。
冬日裏,男人微涼的指尖是不是碰到她臉頰,每次碰一下,就會惹得她身體顫一下。
許清晨抿了抿嘴唇,淡聲說:“姜也,你在幹嘛?”
說話的同時,她撥開遮住視線的手,沒有預想到的争執,反而輕輕一推便開了。
視線恢複,再次看到城市的霓虹。她眨着眼睛,摸了摸頭頂突然出現的毛線帽,悶聲說:“你幹嘛?”
“下雪了。”姜也輕聲道。
指腹輕輕摩擦着她鼻尖,擦去沒來得及清理的雪花。
“我知道。”她別過頭說。
“怎麽鬧小情緒?不高興了?”姜也猛然湊近。
兩人間隔恐怕只有一拳距離,近的就連對方呼氣聲都盡在耳旁,許清晨吓得屏住呼吸,被帽子遮住的耳垂,在無人看不見的地方慢慢紅透。
她別過頭輕輕推攘了下他,悶聲又結巴地說:“我、我才沒有。”
“是~許早早最大度了,怎麽會生氣。”姜也拖着長音故意挑逗她,随即又說:“剛剛路過商店,正好看到這頂帽子,就買給你了。”
還沒等許清晨說話,姜也突然轉過身背對着她,說:“上來吧。”
許清晨一頭霧水,“你這是幹什麽?”
“不是走累了嗎?我來背你啊。”他咧着嘴玩笑道。
望着男人的背影,許清晨狠下心手握成拳錘向他。男人穿的不算太厚,砸上去只有悶聲的碰撞。
打完許清晨就後悔了,這是她第一次動手打人。
她站在原地有些局促地咬着嘴裏細肉,小聲說:“對不起。”
過了會,許清晨像是不服氣般,挺直胸背,悶聲說:“但我是故意的。”
姜也靜默三秒,笑出聲,伸手輕彈了下她額頭,“想打我啊?你那點力氣跟小貓沒吃飽飯一樣,撓癢癢的。”
“……”
許清晨目光平淡毫無感情,靜靜地望着他,半天憋出兩個字,“無聊。”
兩人繼續朝着前面走,雪越下越大,街邊的行人也越下越多。
“什麽情況,這才十一月臨吾怎麽就下雪了?”
“下雪真的是很浪漫的一件事,但前提跟自己心裏面的人在一起看。”
“……”
周邊路過的情侶各個呢喃,還有的是整個家庭一起出動,無比熱鬧。可熱鬧間,又好像在強調這邊孤獨。
許清晨繼續朝前走着,無意間瞥了眼天上飄得飛雪,雪花很大,就如同電視上演的一般,真的有紋路。
望着望着,她不知不自覺舉起手接住飛到眼前那片雪。
落在手心不過幾秒,就化成雪水。
走到分岔路口時,許清晨站在原地停留片刻,回頭看向身後一直跟着的人,指了指前面,“你先走。”
“行。”姜也笑了聲,拖着嗓音說。
許清晨抿着唇默默跟在身後。
即将走到岔路口時,男人突然回頭望向她,一動也不動。
“?”
看着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許清晨擰眉問道:“走錯路了嗎?”
姜也笑着搖搖頭,沒說話。
許清晨走向前,問:“那怎麽了?”
一直沉默的姜也突然拉着她袖口,在這冬日裏,他的嗓音沉重而柔和,“到分岔口了,一起走。”
一起走……
許清晨瞳孔一顫,茫然擡頭。
想到剛剛在門口時的回答,她又垂下頭,靜靜地說:“走吧。”
這條小路從沒來過,要比學校周圍街道熱鬧許多,兩邊販賣的東西受衆更多于上班族。
她跟在姜也身旁漫無目的地走着,時不時看看周圍小攤,但都沒有駐留。
這條路不知道走了多長時間,路的盡頭是冒着綠燈的人行橫道。
許清晨停下腳步,望着前面綠燈,恐懼瞬間湧上心頭,眼神突然變得混沌四散周圍模糊不清,手指不停地抖動着。她大口大口的呼吸,卻覺得怎麽也喘不上來氣。
扶着旁邊欄杆,慢慢蹲下去。
那一刻,許清晨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好像前路黑到望不到頭。
臉埋在雙臂間壓抑着不敢出聲,豆大的眼淚瞬間不受控制流出來。
她是不是命裏不詳啊,為什麽身邊人要一個一個離開她。
面前被陰影遮住,男人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遮住。
他俯身蹲下來,輕輕揉着頭頂柔軟的毛線帽,語氣輕柔,“別害怕,我在。”
許清晨蹭掉眼淚茫然擡頭,可在望着姜也急切的表情那一刻,就好像海底的火山,憋不住的迸發。
水潤的雙眼如同小鹿般,被凍得泛紅的鼻尖,委屈的嘴角彎着。她上前抱住姜也,嘴裏不停地呢喃,誰也聽不清。
街邊行人過多,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紀的,也有人停下來詢問事情。
但姜也始終不為所動,他與她蹲在地上,緊緊抱住她,任由她痛哭。
過了會,許清晨心情平息下來,擦幹眼淚揉着眼睛,悶聲說:“對不起,把你衣服弄髒了。”
“怎麽了?”姜也語氣迫切,但還是壓着聲調,“這邊燈好像壞了,要是覺得怕就閉上眼睛,我背你出去。”
聽着這句話,許清晨突然沉默。
高二那年冬天,也是像今天一樣冷。
快步入下學期時,所有課程都變得緊張起來。那天老師拖堂,放學時候天已經落黑,可已經提前約好和姜也一起去室內球場打球。
學業緊急,本該推掉的她,竟鬼使神差的跟着去了。
那天到很晚,兩邊路燈損壞,一路都是黑漆漆的。
姜也走路步調不快,但兩人身高差距,每次一起許清晨總是落在後面。
望着少年獨自走在前面的背影,跟在後面的她不争氣的留下了眼淚。
她喜歡姜也,所以在有些事情上才會依着他。可她知道,這樣閃耀的一個人,不會屬于她的。
姜也注意到她,回頭問的時候,她只能編出一個蹩腳的理由:
“沒事,我有點怕黑。”
……
許清晨指尖微顫,看着前面用手機燈照出的一小片光,突然又哭又笑,紅着臉說:“好,就是突然想家了。”
“行。”姜也點頭,毫不猶豫地說:“明早帶你回家看看。”
家?
許清晨擦掉眼淚,仰頭望着天上,搖頭輕聲說:“回不去了。”
在這霓虹閃爍的城市裏,天上懸挂着的星星顯得無比黯淡,可那顆星星,唯獨閃亮,一直跟着她。
繞過那條路,兩人換回老路線,周圍也變得安靜許多。
雪下的越來越小,道路變得濕漉漉,除了樹枝上時不時滴答雪水,周邊一片靜谧。
月光照在地面上,殘留的水坑被照的水光淋漓,兩人的身影也被拉得越來越長,随着月光走動,影子時不時重疊在一起,就像一對親密的戀人。
“對不起。”許清晨突然說道。
姜也挑眉,尾音上揚,“許早早,你真道上瘾了?”
許清晨紅着臉小聲反駁,“才沒有。”
“哦~”姜也似有若無地點頭,又說:“那是不好意思了?”
小姑娘臉埋在衣領裏,小幅度地點頭,思慮着說:“有……也沒有。”
“嗯…”姜也耷拉着尾音,像贊許似的摸了摸女孩的帽子,說:“看來不能叫你小沒良心。”
“就是!”她小聲強調着。
姜也說:“許早早才是天底下最有良心的人。”
“你!”話音剛說出口,許清晨連忙又閉上嘴。
那句話聽着,又像是罵人的,又像是誇人的。
“我?”姜也反問:“許早早覺得,姜也才是天底下最有良心的人?”
許清晨眼睛冒着亮光,不知是月光照射,還是看見光。
她扯着嘴角朝姜也做個鬼臉,“姜也是天底下最無賴的人!”
小姑娘帶着毛茸茸的帽子,鼻子被凍得發紅,白皙的臉龐上夾帶着一點殷紅。
一瞬間,姜也呼吸像是被人遏制住,眼神癡癡地望着面前女孩,遲遲不見反應。
看着表情陳述的姜也,許清晨皺眉,撇着嘴連忙說:“你怎麽這麽小氣,說你句無賴還生氣了。”
姜也反應過來,悶聲輕笑。
他走近給她整着帽子,“別動,帽子亂了。”
“哦。”許清晨乖乖站着,自己也幫着整理帽子。
下一秒,帽子被人猛地往下拽,視線一片漆黑。
許清晨怔楞三秒,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她掀起帽子,看了眼跑出三米的男人,更是無趣地撇着嘴角,“姜也,你真的很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