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
趙老三在生産隊食堂做飯, 劉奮鬥邊喊邊往那邊跑,一溜煙就沒了人影。
香茶揉揉眼,若不是聽到了聲音, 她還以為奮鬥叔腳下安了哪吒的風火輪呢。
此刻是正午時分, 出去上工的村民陸陸續續地往生産隊食堂走,聽到叫嚷,一個個加快腳步。
香茶汗津津的小鼻子沖美玉哼唧一聲,決定先放放她和美玉的事。
“金鳳,咱們也去看看。”
大隊長喊得是她爹的名字, 也不知道是啥事。
因着黃爺爺的意外去世,聽說他們大隊的先進集體的名額算是徹底黃了。
“等等…”
往食堂跑的香茶忽而頓住腳, 一臉驚悚地望向金鳳:“我家的名額不會也要黃吧?”
當初奮鬥叔只給她家發了大紅旗和錢,但沒讓她家人去公社露面,這種大喜事是要上臺當着十幾個生産社的面感謝公社的獎勵的。
同時還要激勵其餘人家努力上前,争取來年選上五好。
這可比拿紅旗還要風光,幾千號人站在下邊,領導也在,就你一個人站在臺上舉着喇叭說話, 所有人都看着你……
只有這樣做了,大家才最終認可你家是五好家庭。
金鳳心咯噔一下, 這段時間小姐妹人在省城, 所以沒看到專家團打群架的激烈場面, 昨兒下午連王書記都過來了,她瞅了眼王書記,啧啧啧, 臉鐵青鐵青的,就跟溪邊石頭上的青苔似的。
不會因為這個牽連到香茶家的五好吧?
站在大太陽底下的美玉也想到了這點, 心裏痛快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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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等革了你家的五好,看你在學校還有啥臉混!”
越想越覺得這一切來的太是時候,美玉也不喊腿疼了,緊跟着往食堂跑。
香茶低着頭鑽進人堆,一眼就看到了戴着圍裙的她爹:“爹!”
趙老三炒菜熱得滿頭大汗,正忙着的呢,劉奮鬥沖了進來,摘下他的鍋勺。
“走走走,跟我去村委辦事處。”
趙老三洗了個手,一扭頭就聽到女兒喊他:“你咋也過來了?”
香茶喊了聲奮鬥叔好,又對她爹道:“我大老遠就聽到奮鬥叔說公社幹部要見你,啥事啊?”
趙老三搖頭,問劉奮鬥:“大隊長,到底啥事啊?”
大夥都看向劉奮鬥。
“是啊,啥事喊這麽急?”
劉奮鬥提了氣想說,這是鄭桂蘭插進來,聲音尖銳:“別是老三家的五好牌子被摘了吧?我可聽說了哈,我娘家瞭山大隊前兒就有戶人家的五好牌子被摘了!”
劉奮鬥一愣:“啥?我咋不知道?”
大夥面面相觑,問鄭桂蘭:“有這事?我也沒聽說啊?”
鄭桂蘭撇嘴:“這又不是啥喜事,值當到處嚷嚷?我也是聽我娘說的,她說他們生産隊的錢大隊長愁的嘴裏發苦,不讓隊裏的社員到處說…”
“我的親娘,這可真是大奇事,我從來沒聽過發下去的五好紅旗還有收回去的一天。”
“我也沒…”
“你說這不是害人家空歡喜一場嘛,好沒意思…”
劉奮鬥臉上的笑容斂起,這事他也是頭一回聽,剛才公社的幹部過來,一來就讓他去喊趙老三,他都沒仔細問喊趙老三是為了啥事。
在他看來,應該是讓趙老三去公社演講,可現在聽鄭桂蘭這麽一說,他又不确定了。
隔壁大隊被收回五好紅旗這事他還真的沒聽到口風,不過話又說回來,趙老三家的五好紅旗如果被半道撤回去,他也會像隔壁錢餘一樣,勒令社員們把這事藏得死死的。
太沒面子了!
鄭桂蘭還在那說呢:“我娘說,收五好紅旗是因為跳井自殺的那家把學校砸了,雖然吧,那家姑娘是可憐,但再可憐也不能将學校砸了,這是一件性質十分惡劣的事,是毀壞集體利益的事,這樣的人家不配為五好家庭…”
說這話時,鄭桂蘭看向趙老三,陰陽怪氣地說:“要我說,偷公家錢的人家也不配!”
這話來得突兀,周圍的人都聽得一頭霧水。
劉奮鬥:“趙老二家的,你啥意思?”
鄭桂蘭叉着腰,擲地有聲道:“就你們聽到的意思呗,公社幹部既然來了,老三,你聽你二嫂我一句勸,你趕緊把你貪的錢吐出來吧,坦白從寬。”
趙老三擰着眉頭:“二嫂,我貪了啥錢?你別瞎往我頭上戴帽子,這可得要證據!”
香茶氣呼呼的:“我爹沒貪錢,二伯娘,你咋和美玉姐一樣亂說話?”
美玉這時候擠了進來,昂着下巴:“小栓子的事是我冤枉了你,但我娘說得絕對錯不了,三叔,你聽我娘一句勸,把錢拿出來吧,說不定還能抵消一點罪過。”
趙老三氣笑,聲音含着冰:“你站一邊去,我要聽你娘說,我趙山雄連公家一根針都不敢貪,我哪來的膽貪錢?”
美玉被說得臉漲紅,她真是小看了她三叔,以前沒分家的時候,她三叔絕不會像現在這樣當着衆人面駁她。
美玉咬緊牙關,暗想肯定是香茶在背地裏對她三叔說了她很多壞話。
鄭桂蘭一把拉住女兒美玉:“老三,你生氣是應該的,但你對美玉撒火幹啥?”
趙老三懶得和鄭桂蘭扯這些有的沒的,他就一個訴求:“我就問我,我在哪貪了公家的錢,今個兒你要是說不出個子醜寅卯,我跟你沒玩!”
男人氣的一把摘了圍裙重重往地上一扔,兩只鼻孔冒粗氣。
周圍人都被趙老三兇狠的模樣吓了一大跳,鄭桂蘭也驚了,她咬咬唇,但想到還在村委會辦事處等趙老三的幹部們,鄭桂蘭不怵了。
“說就說!”
鄭桂蘭撇開拉她走的趙老二,梗着脖子大聲道:“你說你沒貪,誰信啊?大夥都知道,你家枝繁在省城醫院花了一百多塊錢,我問你,這筆錢你哪來的?!”
趙老三哼笑了聲,只那笑冷得很,大夏天的,竟讓人後背生寒。
趙老三沒回答鄭桂蘭,而是反問:“二嫂,我問得是我貪了公家哪的錢,你先回答我這個。”
鄭桂蘭脫口而出:“生産隊食堂采買的錢!這還要我說?誰不知道食堂采買的油水最多,大隊長讓你挑幫廚,你看看你挑的,全是平日裏和你要好的人家,你貪點東西,她們肯定都幫你兜着。”
“趙老二家的,你別瞎說啊!”
幫廚之一的丁大嘴忿忿地站出來,手指着鄭桂蘭:“我能作證山雄兄弟沒貪采買的錢,這些專家天天都要吃肉,一天要消耗十來斤,公社分到咱們大隊的份額一天也就十斤,要不是山雄兄弟會做菜,那些肉根本就填不滿專家的肚子!”
又一個幫廚站了出來:“我也能作證,趙老三采買用了多少錢,多少票,一天下來還剩多少,知青李老師都記着賬呢,一分一厘都錯不了。”
李靜婉連忙拿出自己随身攜帶的小冊子,給劉奮鬥看。
“大隊長,趙大廚每天用的肉都過秤稱過,我都記在本子上,到了晚上我會再查一遍,肉幾乎沒剩,剩下的一些其他菜啊,趙大廚自個沒要,給了黃大爺,還有周大爺端去了…”
丁大嘴沖鄭桂蘭呸了聲:“聽到沒?山雄兄弟連根菜葉子都沒往家帶!”
劉奮鬥仔細看了李靜婉做得賬,看完後眸子裏閃過一絲惱意,不耐煩地對鄭桂蘭道:“這賬沒錯,趙老三家沒貪公家的錢,你可別在外造謠了…”
鄭桂蘭瞳孔驟然一縮:“不可能,他要是沒貪,哪來的一百塊給他兒子治病?”
趙老三眉眼冷了三分,頂着衆人好奇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氣:“這錢是香茶她娘給的。”
人參雞的事不能說,涉及投機倒把,說出去是要蹲號子的,只能借口是恩人寄來的。
何況也不算撒謊,那片人參地本來就是恩人種的…
鄭桂蘭傻了眼,美玉直接瞠目到說不出話來。
香茶那個有錢的娘!是四九城那個嗎?!
美玉覺得自己呼吸不上來了,香茶竟然是有錢人家的女兒!
丁大嘴用胳膊肘将這對嫉妒到說不出話來的母女擠出人群,眉眼帶着促狹地問趙老三:“是四九城那位?”
趙老三硬着頭皮點頭:“嗯。”
丁大嘴猛地拍掌,哈哈笑:“這就對上了,我就說嘛,香茶的娘沒忘山雄兄弟呢,難怪山雄兄弟連素芬都看不上,這是和香茶娘又好上了?”
人群中看熱鬧的周寡婦唇角繃着緊緊的,旁邊的秀娥死死盯着趙老三看,就差在趙老三身上看出兩個大洞。
趙老三深知撒一個謊要用無數個謊去圓,但他不想讓香茶聽到這些婦女開黃腔調侃他,于是抱起香茶急速往外走。
劉奮鬥攔住嘴碎的一衆吃瓜婦女:“你們消停些吧,那是趙老三的家事,你們一個個的摻和幹啥?”
衆人這才不追了,劉奮鬥趕上趙老三,半道還喊枝繁和葉茂一并去了村委會辦事處。
五人一進去,香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和另外一個身穿白色的确良短袖中年男人說話的王書記。
不知道兩人在說什麽事,兩人嘴角都帶着笑。
看到這一幕,劉奮鬥的擔憂之心瞬間放回心口。
他估摸着應該不是來撤趙老三家五好紅旗的。
在劉奮鬥的指引下,趙老三松開女兒的手上前和領導說話。
一聽介紹,趙老三小腿肚開始發麻。
王書記手指着身邊的中年男人:“這是咱們縣的顧縣長。”
劉奮鬥眼底閃過輕輕的詫異,他有幸見過縣長。不姓顧啊,也不是面前這個男人。
趙老三忙伸出手和顧縣長握手。
王書記看出了劉奮鬥的疑惑,解釋道:“顧縣長剛上任。”
劉奮鬥驚呼:“那之前的縣長…”
王書記對劉奮鬥搖搖頭,劉奮鬥忙歇了嘴不問了。
顧縣長将兩人之間的無聲交流看在眼裏,沒挑明,而是熱情地握住趙老三的雙手。
“趙山雄是吧?”顧縣長準确地說出了趙老三的名字。
趙老三:“對,我是。”
顧縣長拍拍趙老三的肩膀,直言不諱道:“趙同志請坐。”
趙老三受寵若驚,坐到一旁,香茶和枝繁葉茂站在趙老三身後。
顧縣長讓劉奮鬥和王書記也坐,坐定後,顧縣長這才目光炯炯的打量起趙老三…身後的兒女。
三個孩子都不是扭捏脾性的人,見顧縣長笑吟吟地盯着他們看,三人大大方方地昂首。
香茶覺得眼前伯伯好有意思,便大着膽子問道:“伯伯看什麽呢?我們臉上有花嗎?”
李靜婉教得好,香茶在陌生人面前都只說普通話,唯恐對方聽不懂。
顧縣長是外地調過來的,能聽懂這邊的方言,但有些字多多少少聽不明白,費勁。
乍然聽到香茶一口流利純正的普通話,顧縣長樂了,招呼香茶到他身邊來。
“幾歲啦,可在讀書?在家吃得飽嗎?”
劉奮鬥沒想到上面來視察竟然向一個六歲小孩問這些問題,當即捏了把冷汗。
好在香茶沒胡說,有一說一,劉奮鬥松了口氣。
他這個大隊長難當的很,生産隊有人滿意他,當然也有人不滿意他,要是當着新縣長的面編一些莫須有的話,他這個隊長差不多就要下臺了。
顧縣長挑眉,又問了一些民生問題。
香茶有條不紊地說着,顧縣長目光慈祥,當香茶說今年茶山缺水,顧縣長眉頭皺了起來。
香茶是小孩子,感性的很,說到山上挖渠的事,自然而然就說到了黃大爺身上。
她的眼淚就跟海裏的珍珠似的,串成線不停地往下掉。
“伯伯,小栓子沒家人了,他好可憐的,吃碗河蚬面還被打翻了…”
顧縣長眉眼盡是冰冷,讓香茶去她爹那,然後喊劉奮鬥:“你是大隊長,你好好跟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從頭開始說,不許添油加醋,也不許漏掉半點。”
劉奮鬥擦擦汗,戰戰兢兢地将專家團隊和宋秦之間的争鬧說了出來,以及黃大爺的不幸。
顧縣長當即拍桌站了起來,先是将王書記罵了一頓,又指着劉奮鬥罵了幾句,最後壓着震怒道:“走,都跟我去黃家。”
趙老三搓着手站起來,顧縣長斂起惱意,對趙老三道:“你養了個好兒子…”
趙老三啊了聲,這話咋聽着像罵人。
一旁的劉奮鬥耷拉着腦袋,心想完了完了,肯定是他找趙枝繁代筆的事被新縣長發現了。
他之前還打算舉薦趙枝繁去市報做記者編輯,看來這事大抵也要泡湯了。
誰知顧縣長接着來了個大拐彎,只聽他問:“你們中誰是趙枝繁?”
沒等趙枝繁站出來,顧縣長就看向了趙枝繁,笑:“我猜是你。”
趙枝繁點頭,啞着嗓子開口:“是…”
聲音很幹,就像磨刀石和刀擠在一起發出的咔嚓粗聲。
顧縣長詫異:“能說話啦?”
香茶記得醫生不讓她大哥這時候練習說話,忙替她大哥回答:“伯伯,我大哥做了手術。”
顧縣長嗔怒:“你這孩子,才做了大手術就說話,別壞了嗓子啊,我喊你呢,不是想罵你,你只管放心,我是看了你那篇文章才想着過來見見你。”
在場的人都有些迷糊,香茶更是問:“什麽文章?”
她大哥給大隊長當替筆好久了,寫得報告文章不計其數,不知道顧縣長說得是哪一篇。
趙枝繁心底卻門兒清。
應該是幾個月前他寫得那篇有關雷電和房屋建設的文章。
這篇文章的靈感來自他家,他家被雷火燒掉後,他曾去縣裏書店查閱了很多相關資料。
可以說,趙枝繁甚至比許久年更早一步猜到趙家那場雷火是人為導致。
家裏人都知道趙枝繁喜靜,趙枝繁花幾分錢租了書就縮在家裏研究雷電,後來興致上頭,趙枝繁開始研究瑤山生産隊的房屋。
這一研究就研究出了問題——
瑤山生産隊各家房屋都存在被雷劈的危險。
于是趙枝繁熬夜寫了篇文章給劉奮鬥看,當時因為牽扯到趙家被雷火劈中的事,所以劉奮鬥格外關注這個問題。
但又不太信任趙枝繁,就把文章拿給市局報社,希望那邊能登報讓懂這方面的人檢測下。
好巧不巧,尚且還不是縣長的顧縣長就看到了這篇報道,當時的顧縣長在本省的其他縣做事,看完趙枝繁的文章後,心裏很有想法,立馬對他所在的那個縣的房屋做了整頓。
夏雷滾滾,那個縣今年整改後再也沒出現天雷劈中房屋的事。
而其他縣就遭殃了,因着這事,顧縣長受了上面的誇獎,記了次大功。
恰逢香茶所在縣的縣長被舉報貪污,然後趕下了臺,顧縣長就這樣被推上了位。
當上縣長後,顧縣長就想着來瑤山見見趙枝繁。
王書記和劉奮鬥陪着新上任的顧縣長去黃家慰問,有關趙家的事在生産隊不胫而走。
“聽說了沒?枝繁小子被新縣長誇了!”
“聽說了聽說了,我的親娘吶,你說趙老三到底交了啥好運?四九城的大小姐惦記着,這邊還有一個出息的大兒子…”
“啧啧啧,趙家這是要發家啊!”
“可不嘛…”
看到鄭桂蘭微開着門偷聽,丁大嘴故意拔高音量:“啧啧啧,是誰說山雄兄弟貪了公家的錢來着?打臉了吧?”
說着往鄭桂蘭家門裏擠,幸災樂禍地笑:“讓我看看你臉腫了沒?快讓我看看——”
鄭桂蘭臉黑成碳,啪得一下關上門。
丁大嘴也不惱,到處說趙老三家馬上就要立起來了。
聽到消息的秀娥想打她娘,她還就真的打了。
周寡婦吃痛,不敢置信地看着女兒:“你打我幹啥”
秀娥現在整個人都處在崩潰之中,別說打她娘,她想殺娘的心都有了。
她用力揪她娘的胳膊,咆哮道:“都怪你,讓你和趙老三結婚,你還嫌棄他,你算個啥,你哪來的臉嫌棄人家,不就比別的婦女好看那麽一捏捏嗎?看把你傲的!”
“現在好了吧?趙老三有了城裏媳婦,香茶大哥又得了縣長高看,我呢,我沒爹沒哥哥,啥都沒有,還攤上你這麽個只知道買好看衣服吃喝玩的敗家娘!”
秀娥一頓數落,聲音又大,周圍的人都驚呆了,周寡婦想捂住秀娥的嘴,可已經來不及了。
丁大嘴像是發了新大陸一樣,撲哧一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喲,敢情秀娥想和香茶做姐妹呀?嗐,可惜山雄兄弟看不上你娘,你娘長得是比我們這些農村婦女要好看,但又怎樣,人家城裏有媳婦呢!城裏小媳婦白白嫩嫩,吃商品糧,你娘算個啥?算個屁!”
周圍的人都在笑,但全是嘲笑,誰叫秀娥說她們這些農村女人比不過周寡婦,嫌她們醜。
埋怨和嘲諷的話語如冬季的冰雹狠狠地砸向秀娥,秀娥低着頭捂臉哭着跑開了,徒留周寡婦在那賠笑。
“大家別氣,我家秀娥胡說八道呢。”
可無論周寡婦怎麽找補也于事無補,大家俨然已經将這對母女劃拉到了眼中釘的位置。
顧縣長去黃大爺家拜了拜,出來後又去了趟趙家,不少人圍在門口看,顧縣長當着衆人的面交代劉奮鬥。
“雖然今年你這還旱着,但防範于未然,房屋整頓的事你要提上日程,不懂的就問枝繁同志…”
劉奮鬥看向一言不發的趙枝繁,點了下頭。
“專家團的事,你和王書記一道處理吧,該罰得罰,該補貼的要補貼,誰有真本事就讓誰做,聽到沒?”
劉奮鬥再次點頭。
顧縣長很快就走了,臨走前還笑着和趙枝繁說了一句話。
“小同志好好幹,等病養好了去縣裏找我一趟。”
社員們聽到這話,一個個比趙枝繁還激動,等顧縣長一走,人群立馬将趙枝繁圍住。
擠不上前的就去巴結香茶:“香茶,你家這下好了,有了一個吃商品糧的哥哥。”
王如男谄媚地沖香茶笑:“嗐,香茶比枝繁還有福氣,人家城裏的娘家有的是錢,對不對呀?”
“娘家好,哥哥又厲害,哎呦香茶,你以後找婆娘準不愁沒好日子過。”
這些人手沒個輕重,掐得香茶臉上現出好幾道紅印。
趙老三趕忙解救出女兒,婦女們笑呵呵的,圍着趙老三開始調侃。
趙家門口笑聲不斷,跟過年似的。
然而周圍有幾家卻冷清的像蹲在冰窖。
美玉和鄭桂蘭就不用說了,縮在屋裏不敢出來,尤其是美玉。
生産隊馬上要整改危險房屋,她之前引雷火燒家的事肯定會被大隊長拿出來當反面教材說教。
一想到這,美玉想死的心都有了,趴在床上嗚嗚痛哭起來。
難過崩潰的何止是美玉,秀娥感覺她的天都塌了下來,哭過後她在家撒潑,吵着嚷着要周寡婦去趙家找趙老三。
周寡婦可不敢,外頭丁大嘴她們都知道她女兒觊觎趙家,這時候她往上貼和不要臉的妓.女有啥區別。
為了了斷女兒心事,周寡婦開始物色其他男人。
第一個條件就是一定要比趙老三有錢有地位!
該說不該,還真叫周寡婦找到了,周寡婦想幹個大事讓丁大嘴這些女人閉嘴,所以連女兒都沒透露,偷偷摸摸的和那男人來往。
美玉和秀娥崩潰的力度遠不及另外一個人,那就是二妮。
二妮家後邊就是香茶家,在家的二妮将最近趙家的事打聽的清清楚楚,聽着趙家院裏傳來的歡聲笑語,二妮嫉妒的心口燒火。
六月的大熱天裏,二妮竟然郁火難消生了場大病。
這天香茶穿着她舅給她買的的确良短袖去山上,剛挽起金鳳的胳膊,就看到二妮家的門開了。
金鳳戴着遮陽草帽,她驚咦了聲,指着從二妮家出來的一個人。
“香茶,你看那是誰呀?”
迎着熱得讓人發暈的大太陽,香茶眯起眼,視線駐足到聽到金鳳說話聲而驚悚回頭的女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