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寒假的時候，餘聲聲問江聽澈回不回去過年，他說不了。

也不知是不是不放心餘濛濛和江聽澈在一起，餘聲聲考慮再三，打算去上海陪他過年。

初晨也不回去，和李聞一起在北京過年。

江聽澈來接餘聲聲，帶她去了他的出租屋裏。餘濛濛也在，餘聲聲沒想到，從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餘濛濛會做成一手好菜，從前的她可是連碗都懶得洗。

出租屋不大，只有兩個房間，餘聲聲只好和餘濛濛擠在一起。

晚上她們聊了會天。

這是她們認識這十幾年來，第一次好好聊天。

餘聲聲問她為什麽會來這裏，她說是因為夢想，可當餘聲聲問她是什麽夢想時，她沒有回答。

她告訴餘聲聲，他們每天除了在一起練歌外，晚上會在酒吧唱歌賺錢。

以前的樂隊成員都紛紛趕來，繼續他們的音樂夢，她告訴餘聲聲，江聽澈最常唱的就是周傑倫的《退後》，沒事也會哼着。

餘濛濛不知道，餘聲聲心裏樂開了花。

第二天早上其他的樂隊成員已經到了。江聽澈說要下樓買早飯，順便帶餘聲聲逛逛。

他買了豆漿油條，看着他買東西的樣子，餘聲聲忽然覺得她的阿澈長大了，那個花錢如流水的江聽澈開始懂得生活，開始有了煙火氣。

因為其他人還等着吃飯，他們逛了一會就回去了。

江聽澈的朋友大部分都認識餘聲聲，雖然餘聲聲有時對不上號，但大概還是能說上幾句話的。

他們總喜歡開餘聲聲和江聽澈的玩笑，還說讓她別回去了，就讓江聽澈養着她。

可誰又不是不知道，他們現在的境況，生活已經夠難了，餘聲聲哪裏敢跑來讓江聽澈養。

更何況，餘聲聲也不會那麽做。

他們練歌的時候初晨打來電話，餘聲聲怕打擾到他們，便跑到樓下去接電話。

老人家說着餘聲聲聽不懂的上海話，她只能對她們每個人笑。

初晨說，她想餘聲聲了。

餘聲聲可不信，李聞在他身邊，她會想起餘聲聲才怪。

晚上，江聽澈和餘濛濛要去酒吧唱歌，餘聲聲只能一個人留在出租屋裏。

餘聲聲沒事拿出筆記本，記錄着這些天在上海的生活，一陣涼風吹來，餘聲聲看了看窗外，是下雪了。

餘聲聲記得他們兩個人出去的時候，穿的都挺薄，就到衣櫃裏找了兩件大衣準備去他們在的酒吧。

為了省錢餘聲聲是走着去的，一路上詢問終于找到了地方。

餘聲聲進去的時候，江聽澈正好在唱歌，是孫燕姿的《遇見》，他沒有看到餘聲聲。

餘聲聲也不知道餘濛濛在哪，就等着他江聽澈唱完，去給他送大衣。

江聽澈唱完以後，餘聲聲跑去找他，卻看見他和一個女人在說話，那個女人不是餘濛濛。

女人挽着江聽澈的胳膊在笑，靠在他耳邊說了什麽，接下來江聽澈抽出胳膊搭在女人的肩上，将她攬入懷中，親了她的臉頰。

餘聲聲就站在後面寸步難行，她不敢相信那是江聽澈，她揉了揉眼睛，啞着聲音：“阿澈？”

聽到餘聲聲的聲音，江聽澈這才失措的回過頭，嘴唇微張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那女人問江聽澈，這是誰。

江聽澈推開她，讓她走。他走過來拉着餘聲聲往外走，一直到門外，餘聲聲才掙脫。

“她是誰？”

江聽澈不敢看她：“你別鬧。”

“我在鬧？”餘聲聲往後退一步，哭出聲，“阿澈，我是不是就不該來找你，這樣我就不會看到這些。”

“我喝多了。”江聽澈解釋說，“我把她當成了你。”

餘聲聲将手中的大衣甩給他說：“當成我？你能不能換個別的理由？還是說，你連我都分不清是誰了？”

餘聲聲跑出去準備回到出租屋收拾行李離開。江聽澈追上來，拉着她讓她聽他解釋。

可餘聲聲哪裏聽得了解釋，那一刻餘聲聲什麽也不想聽。

外面的雪還在下，餘聲聲和江聽澈就站在酒吧門外，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他拉住餘聲聲的手說：“阿聲，別走。”

餘聲聲有些惱，說：“你不讓我走我就不走？我什麽時候……”

話沒說話，他将餘聲聲攬入懷中。

他蹭着餘聲聲的耳垂，帶着清涼的寒意，低聲說：“聽話。”

就像當年因為徐怡然，他讓餘聲聲別鬧一樣，用同樣的方式，打算将這是遮掩過去。

餘聲聲說：“你為什麽總是不讓我把話說完？”

江聽澈沒說話，餘聲聲更惱了，她推開他直接打車回去，回去之後她收拾好東西，離開了出租屋。

江聽澈回到家，攔住餘聲聲吼道：“餘聲聲你別無理取鬧行不行，我已經認錯了，你還想讓我怎樣？跪下來求你？”

餘聲聲徹底氣急敗壞，打了江聽澈一巴掌說：“好啊，你跪啊！”

他們吵了很久，最後餘聲聲徹底沒了争吵的力氣，她靠着牆，無力地說：“江聽澈，你知道的，我最讨厭的是背叛，我不希望這樣的事在我身上發生。我更不想和我媽一樣，找了個混蛋來走完我的餘生。”

餘聲聲拖着行李走出去，在外面轉了很久，她才發現自己沒有地方可去。她蹲在樓下，好久好久，江聽澈也沒有下來找她。

不遠處，有小孩放煙花，與她有關，又無關。

餘聲聲不敢給初晨打電話，若是讓她知道指不定會直接買了機票殺過來，她不想給初晨再添麻煩。

最後餘聲聲蹲在地上，抱着雙腿靠着牆睡着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餘聲聲在江聽澈的床上，她起身去客廳，他正好買完早餐回來。

看到餘聲聲醒來，江聽澈放下手上的東西，聲音溫和道：“今天不練歌，我讓他們帶濛濛出去了，今天家裏只有我們。”

他說家。

餘聲聲聽到這裏，似乎昨天所有的委屈都煙消雲散。

江聽澈扶着餘聲聲坐下，慢慢解釋說：“阿聲，因為最近樂隊經費不夠，那個女人願意投資，我沒辦法才那麽做。我知道是我做的不對，昨天還對你發脾氣，你原諒我好不好？”

餘聲聲不知道該怎麽說，因為江聽澈這條路走的太難了，可餘聲聲不想不原諒他卻又做不到不原諒他。

最後餘聲聲還是選擇和自己和解，低着頭說：“阿澈，是我任性了。”

整整一天，餘聲聲陪江聽澈在房間裏打游戲。她看着他的操作，呆呆地問：“為什麽我是在你房裏醒的？”

江聽澈笑說：“因為你身上都是雪和地上的泥，怕弄髒了濛濛的床。”

餘聲聲聽了之後有些不樂意，拍了下他的手背，背過身去。他卻忽地靠了過來，笑了笑繼續說：“笨蛋，你當時渾身都濕了，我怕濛濛照顧不了你，所以才讓你睡我房間的。”

餘聲聲轉過身，把頭埋在他懷裏說：“那，那你呢？睡在哪？”

他倒是回答的風輕雲淡：“床上啊。”

餘聲聲問：“那我的衣服呢？也是你換的？”

江聽澈拍了下餘聲聲的頭：“想什麽呢？是濛濛幫你換的，你不會是想……”

餘聲聲立刻捂住他的嘴，不敢讓他再繼續說下去。

晚上他們放了煙花，整個巷子裏滿滿的都是人。有阿婆過來送了他們一些飯菜，說年輕人住在一起肯定吃的不好。

他們玩到深夜才準備回去睡覺。

洗完澡的江聽澈看到床上的餘聲聲時愣是吓了一跳。他擡手彈了下餘聲聲的額頭，說道：“怎麽？睡了一晚舍不得了？”

餘聲聲揉了揉額頭，有理有據地說：“我是你女朋友，你是我男朋友，怎麽不能睡一塊了？”

江聽澈躺下來，幫餘聲聲拉了拉被子，笑着說：“餘聲聲，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色？初晨教你的？”

餘聲聲把頭轉過去，不敢看他。

江聽澈捏了捏她的臉說：“看來你是打算占我便宜了。”

餘聲聲不服氣：“到底是誰占誰便宜還不一定呢。”

“你想試試？”江聽澈笑的很壞，開始對餘聲聲上下其手，“我來了？”

餘聲聲感覺背脊一涼，往旁邊挪了挪，忙說：“不用了。”

最後江聽澈哈哈大笑，将她拉了回來，沒有別的動作。

他們兩個人就直直的躺在床上，兩個人保持了一定的距離，誰也不敢打破。

年過完的時候，餘聲聲該回去了。

江聽澈送餘聲聲到火車站，難免有些不舍，下次再見不知是何時。

路上有一個照相館，江聽澈突發奇想說要合個影，他們便去了。洗照片還要一段時間，只能等餘聲聲回去，江聽澈寄給她。

開學的時候餘聲聲又見到了草莓糖學長，這次餘聲聲記住了他的名字，他很鄭重其事的告訴了餘聲聲他的名字。

秦徵海。

餘聲聲開玩笑說以前怎麽就是記不住呢？以為校報上面他的名字，餘聲聲都以為是秦徽海，現在才知道那個字念zhi。

因為舍友的關系，餘聲聲頻繁見到他，對于以前高中的事，他沒提，餘聲聲也不會主動提起。

周天舍友想着要一起去吃火鍋，餘聲聲問初晨去不去，她說不去，又不認識。

餘聲聲只能自己和舍友去。

去了之後才知道，是他們自己做，舍友的男朋友是重慶人，做火鍋算的上是一把好手。

秦徵海總會夾菜給餘聲聲，餘聲聲只能笑着回他，最後他們拿來啤酒，說是這樣才叫生活。

餘聲聲喝不了酒只能婉拒。

秦徵海遞給餘聲聲一瓶可樂，說這樣才是絕配。

餘聲聲笑了笑說：“的确是。”

後來江聽澈告訴餘聲聲，碳酸飲料傷身體，讓餘聲聲別喝，餘聲聲便再也沒有喝過可樂。

認識餘聲聲的人都知道，對她來說，可樂之于餘聲聲，就像氧氣之于人類。

餘聲聲沒敢告訴江聽澈，她和秦徵海還聯系的事，她怕他知道後生氣。

秦徵海和江聽澈不同，他很現實，從不做沒把握的事，除了跟餘聲聲告白。

他說，以為餘聲聲這種女生不會喜歡江聽澈那樣的。

餘聲聲忽然想到徐怡然以前也這樣說過。

後來，不知道江聽澈在餘聲聲□□裏發現了秦徵海，買了當天的機票跑來北京找餘聲聲。

餘聲聲不滿他任性的做法，問他：“你第一次來找我居然是為了他？”

江聽澈說：“你幹嘛加他好友？你們還在聯系？”

“朋友的朋友。”餘聲聲有些心虛，解釋說，“不能太尴尬。”

看着江聽澈的表情，餘聲聲覺得他肯定沒有生氣，就跑去挽着他的胳膊，撒嬌道：“好阿澈，別生氣了。”

江聽澈別過目光，十分傲嬌：“給我賠禮道歉。”

餘聲聲笑說：“我都以身相許了，你還要我賠什麽？”

“你說呢？”江聽澈捏了下餘聲聲的腰，意有所指，“不還有東西沒給嗎？”

晚上江聽澈在學校附近的賓館開了間房，他說的也只是口嗨，并未真正履行。

他們在路邊小攤吃了碗馄饨，江聽澈就送餘聲聲回了學校。他只待了一天，因為還要工作不能請太久假，就匆匆忙忙回去了。

他們分隔兩地，江聽澈又很忙，他們的聯系越來越少，從原來的一天一次電話，到三天一次，再到一周一次，再到後來的有時間打一次。

他們第一次分手是在餘聲聲大二，2011年5月。

因為秦徵海。

那天是餘聲聲生日，她打電話給江聽澈他沒有接，她賭氣把手機關機了。

初晨說要給餘聲聲慶生。

來的人除了初晨和李聞，有舍友和她男朋友，當然還有秦徵海。

他們去唱K，除了秦徵海以外他們都喝了點酒，初晨直接喝高了，根本沒法回學校。

最後李聞帶着初晨回去。

剩下他們四個，兩個男生先送女生回去，等看着她們進去再回他們的學校。

舍友和他男朋友一路吵吵鬧鬧，走得很慢。餘聲聲和秦徵海就走在前面。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他們都有些神志不清。

秦徵海跟餘聲聲說話，餘聲聲已經不太記得說了什麽，最後他牽着餘聲聲的手，奇怪的是餘聲聲沒有拒絕。

或許是因為今天江聽澈沒有接餘聲聲電話，失望，憤怒，都湧上心頭。

餘聲聲忽然不知怎麽就哭了出來，蹲在地上，秦徵海怎麽也勸不住。他摟住餘聲聲，輕輕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哄孩子。

最後餘聲聲聽到後面有人叫了她的名字，那個熟悉的聲音吓得餘聲聲立刻停止了哭泣。

是江聽澈。

他說：“餘聲聲，今天是你生日，我本來想給你驚喜的，我沒想到，你挺有本事。”

餘聲聲跑過去，拉着他的手，告訴他讓他別誤會。

江聽澈直接甩開餘聲聲的手說：“我在這裏等了你一天，給你打電話，你關機了。”

餘聲聲解釋說：“我打了你的電話，是你沒接。”

他沖着餘聲聲大吼：“夠了，我想給你一個驚喜，所以故意沒接，你呢？竟給了我這樣一擊，餘聲聲你真行。你們抱在一起算什麽？那我又算什麽？”

秦徵海走過來想解釋可江聽澈哪裏聽得了解釋，直接打了他一拳，跟他說：“喜歡她啊？好啊，喜歡我送你。”

聽到這句話後，餘聲聲什麽話也說不出了。

最後他說，餘聲聲，我祝你幸福。

最後兩個字他咬的很重。

這晚，這短短的幾分鐘，他叫餘聲聲是全名，而不是阿聲。

江聽澈的身影漸漸被黑暗吞噬，餘聲聲沒有追過去。她和秦徵海站在原地，誰也沒有開口說話，最後是他讓餘聲聲快點回宿舍去。

餘聲聲問他傷口有沒有事。

秦徵海笑說：“沒事，回去上點藥就好。”

臨走的時候餘聲聲跟他道歉，他搖了搖頭讓她不用自責，最後問了一句：“若是沒有江聽澈，你會和我在一起嗎？”

餘聲聲回眸，沒我快猶豫：“我的世界，不會沒有他。”

沒有江聽澈的日子，餘聲聲确實已經忘記了是怎麽過得，至少，她不快樂。

初晨說餘聲聲活該，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活該。

有一段時間餘聲聲躲着秦徵海，可還是沒躲過。他問餘聲聲是不是在怪他餘聲聲說沒有，他不信。

他說，如果沒有怪他，就別躲着他。

餘聲聲不知道怎麽回答，秦徵海沒有做錯什麽，只是安慰了她，還平白挨了一拳。

餘聲聲不明白為什麽江聽澈會那樣生氣，初晨說或許是因為男人的自尊心。

因為相比之下，秦徵海确實比江聽澈優秀很多，再加上秦徵海喜歡餘聲聲，他有危機感，總覺得餘聲聲會喜歡上秦徵海。

之後，餘聲聲有一年的時間不敢和秦徵海過多聯系，依舊躲着他。

也沒有和江聽澈聯系過。

準确說，是他不願見餘聲聲。

大三暑假的時候《畫皮》2已上映許久了。初晨拉着餘聲聲去看，說等了這麽久又可以看了。

這次，她們的座位連在一起。

看着電影裏幾乎沒有變化的演員，餘聲聲不由得想起江聽澈，他們已一年多沒有聯系了。

全程初晨看的很認真，愛憎分明。後來遇到大尺度，餘聲聲依舊想到了江聽澈，那個當時捂住她眼睛的江聽澈，現在卻不在她的身旁。

餘聲聲看的心不在焉，卻記住了這一句話。

愛的感覺就是疼。

餘聲聲想再說一遍，愛的感覺就是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