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柳存志卻明顯吃了一驚,不過他很快又鎮靜了下來。
買的是下鋪,柳存志起身和葉華施打了個招呼,又讓他坐。
陸夏音抱着葉初坐在對面的下鋪。
葉華施看了看,在陸夏音的鋪位上坐了下來。
柳存志打量了一下陸夏音的神色,那年姐姐執意要嫁給陸峪豐時也是這副神情。
眼前這個小夥子長得挺精神,人品他還不了解,可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該說的還是要說。
因此他也沒拐彎抹角,直接開口道:“你走了兩年,我們大夥都以為你已經……”停頓一下又接着道:“所以我們這一趟,走了就不再回來了。”
“我明白。”葉華施出乎意料地平靜,從自己鋪位到這裏的一路足夠讓他想清楚了,他又不是傻子。
自己走的兩年,陸夏音和女兒肯定沒少受委屈。
可是那都是因為他不在,他還想再争取一下。
柳存志一愣,開始重新審視葉華施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外甥女婿。
卻聽葉華施道:“你們這一趟要去哪兒?我想辦法把工作調過去。”
柳存志來了興致:“你的工作是?”
“我一直在豫省的考古研究所工作。”
這倒稀奇,原本一直在山裏種地的人搖身一變竟然成了研究所裏的人。
這差距不可謂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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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一直沒說話的陸夏音卻忽然開口道:“你回來得正好,找個時間把離婚證明打了。”
葉華施的眼神變了變,雖然早有預感陸夏音會說出這樣的話,可親耳聽到的時候還是吃了一驚。
他剛認識陸夏音時,陸夏音紮兩條辮子,臉白白的,特講究,不管什麽時候,穿的衣服都是幹淨的。
和她結婚後的那段日子好像也比以前更有盼頭一些。
他總想多幹點活多掙點錢。
葉華施轉頭看着陸夏音,抱在懷裏的葉初還不知道出了什麽事,黑亮的眼珠緊緊盯着他看。
他道:“我有了新的身份證明,原來的身份估計已經銷了,所以你和我的婚姻關系早就解除了。”
又接着說:“你能不能再重新考慮一下?”
這話說出來,連自己都覺得有些蒼白。
他心裏清楚得很,當初她肯結婚也是迫于無奈,如今都帶着女兒走了,怎麽肯再回頭呢。
陸夏音沒吭聲。
她重生回來的這段時間一直在想,要是重生得更早一點,她還會不會和葉華施結婚?
答案是肯定的,可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葉初。
陸夏音道:“我考慮什麽?這幾年我一個人帶着孩子過,你沒給她喂口飯,也沒給她穿過一件衣服,孩子是我生的,她跟你沒關系,沒有你,我一個人也能把孩子帶好。”
一字一句像刀一樣紮在葉華施的身上,他聽的臉色發白。
陸夏音本來還很平靜的,說着說着就掉了眼淚:“你既然換了個新的身份,那也別變回去了,娶個新的妻子。”
“你怎麽能這麽說?”葉華施忽然就着急了,可對上陸夏音眼淚汪汪的模樣,又立馬軟了下來,心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塌了。
她難道就對自己沒有一點感情嗎?
柳存志卻在這時候站了起來,将他拉到過道上。
剛剛那一刻功夫,他已經将葉華施的品性摸得差不多。
葉華施這個人,在他見過的小夥子中可以排得上號。
而且葉初看着挺喜歡他的,但是外甥女在氣頭上,他不好說太多。
只能把葉華施拉到一邊,悄悄給他塞了張紙條:“這是我家的地址,你要是實在放不下,就把工作調到這裏來,能不能挽回,看你自己的本事,不過先說好,我可不會讓她等你。”
葉華施看了看手裏皺皺的紙條,後知後覺,看着柳存志的表情,他趕緊道:“謝謝舅舅!”
柳存志揚了揚手:“別亂叫。”
葉華施又看了一眼陸夏音,此時她背對着他,看向窗外。
葉初趴在肩上對他擺手,模樣乖巧讨喜,葉華施想了想,沒有過去,站了一會兒才和柳存志告別,然後回到自己鋪位上去。
趙明石此時已脫了鞋子爬上床,背靠在枕頭上拿着一本書看。
見葉華施臉色不虞地回來,打趣道:“怎麽?你老婆要跟你離婚?”
葉華施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怎麽知道?”
這有什麽猜不着的,就他傻不愣登的。
葉華施很快轉移了注意力,展開手中的紙條看。
首都?想把工作調過去有點難,可是再難也要試一試。
不過在這之前,他得先給家裏發一封電報。
葉華施和趙明石早下車,一下了車,葉華施提着行李袋直接去了郵電局。
拍了一封電報給張正陽。
他和張正陽的關系一直不錯,反而和家裏的關系不太好,他在外面有什麽事情都是和張正陽聯絡,再讓他轉達。
張正陽很快給他回了信,在路上走了好幾天才送到他手上。
張正陽明顯對他死而複生這件事情很吃驚,再三在電報裏問是不是他,然後才開始說正事。
依他的要求,從他“死”後到陸夏音走的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他。
最後還說了件隊裏的八卦,高向紅因為胡秀芳走了,氣得躺在床上兩天兩夜沒起來,最後聽說是許平梅跑去告訴馮寶英,馮寶英又把陸夏音舅舅招來,硬是把高向紅氣得從床上爬起來,三天兩頭找許平梅和馮寶英鬧,攪得誰都不安生。
葉華施顯然對隊上的八卦不感興趣,他冷眼看着張正陽前面說的事情,氣得把信紙一撕。
沒了他壓着,他娘果然無法無天了。
看完了信,立馬去找了顧主任。
而葉家溝這頭,張正陽剛從郵電局回來,一到辦公室迎面撞見了個蓬頭垢面,形容消瘦的老婦人。
把他吓了一跳,仔細一看,這不是馮寶英嗎?怎麽變成這個樣了?
馮寶英骨碌地轉着眼珠,伸手攔住他道:“張書記,聽說葉華施還活着是不是?你知道他在哪兒嗎?我給他寫封信,讓他快點回來。”
再不回來,她就得被孫桂蘭磋磨死了。
那孫桂蘭仗着自己生了兒子,把家裏裏裏外外都把持了。
丈夫和兒子怪自己把陸夏音的舅舅招來,好幾天都沒給她好臉色。
張正陽繞開她,從辦公室裏取出一個信封,那是葉華施寄來的八塊錢,交給馮寶英道:“他是還活着,這是他寄給你的錢。不過他說了,錢他可以每月給你寄來,人就不回來了,你也歇了找他的心思。”
“我才不要錢,你把他叫回來,你就說我快死了,再不回來就見不到我最後一面了。”馮寶英急了,要錢有什麽用,她敢花嗎?
她這些年攢下來的私房錢全被孫桂蘭搜刮走了。
張正陽看着她笑,把信封收了回來,道:“他又說了,如果你讓我騙他回來,就把錢給我保管,你要是餓了或者有個頭疼腦熱的,就來找我。”
馮寶英一聽癱在地上,他這個大兒子怎麽做得這麽絕,自己好歹是他親娘啊!
張正陽提醒她:“你還是快回去吧,免得你兒媳婦找來,知道葉華施給你寄錢的消息。”
馮寶英看着他愣了半晌,随後從地上爬了起來往家走。
辦公室內,顧主任穿一身中山裝,身形有些消瘦,戴着一副眼鏡,聽見葉華施的話,從書本上擡起頭來,疑惑問:“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