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葉華施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去找田永平請了一個星期的假,買了最早的火車,帶了一些換洗的衣服和路上吃的就上了火車。

陸夏音自己這邊也沒閑着,除了每天要賣的電影票外,她還抽空去了百貨大樓。佟麗娜在部隊裏的對象回來了,因此便沒陪着她去。

市裏不止有一家百貨大樓,她每天下午跑兩家,把裏面賣的成衣一一記了下來,男士衣服款式比較單一,都是差不多的襯衫和褲子,顏色也只有常見的幾種,女士的還好一些,有一些樣式特別的裙子,小孩子和老人的也差不多。

除了衣服,她還得看布料。

現在的布料雖然沒以前那麽緊俏,可還是需要票,如果光靠自己攢票,一個月都做不出來幾件衣裳。

所以陸夏音又去找了潘經理,潘經理先是帶她參觀了剩下的空位置,又帶她去看了布料,要是這工作室真能開得成,潘經理倒是願意給陸夏音特供一些布料。

陸夏音挑了一個較小的位置,現在剛起步,還不知道效果如何,選小一點的穩妥。

潘經理卻十分看好她,要走時還跟她簽了協議,以每月十二元的租金出租二樓拐角的小位置。

二樓都是賣成衣的,那位置也很顯眼,十二元的租金已經算很低了。

陸夏音沒有再猶豫,在協議書上簽了自己的名字。

等她捏着協議書從百貨大樓裏出來,陸夏音才意識到她的工作室是不開不行了,有了這份協議書,才真正讓她有了緊迫感。

要想形成自己的品牌,在衣服上标有獨屬的标識必不可少。

回到家,她只匆匆吃了幾口飯就窩回自己房間裏開始想名稱和圖案,名稱想的是“初遇”,好記又有女兒的名字在裏面,至于圖案嘛。

陸夏音打算讓女兒來畫,葉初顯得很高興,拿着畫筆遲遲不下筆,“媽媽,你喜歡什麽樣的圖案?”

陸夏音捏了捏葉初鼓鼓的臉頰,相比在葉家溝的時候,葉初已經胖了一圈,“只要是你畫的,媽媽都喜歡。”

“唔,那我想想。”葉初拿着畫筆想了好一會兒,才在紙上寫寫畫畫,沒一會兒她便拿起畫好的圖案給陸夏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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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上畫的是三道彎曲的線,從上到下畫下來,左中右排開。

陸夏音接過紙來看,點頭道:“嗯,畫的很好,那就用這個吧。”

聽了媽媽的誇贊,葉初搓了搓鼻子解釋道:“我畫的是爸爸媽媽和我,”她指着最粗的一條曲線,"這是爸爸,那是我,這是媽媽。"

原來還有這層意思在裏面。

陸夏音更喜歡這幅畫了,到時候把這幅圖案繡到衣服上,像是胸口,或是領口等顯眼的位置。

解決了商标的問題,還要設計好看的成衣。

這設計起來就沒那麽快了,陸夏音熬了好幾個通宵,才畫出三件男士襯衫,兩件女士裙子,還有五件小孩子穿的衣服。

剛過完周末,她就去給佟麗娜看,打算讓她給點意見。

誰知佟麗娜卻表情怏怏的,沒什麽精神。

陸夏音覺得奇怪:“怎麽了?生病了?”

“沒,”佟麗娜搖搖頭,看着陸夏音擔憂的神情,鼻子一酸,眼睛裏的眼淚沒忍住,還沒開口說話,便不停地嚎哭起來。

還好她們在學校裏一處沒什麽人來的涼亭待着。

陸夏音輕撫她的脊背,等佟麗娜哭夠了才說:“怎麽了?”

佟麗娜止住了眼淚,但眼角還是紅紅的,“我,我和敬中吵架了。”

她說的敬中便是佟麗娜的對象,在她下放之前兩人便處在一塊,後來回城之後,兩人的聯系也沒斷,原先想的是等佟麗娜一畢業後就結婚,可楊敬中忽然就等不了。

還特地從部隊裏跑回來,不是為了催她結婚,而是和她說斷了。

“我也不知道他怎麽就變了,原先說的好好的,問他為什麽這麽着急又不肯說。”佟麗娜神情恍惚,還沒從那場打擊中回過神來。

而楊敬中呢,已經回部隊,再過幾天,結婚請帖就要發過來了。

陸夏音聽了卻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麽,一個人變心哪是那麽快的事情,肯定是之前就有苗頭了,不過她沒敢說。

想讓她幫忙看草稿的事情也擱置一旁,倒是佟麗娜自己哭過之後,忽然又覺得沒那麽傷心了。

想通和想不通似乎就在一念之間,她忽然捏起拳頭道:“你說我傷心什麽?他現在敢幹這樣沒良心的事,指不定以後還能幹出多不要臉的事,幸虧是在結婚之前發現了,要是等結了婚之後,那豈不是更誤了我?”

佟麗娜越說越激動,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腦袋裏亂糟糟的一團線忽然理出了頭緒,“我說呢,怎麽突然晉升這麽快,原來早就搭上線了。”

她自己絮絮叨叨的,陸夏音聽了大半,将其拼湊在一起,得出的結論是“楊敬中這個人始亂終棄,為求上位迎娶領導的女兒”。

如此不地道的事,一個舉報一個準。

不過顯然佟麗娜不想做這樣的事,她咬牙切齒道:“哼,讓他們配一起也好,誰知道以後是什麽光景。”

發洩一通後,佟麗娜心情好了不少,然後才想起問佟麗娜找她有什麽事。

陸夏音把自己畫的草稿拿了出來,“想問問你我畫的怎麽樣?”

“那我看看。”佟麗娜接過來一看,連連點頭道:“畫的很不錯嘛。”

她擡頭看了看陸夏音,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夏音,你這工作室真開起來的話,可以讓我跟你一起嗎?”

她心裏老早就有這個想法,不過以前總一心想着跟楊敬中結婚,到時候可能要随軍,現在她跟楊敬中斷了,自然不可能去随軍了。

“你願意和我一起當然好啊,我正愁一個人忙不過來呢!”陸夏音笑着道,她覺得佟麗娜比自己能幹多了,當初賣電影票的時候,要不是佟麗娜幫忙,她一個人還真理不出頭緒。

“那太好了。”佟麗娜激動地握住陸夏音的手:“我得回去找找我存了多少錢,到時候咱們分工明确,你設計衣服,我負責給你招待客人,還有把我們的衣服宣傳出去。”

佟麗娜說得興致勃勃,仿佛成功近在眼前。

要做成衣手工肯定慢了些,陸夏音原先買的縫紉機賣了,沒有多餘的票,但是佟麗娜家裏有一張。

兩人各出了一半錢,沒過幾天就把嶄新的縫紉機搬到陸夏音的屋子裏。

莊秀英看着屋裏的大物件,驚訝老半天就是沒敢上手摸:“我活了這麽大歲數還是第一次看縫紉機,”她邊轉圈邊道:“這做工可真精細。”

佟麗娜笑道:“這有什麽,只要敢想敢做,賺到錢,以後什麽貴的東西買不到。”

莊秀英嗐一聲道:“你們年輕人敢想是好,我都這把老骨頭了,還想什麽。”不過看佟麗娜和陸夏音這樣大刀闊斧地幹,她也确實開心,把她們當自己女兒一樣疼。

百貨大樓送來的布料也在昨天送了過來,小小的房間擁擠得不成樣子。

佟麗娜道:“你把這些搬去葉華施那多好,他那裏多寬敞。”

陸夏音看了看隔壁的院牆,那裏确實寬敞,可他出差還沒回來,“行呀,等他回來了我去跟他提。”

說到這,她才猛然想起來,似乎已經過了七天,葉華施還沒回來。

這七天裏的變化對她來說不可謂不大,雖然有什麽進展都一直在和莊秀英兩口子說,可是總覺得還不夠似的。

現在她明白了,原來還差個葉華施沒說,她最想共同分享的人是葉華施。

原先對他的怒氣也煙消雲散了。

而葉華施這邊,從研究所裏出來後便徑直往火車站上趕,坐了一天一夜的硬卧,再轉拖拉機,才艱難地到達了葉家溝。

一進了隊上,好些人聽說他回來了,紛紛從家裏跑出來看他。

“你還真的活着?”“你這身行頭看着不錯,你真的在研究所工作?”幾人你一言我一語,根本沒給葉華施說話的機會。

原先哪裏想過沒上過幾年小學的葉華施竟然搖身一變成城裏人。

那些本就不服他之前當生産隊長的人此刻更是眼睛紅得滴血。

一群人把他堵得水洩不通,誰都知道他是回來幹什麽的,還不是馮寶英快死了急着去探望,偏偏就不讓人家如意。

還是張正陽趕來把葉華施從人群裏撈了出來。

他沒帶葉華施去老家,而是拐去了一個廢棄宗祠,馮寶英就躺在那裏。

人還沒進去,遠遠的,就聽見馮寶英一聲又一聲的哀嚎。

葉華施抓緊手上的包袱,回身問張正陽:“醫生怎麽說?”

張正陽摸了一把腦袋:“還能怎麽說,左不過就這樣了。”

“嗯。”葉華施低下頭,拎着手上的包袱跨過門檻。

這是一間廢棄了十年之久的宗祠,牆上的黃泥土落了一地,屋頂更是爛得不成樣子,而陸夏音走之前還面色紅潤的馮寶英此刻卻如一具枯骨,瘦得皮包着骨頭,花白的頭發也沒人梳一梳,髒成一塊一塊的,兩只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大,似乎已經瞎了,聽見有腳步聲進來,側着頭便喊:"是正陽嗎?葉華施回來沒有,等他回來了,讓他把孫桂蘭帶到我面前,不讓她磕頭認錯絕不罷休。"

然而卻沒人理她,馮寶英一下就慌了,兩手在空中胡亂地抓着:“葉華施呢?他還不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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