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男人的直覺,很準。
路澄下手快且狠,沈随猝不及防被他“牆咚”到客廳角落,後腦差點敲出一聲悶響。
“你大爺,說話看一下場合會死?”上面那位惡狠狠地咬牙。
“怎麽說也是當大哥的人,你這心理素質明顯不夠強硬啊。”
沈随滾了一下喉結,低沉的笑音搔刮耳膜。
這家的路姓校霸,颠覆了他對不良少年的認知。
“笑屁,鬼扯起來頭頭是道的,你個書呆子揍過人麽你!”路澄被他戳中痛處,臉上紅白紛呈,不良少年的濾鏡碎得一塌糊塗。
沈随拼命忍笑,“大家以後還要一起上學的,握手言和行不行?”
“握手言和,老子謝謝你啊。”路澄攥住他的衣領,濃秀的眉眼往外噴火,一臉不死不休。
沈随被他頂上幹燥的牆面,鞋後跟“咔吧”一聲,直接磕到大白鵝的電動開關,清脆的兒歌瞬間飛向客廳的每個角落。
“春天在哪裏呀,春天在哪裏,嘀哩嘀哩嘀哩哩,哩哩哩哩哩……”
“……”
什麽鳥人,挨個揍都自帶BGM出場?
路澄聞聲低頭,踢了一腳大白鵝的塑料屁股。
剛才還天真浪漫的搖滾鴨頭,瞬間迸發出一身七彩炫光,同時自帶BiuBiuBiu的音效,蓋過了大客廳的電視機音量。
“卧槽,什麽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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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雞,是鵝。”
沈随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在路澄面前晃了晃,阻止他往下爆粗口。
說幾不說巴,文明你我他。好一個尴尬而不失禮貌的說辭。
周圍的空氣凝滞了約有兩秒鐘的沉默,大客廳裏傳來一陣有力的腳步聲。
沒等路澄在“揍到他丫閉嘴,還我世界安靜”跟“老子甩手走人,不與傻逼費口水”之間做出選擇,他老子已然換上一身家常便裝施施然地走了過來。
“路澄啊,你……你們倆這是在幹什麽?”
路鈞看到自家的不孝子,把人好孩子兇神惡煞地釘在牆上,顫巍巍地伸出手指,臉上風雲變幻。
“!”路澄一秒松開沈随,伸手替他展了展衣領上的褶皺,致以親切問候。
“哎,你沒事兒吧,走路的時候小心摔啊,咱家的地板就是這麽滑溜,趙媽每天拖完地了要打好幾遍的蠟。”
假笑男孩他也許會缺席,但絕不會遲到。
沈随聽他胡扯,挑起唇角似笑非笑,“可是我覺得有事啊,你杵着胳膊壓上來的時候,快把人頂斷氣了。”
“那可太不好意思了,下次見義勇為的時候,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路澄頭頂親爹的驚惑目光,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嵌在牙縫裏擠出來的。
兩人兄友弟恭的虛假塑料情,成功瞞過了旁觀者的眼。
路鈞站在旁邊長舒一口氣,伸手招呼他們過來吃夜宵,“趙媽在廚房包了點鮮蝦馄饨,你們去洗洗手,趕緊趁熱吃。”
路澄巴不得早點離開案發現場,然而腿還沒邁出去,沈随就拎起腳邊的黑色塑料袋,擡手拍上了他的肩膀。
“走之前行李收拾的匆忙,來不及準備什麽好東西,這是送給你的禮物。”
沈随的語氣很真摯,臉上卻分明寫着“就喜歡你看不慣我,又幹不掉我的樣子”。
路澄警惕回頭,目光落在頂出黑色塑料袋的雪白鵝頭上,想起五分鐘前被魔音支配的恐懼,臉色瞬息萬變。
為什麽,沈随這個人,能如此坦然自若地刷新迷惑行為大賞的高度。
“不——”路澄擡起手臂準備醜拒,耳邊卻傳來老爹的爽朗笑聲。
“哈哈哈,心意可嘉,心意可嘉啊,路澄你還不趕緊接過來謝謝人家。”
“……”
爸爸,不愧是你,坑兒專業戶。
路澄艱難地做了一個深呼吸,從沈随的手裏接過黑色塑料袋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堪稱視死如歸。
“謝謝你啊兄dei,我活了十七年,還從來沒遇到過有誰上來就送假鵝的。”
“很榮幸我是第一個。”沈随勾動唇角,把他憔悴的目光納入眼底,舒心的很。
路澄被他不要臉的反應噎了一下,額頭兩邊的太陽穴突突跳的疼。
他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僵着嘴角蹦出最後幾個字,“那你可真是太有心了——”
——個屁呀。
這蠢鵝!
吃過夜宵,路澄在他爹的三令五申下,帶着沈随上樓看卧室。
這欠揍玩意兒的房間被安排在他隔壁,以後他倆不但要在這個家裏低頭不見擡頭見,連卧室的距離都縮短到一牆之隔。
路澄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碗裏皮薄餡嫩的鮮蝦小馄饨,瞬間就不香了。
“哎,你的房間在那邊,沒事就進去吧,有事反正也別來找我。”
路澄腳步停在自己房門口,耐着性子往隔壁指了指,擡頭的瞬間撞進沈随深邃的漆瞳裏。
“你瞅啥?”他擰起兩條濃秀的眉毛,壓不下去的東北腔一不小心又跑出來了。
“沒啊。”沈随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打行李箱的拉杆,似是而非地開了口,“初來乍到難免誤會,不如大家放下恩怨交個朋友?”
“你是不是對朋友這兩個字有什麽誤解?”
路澄一言難盡地別開視線,真的,他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沈随不屈不撓地逗他,“或者你覺得被叫弟弟,會更有親切感?”
“你他媽閉嘴行不行。”
路澄黑着臉把袖子往上折了一公分,“沈随,是什麽給了你老子脾氣很好的錯覺?”
“男人的直覺。”
沈随說完,輕飄飄地在後面添了兩個字,“很準。”
路澄眉心一跳,這回沒再接話,他反手拉開卧室的門把手,動作幹脆地把沈随關在了外面。
看到門被“砰”的一聲關上,終于成功把人激走的腹黑某黑,這才明目張膽地從外套兜裏摸出煙盒,吹着口哨往陽臺走去。
第二天早上,路澄在趙媽聲如洪鐘的連環奪命催裏,頂着兩只大黑眼圈下了樓。
先他半個小時準備就緒的沈随,跟路鈞兩人分座飯桌兩端,已經神清氣爽地吃完了早點。
看到他來,桌上二位默契地停下交談。
“怎麽今天這麽晚才起來,路澄,你昨晚是不是又通宵打游戲了?”
老父親看到兒子一副半夜做賊的瞌睡樣子,皺起眉頭準備把笑容往回收。
“什麽啊。”路澄從桌上拿起生煎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從嘴裏吐出兩個字,“失眠。”
路鈞端起瓷杯喝了口咖啡,對兒子薄脆如紙的可信度表示懷疑。
路澄擡手打了個大哈欠,餘光瞥到坐在對面悠然喝水的沈随,額頭兩邊的太陽穴突突跳的疼。
好死不死,大概是昨晚睡覺之前跟這厮吵了一架,大半夜的,他直接夢到自己趴在網吧的椅子上寫試卷。
一份新鮮出爐的《高二數學理科模拟試卷》,你看它又寬又長,叫人夢裏也激情落淚。
更魔幻的是,他還沒來得及用骰子扔完選擇題的答案,沈随就幸災樂禍地抱着塑料大白鵝過來了。
“不良少年,改過自新的感覺爽不爽?”
“感覺爽不爽——”
“爽不爽——”
“不爽!”
路澄心靈受傷,當場發了一頭冷汗驚醒。
兩分鐘後,他重新倒回枕頭上,跟剛才的夢境無縫銜接。
這回沈随手裏拎着一整套“五三”,一邊指揮塑料大白鵝播放《秤砣在哪裏》,一邊操着他低沉磁性的聲音“啪啪”拍椅子。
“沒爽到,嗯?過來,哥哥手把手教你寫!”
“啪。”路澄手上一發力,捏斷了趙媽昨天新買的竹筷。
飯桌上的談笑聲戛然而止。
“路澄,你這大早上的……”老父親看到兒子一臉殺氣地狠嚼生煎包,不知道他大早上的中了什麽邪。
“咳咳咳……趙媽這筷子買的,質量不太好啊。”回過神的路澄,噎了一口包子,很拙劣地給自己找借口。
沈随處變不驚地撩起眼皮,掃一眼坐在對面的假笑男孩,覺得路澄今早這狀态有些莫名其妙。
五分鐘後,路鈞放下手裏的瓷杯,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今早公司有會要開,我就不送你們去學校了。一會兒到了時間,陳叔會開車過來接你們上學。”
“哦。”
“路叔叔路上小心。”
路鈞臂彎裏搭着西裝外套,往外走了兩步又轉回來,“小随,你今早第一天去新學校報道,要是有什麽事,記得給叔叔打電話。”
沈随禮貌微笑,“謝謝路叔叔。”
路鈞點點頭,同時不忘叨一句坐在旁邊的兒子,“路澄,你這個當同桌的,到時候可別忘了,帶沈随多了解了解你們學校啊。”
路澄散漫地坐在椅子上,很含糊地“哦”了一聲。
等老父親意氣風發地穿上西裝走遠了,路澄撓了撓頭,總覺得自己剛才似乎漏聽了什麽關鍵字。
一時間,敞亮的餐廳只剩下他跟沈随兩個人。
路澄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單手撐着下巴,用剩下的那根好筷子,從盤子裏叉起一只生煎包。
“恭喜你啊學霸,終于可以帶着你的‘五三’,去教室裏刷題裝逼了。”
“承蒙吉言,今天是個好天氣,上學之前握手言和嗎,同桌?”
沈随站起來撣了撣雪白的袖子,眼底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黠亮。
“同桌?”
路澄癱在椅子裏緩緩皺眉。
“誰跟你是……”
後知後覺的某人,在接下來的五秒裏脫口而出一聲“草”。
?作者有話說:
我:随哥你塑料大白鵝又是從哪兒買的(一把攔住帶貨小達人夫夫
澄哥:來來來,送你了。
随哥眼神危險:?
塑料大白鵝: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