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

天色陰沉,烏雲翻湧卻不見雨水落下。

院外圍滿了車,媒體記者和前來吊唁的粉絲擠在一起。

無一喧嘩,大家都很安靜。

柏錦言年少出道,正值人氣巅峰,現在出了車禍意外離世,前來吊唁的人擠滿了整條街道。

二樓走廊窗前。

暗淡的燈光映着青年修長的身影,精致的半邊臉頰隐沒在窗簾遮下的陰影中。

身側的手死死攥緊,喬懷遙眼眸微垂,聽到腳步聲,他頓了頓,從茫然凝滞的情緒抽離,轉身道了句:“孟阿姨。”

孟筝點了點頭,“這幾天發生了太多事,我實在沒有精力處理這些,還好有你幫我。”

她上前将鑰匙遞到喬懷遙手中,聲若游絲道:“錦言的東西就麻煩你了。”

喬懷遙見她面色蒼白盡顯疲态,不由得蹙起眉頭,“孟阿姨,你要注意身體……”

“我沒事。”孟筝勾了勾嘴角,卻露不出個笑模樣,“我先下去了,下面那麽多人在呢,我離開久了不好。”

唇瓣一張一翕,喬懷遙還想說些什麽,孟筝不等他開口,便已經轉身離去。

鑰匙插進門鎖,扭轉開門的動作緩慢,從知曉柏錦言去世的消息,到現在參加他的葬禮,喬懷遙都還有些沒回過神來,也不知怎麽,糊裏糊塗的便答應了孟阿姨。

當他真的要打開這扇門,進去柏錦言的卧室時,又有了些許遲疑。

沉默片刻,喬懷遙閉了閉眼睛,深吸一口氣後,推開了卧室門。

樓梯拐角處,孟筝擡頭看着上面走進房間的青年,眼底思緒微動,不由得輕嘆一口氣,擡手抹去眼角的淚水,緩步走了下去。

喬懷遙走進卧室,随手将鑰匙放在左手邊藤條編織的小盒子裏。

在看見小盒子邊上立着的相框,喬懷遙指尖一頓。

——那是他和柏錦言高中時候的合照。

看着上面勾肩搭背的兩人,喬懷遙嘴角微抿,心底泛起幾分澀意。

他和柏錦言是對門的鄰居,因為住的離得近,年齡又相差不大,經常一起出去玩,關系親密無間。

從小學開始,都是上的同所學校。

結果高考之後,柏錦言突然開始疏遠自己,毫無緣由。

喬懷遙幾次找他詢問都沒有結果,恰逢此刻名校錄取通知書下來,他成績好,沒有填報志願的時候,就有名校招生辦的老師找他。

原本有兩所心儀的學校水平相當,喬懷遙有些難以抉擇,因為柏錦言這事,他一氣之下挑了個最遠的大學,收拾好行李,拉黑删除了對方所有聯系方式後坐上飛機。

幾天前喬懷遙收到陌生來電,電話那頭只有簡短的一句道歉。

聲音聽起來虛弱無力,他卻還是聽出了對方是誰,柏錦言說的很是艱難,短短幾個字在說的時候都要有片刻停頓。

喬懷遙心覺不對,再想追問柏錦言已經挂斷了電話,再打過去便無人接聽。

幾小時後,他在電視上看見了車禍新聞,喬懷遙眼前一黑。

從買機票,上飛機,到出席柏錦言的葬禮,喬懷遙還有些不敢置信,沉浸在沒回過神的茫然無措之中。

他以為只是跟柏錦言鬧別扭,沒想到離開前的争吵,卻成了他和柏錦言這輩子的最後一面。

早知道他們連相互冷靜後,再見面的機會都沒有,喬懷遙想,他說什麽都會在離開之前,把那些他藏着掖着不敢說出口的話,告訴他。

哪怕會使得他們兩人之間的關系更加尴尬。

喬懷遙緊咬牙關,将相框倒扣,自欺欺人的不去看裏面的照片。

地上有幾個折好的紙箱,其中一個裏放了幾本書,其餘的全是空着的,喬懷遙拽過來個空箱子,将相框用泡沫條包好,放了進去。

零散易碎的小物件,都仔細包裹後,在箱子裏擺放好,光是收拾桌上的擺件就廢了些功夫。

封好箱子,還沒等他起身,便聽身後‘砰’的一聲。

像是有什麽東西砸在地上,發出的悶響。

喬懷遙扭頭看去,書架最邊上的書掉落在地。

與此同時那書架上的書叮裏咣啷掉下,一連掉了數本。

喬懷遙蹙起眉頭,發現是最上面一層的架子松動歪斜,擋在前面的書掉下來,後面的書沒了遮擋,也紛紛掉下。

翻折的書頁,展開的數本,三三兩兩的堆積在地上。

他輕嘆了口氣,蹲在書堆邊上,正要撿起最上面的書本,卻在看清那書上所寫的內容時愣住。

喬懷遙瞳孔驟然收縮,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那本書。

那兩頁的單線紙上,‘喬懷遙’三個字占據了整面。

這……?

喬懷遙心下一緊,顫抖着手将那本書拿起來,才發現這是一本日記。

日記本的封面邊緣有些磨損,像是經常翻開留下的痕跡。

翻開日記,裏面內容所記下的只有寥寥幾句,之後寫下的全都是他的名字。

指腹擦過上面淩厲的字,喬懷遙不禁紅了眼眶。

撚着單薄的紙張翻頁,下一頁,也同樣是‘喬懷遙’三個字。

喬懷遙靠坐在牆邊,捧着這本日記,一頁一頁的翻下去。

一直到名字消失,紙面留有大片空白,唯有中間寫下了一行日期。

是他去學校報道的那天。

筆跡潦草,最後一筆更是硬生生劃開了紙張。

看到這裏,喬懷遙心下一顫,酸澀與委屈剎那間無限放大。

眼淚猝不及防點在日記本上,他閉了閉眼睛,任由淚水滑落,嘴角抿成一條線,沒有發出半點聲音,抹去紙張上的痕跡,合上了這本日記。

喬懷遙想不明白,想不通這是為什麽!

不是沒有緣由的疏遠,只是柏錦言沒有告訴他。

他當初以為柏錦言是真的想和自己劃清界限,幾次找到柏錦言,都沒能問清楚緣由。

本以為只是一時之氣,冷靜下來一切就會好的,結果現在卻……

早知今日,當時吵架的時候,他就該抓着柏錦言問出一切。

喬懷遙向後靠去,仰起頭,懷中死死抱着那本日記,按在日記本邊緣的指尖泛白。

他緊閉着眼睛,心口不斷起伏,淚水打濕了衣領。

心髒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攥緊,外面的聲音不知道什麽時候散去,日光在窗邊抽離。

夜幕降臨在房間裏,無邊的黑暗扼住脖頸,讓人到難以呼吸。

喬懷遙抱着日記本蜷縮在角落,深夜的月色冰冷,如霜般傾瀉在屋內。

他蹙起眉頭,幹澀的眼睛稍有動作都刺痛不已,此刻的月光太過刺眼,他艱難的眯起眼眸,低頭埋首在膝間,徹底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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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同學!”

頂着烈日,迎新生的學姐揮了揮手中的招生簡章,狐疑道:“同學,喬懷遙同學?你在聽嗎?”

學姐指了指桌上的名冊,“入學在這簽名報道,就可以進去選宿舍了。”

陽光之下,遮陽傘外的男生緩緩擡眸,俊美的臉上有少許茫然,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中夾雜着片刻遲疑。

這是……哪?

他不是在柏錦言的房間收拾他的遺物嗎?

為什麽會出現在這?

遞到手邊的名冊,瞥見角落上标注着的日期,喬懷遙瞳孔驟然收縮,這是……?

清大報到處?

喬懷遙腦海中思緒一片混亂,周圍嘈雜的環境使得本就不清明的大腦,越發凝滞。

死死攥緊的名冊,指腹下的那頁紙張已經起了褶皺。

見他許久未的動,學姐說:“同學,是有什麽問題嗎?”

聽到學姐的聲音,喬懷遙恍然回神,迫使自己冷靜下來,他輕眨了下眼睛,不動聲色的掩去面上的不自然,勾了勾嘴角,道:“沒有,只是我突然想起家裏還有點事,抱歉。”

說着,喬懷遙放下手中名冊,快速在報到處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後拉着行李箱便走。

“诶?同學!”學姐一愣神的功夫,只匆匆看見個背影,她忙道:“什麽事啊,別着急走啊,你還沒有選宿舍呢……”

喬懷遙腳步未停,頭也不回的擺了擺手說:“聽學校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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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人來人往的清大,以及擁堵的車流,那種恍然若夢的不真實感,在這一刻被打破。

喬懷遙不禁長舒一口氣,他真的回來了。

回到了大學報道的那一天。

這個時間,柏錦言現在應該還待在家裏。

清大提前五天開始報道,柏錦言報道的學校會更晚。

喬懷遙腳步匆匆,走出學校大門,手裏擺弄着手機,心急的打開聊天軟件,他迫切的想要聯系上柏錦言。

但在翻找聯系人頭像時,卻不由得指尖一頓,他删除了柏錦言的全部聊天方式。

……

不能發消息,喬懷遙索性關掉聊天軟件,指腹快速劃過,打開號碼鍵盤,毫不遲疑的按下那串自己倒背如流的號碼。

然而打過去後,卻是一陣‘嘟嘟’的忙音。

換號碼了嗎?

喬懷遙心下狐疑,不信邪的核對了一遍電話號碼,重新撥打過去。

又是一陣忙音。

喬懷遙站在停車牌前,看着駛來的出租車,擡手招停。

上了車,喬懷遙說:“師傅,去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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