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蕭懷将楊戬抱進了自己的房中,安置在了床榻上,楊戬的體溫高的驚人卻還在止不住的發抖。蕭懷早就看到了楊戬護住手臂的細節,心知其中必然有異,不由分說,立即撕開了楊戬的袍袖。盡管心中早有準備,可是入目的場景還是讓他倒吸了一口冷氣。
整條手臂青紫腫脹,一個被牙咬過的傷口處泛出了黑色的膿血,原本是起先腫起的血泡也已潰破,慘不忍睹。蕭懷不由自主的去觸碰那潰爛的傷處,好像這個傷口不是在楊戬的手臂上,而是爛在了自己的心裏。然而即使是最輕微的觸碰,還是讓昏迷中人感覺到了強烈的痛楚。喉嚨中發出了一聲無意識的低吟,眉峰也漸漸隆起。
這時,完顏亮率領手下人闖進了房中。可是當他看到房中的場景,整個人瞬間安靜了下來,他覺得此刻坐在床前陪伴楊戬的人應該是他,而不是蕭懷,為什麽自已可以坐擁江山,平定天下,卻獨獨不能擁有他。完顏亮揮了揮手,所有的手下盡數退了出去。“國師,楊先生怎麽樣了?”
蕭懷根本沒有回頭,徑直答道。“陛下不必擔心,楊真君性命無礙,只是這痛苦在所難免。”
“那你打算如何施救?”
蕭懷冷靜的說道“幸好楊真君一直在體內阻止毒液的擴散,現在只需将毒血放出,然後剜去傷口周圍潰爛的腐肉,上藥包紮,細心調養幾日,便可無礙。”
“國師是要告訴朕,要刮骨療毒嗎!”完顏亮緊緊的攥着拳頭,似在替楊戬擔憂,更是為他心痛。“國師身為楊先生之故交,難道就忍心看到他如此痛苦?”
“陛下何必多此一問,若此事換做陛下,同樣也會這麽做,不是嗎?”
完顏亮愣了愣,沒有再說話,蕭懷回答的高明,高明的讓自己無可辯駁。這時突然朝着門外高聲道“阿柔,去端個銅盆過來。”
“啊!”門外一個清脆的聲音顯然是吓了一跳。“哦,是!”
時間不大,阿柔端着銅盆走進屋,将銅盆放在了床前就準備離開。
蕭懷突然叫住了她。“既然你這麽想看,就在這看吧,不必躲在門外。”
阿柔吐了吐舌頭,眨了眨那雙特別的黃眼睛,沒敢說話,退到了一旁。
蕭懷手腕一翻,手中突然多了一把鋒利的尖刀,他伸出手掌,貼在了楊戬的胸口,一團團紅色的光暈自掌心處散開,融進了楊戬的體內,解開了禁锢的法力,護住了脆弱的心脈。待一切準備平當,蕭懷收回手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若說毫無感情,這心口處的驟疼又是什麽,若是冷漠平靜,這掌心處沁出了水珠又是什麽。甚至可以這樣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手在發抖,在止不住的發抖。
不再多想,刀鋒快速的劃過楊戬手臂上的傷口。黑色的血液自長長的血口處滲出,順着手臂流向了指尖,随後像一串黑色的珍珠滴向了銅盆,發出了砰砰的回音。床榻上無意識的人眉梢處輕輕一跳,喉嚨中發出了一聲含混的輕哼。指尖也微微顫動。一旁的阿柔吓得一閉眼,不敢再看。
時間不大,黑色的血液已經覆蓋了整個盆底,蕭懷咬咬牙,不再猶豫,畢竟長痛不如短痛,自己越是婆婆媽媽,楊戬承受的痛苦也就越大,趁着他現在昏迷之際,盡快将腐肉剜除。第二刀下去,剜起了一塊腐肉,但是蕭懷和完顏亮明顯的看到楊戬全身一震,幹裂的嘴唇微微開阖,喘着粗氣,喉嚨裏發出暗啞的低吟,額頭上再次布滿了汗珠,整個人顯得極度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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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亮上前一步,來到床邊,用自己的袖口幫楊戬擦去額頭上的汗珠。急切的呼喚着“楊先生,楊先生,戬……”
蕭懷冷冷的橫了他一眼。“陛下請自重!”
完顏亮并不介意蕭懷的無禮,反而有幾分得意的一笑。“國師的心思,朕明白,朕的心思,國師也明白,既然彼此都心知肚明,又何須如此做作,在明人眼裏标榜聖賢。國師不覺得這樣很虛僞嗎。”
蕭懷的額頭也已經布滿了汗珠,可是手上不敢有一絲的停頓。他甚至覺得自己緊張的快要握不住手中的刀。“那麽,在陛下的眼裏,楊先生究竟是您想要征服的對象,還是您一心一意矢志不渝的情感追求?”
完顏亮的嘴角輕輕一瞥,露出了繼續嘲諷的意味。“有區別嗎?”
“當然有!征服的最後意味着抛棄,追求的最後意味着永恒!征服的手段可以是卑劣的,而追求的心意卻寫滿虔誠,征服是欲望的占有,追求是無私的付出,被征服的人是你心中的附屬,被追求的人是你心中的神聖……”
聽完這些話,完顏亮的手不由得從楊戬的額頭上縮了回來,心間多了一絲迷茫,遲疑與不甘。“你的意思是,朕在亵渎他!”
“陛下英明!”蕭懷不鹹不淡的說出了這四個字。
“噗!”一旁的阿柔偷笑出聲,趕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側過身去,笑又不敢笑,憋得着實難受。
完顏亮狠狠的瞪着兩人。“蕭懷,不要以為你身懷異能,朕就不敢把你怎麽樣!”
“陛下嚴重了,微臣豈敢。陛下英明神武,蕭某自嘆弗如!”
“哼!”完顏亮氣哼一聲,拂袖而起。
楊戬手臂上的潰爛一點一點的被剜去,流出的血液也從黑紫色慢慢變成了殷紅,蕭懷擡起胳膊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那種折磨人的黑暗似乎馬上就要走到盡頭。然而此刻昏迷中的楊戬已然越發的不安穩了,他面色慘白,嘴唇幹裂,渾身顫抖,冷汗已經浸透了衣衫。他的另一只手死死的抓扯着床單,似乎在夢境中面臨着極大的恐懼而不斷的掙紮。蕭懷的心瞬間提到了喉嚨口,他站起身,雙手壓住了楊戬的雙肩,焦急的呼喚着。“楊戬,楊戬,你怎麽啦!”
突然,楊戬全身劇烈的一震,力道之大已然彈開了蕭懷的雙手,他的身體伏到床邊,一口黑血便嘔了出來,黑色的血線順着嘴角滑落,格外刺眼。完顏亮也再也顧不得生氣,急忙上前一步,從袖中掏出手帕替楊戬擦去嘴角的血跡。“楊先生,楊戬……”
楊戬依然處于昏迷中,而且身體出現了痙攣,口中的牙齒還在不住的打顫,蕭懷雙眉緊鎖,突然出手,鉗住了楊戬的下颌,迫使他張開了嘴。
“國師,你這是幹什麽?”
蕭懷将自己的手指蜷起放進了楊戬的嘴裏。“我怕他咬斷了自己的舌根!”
一旁阿柔用雙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卻還是從指縫中偷偷的去看。
手指上傳來的劇痛讓蕭懷的眉心幾度跳動,濕熱的鮮血從手指間流出,流進了楊戬的口腔,流進了他的喉嚨……漸漸的,楊戬終于安靜了下來,蕭懷抽回自己的手,攥了攥拳頭,随即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拔出瓶塞,将瓶中白色的藥粉倒在了楊戬手臂的傷口上,随後用紗布細細的包紮。
蕭懷直起身,發現楊戬已經睜開了迷離的雙眼。他長長的松了一口氣,笑道“你總算醒了。”
楊戬只是呆呆的望着他,透着濃濃的憂傷,說出的話把在場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我知道你恨我,可你為什麽不殺了我……”
“楊戬,你在胡說些什麽啊!”
楊戬好像根本就沒有聽見蕭懷說話,只是自顧自的敘敘的說着“你明知道我還是會阻止你,可是我再也無法做到像曾經一樣,我知道我欠你的實在太多,還也還不清,可是,我還是要說,放棄吧,就算我求你,要麽,你現在就動手殺了我……”
蕭懷有些不知所措,他根本不知道楊戬在說些是什麽,完顏亮在一旁冷笑,阿柔瞪大了眼睛不知道發生些什麽。不過有一點蕭懷似乎明白了,那就是楊戬此刻的神智還不是很清醒。他翻身上床,雙手扳住了楊戬的雙肩,吼道“楊戬,你給我清醒一點,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胡說些什麽呀,你剛剛都夢到了些什麽呀!”
楊戬輕輕的笑了,笑的有幾絲絕望,他艱難的擡起手觸碰到蕭懷的臉頰,眼見卻流出一滴清淚,突然,身體一陣顫抖,蕭懷趕忙攥住了楊戬的手。好涼啊……“楊戬……”
“殷昶……冷,我好冷……我好累……你別走……”
“我不走,我不走……乖,沒事了……”蕭懷俯下身去,将人緊緊地摟在懷裏。
“殷昶……放棄吧……我們,一起離開……放棄吧……”楊戬在蕭懷的耳畔輕輕的說着。
“好,我們一起離開,再也不分開……”蕭懷的嗓音有些哽咽,已然控制不住的落下淚來。
楊戬安心的漸漸閉上了雙眼,再次陷入了昏睡。
完顏亮恨得咬牙切齒,拂袖而去。阿柔吐了吐舌頭,也跟着悄悄的離開了,順手關上了門。
太一萬壽宮的偏殿,薛敬宗的面前放着一尊晶瑩剔透的琉璃燈。面對燈中的紅影,薛敬宗有些哽咽。“教主,真的是您,您怎麽會在這燈中,難道真的是因為楊戬?”
紅影端坐與燈中,輕輕笑道“不,确切的說應該是楊戬救了我,而我也并非是你們真正的教主,我不過是他的一縷情魄,變成現在這樣,最痛苦的或許就是楊戬。”
“那您這樣是不是很危險,到底怎樣才能完全的恢複?”
“至少現在我是安全的,戬不會對我不利,而你們也不會,至于何時才能恢複,我也不好說,雖然我現在可以簡單的駕馭寶蓮燈,但是我不能完全的控制它,而且我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回歸主體……”
薛敬宗有些為難的咬了咬自己的嘴唇。“那教主,屬下能為您做點什麽,看到您這樣,屬下的心裏不好過啊!”
“你利用碧雲簫分散的戬的心神,将寶蓮燈收來,此事終究不妥,而且我看到戬的神色有些異樣,心中始終不安,我想見見他。”
薛敬宗有些猶豫。“這……楊真君此刻應該就在教主的卧房之中。”
“帶我去。”
薛敬宗沒有說話,只是用力的點點頭。他執起寶蓮燈,朝蕭懷的卧房走去,剛到門口,薛敬宗停了下來。“教主,就是這裏,我……”
寶蓮燈漸漸飛離了薛敬宗的手,在半空中滴溜溜的打着轉。“你回去吧。”
薛敬宗咬咬牙,躬身一揖。“屬下告退。”
看到薛敬宗漸漸遠離,卧房的門緩緩打開了,寶蓮燈飛入其中,房門從身後閉合。然而眼前的場景讓寶蓮燈有了那麽一刻的停頓,紅影有些自嘲的苦笑一下,緩緩的降落在放桌上。并不算寬敞的床榻上,蕭懷從身後緊緊的抱着楊戬,兩個人貼在一起,幾乎看到一絲縫隙。楊戬睡得很安靜,也很安穩,只是露在外面的手臂纏滿了厚厚的紗布,顯得格外刺眼,他甚至都不知道楊戬何時受了這麽重的傷。地上有一灘黑色的血跡,還未幹涸,兩人蓋着的被子被抓扯的皺皺巴巴,似乎經歷了殘酷的蹂躏。
寶蓮燈的燈光漸漸的黯淡下去,床上蕭懷突然睜開了雙眼,燈中的紅影剛想說些什麽。蕭懷将食指放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他緩緩的挪開身體,替楊戬掖好了被角,飛身下床,經過桌旁時,輕輕的看了一眼,低語道“跟我來。”
房門被打開,又被輕輕關上,蕭懷一直朝後殿走去,直到一處角落才停了下來。身後的牆壁豁然洞開,裏面是一座密室。一人一燈先後進入,牆壁重新閉合。
蕭懷望着燈中與自己一般不二的紅色身影,心髒不由得的揪了一把。那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讓自己既想哭又想笑。誰知燈中的人首先開口了。
“他怎麽樣了?”
無須多做解釋,殷昶口中的‘他’兩個人都明白。
“現在已經沒事了。只是,還需要多多休養一陣。”
殷昶點點頭。“其實我知道你有很多話想問我,我也早就想找你談一談,只是中間也太多的因素讓我沒能及時出現。”
蕭懷緩緩的低下了頭,看着與自己同樣樣貌的人,心裏始終不會覺得舒服。“你就是楊戬口中那個念念不忘的殷昶?”
寶蓮燈緩緩降落在桌上,這樣長時間的懸于半空中勢必會耗費燈油。“是,準确的說,我是殷昶的一縷情魄,也就是你的情魄。”
蕭懷苦笑着點點頭。原來自己一直戒備的那個人居然就是自己,老天果真是給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我早該想到的。”從小狐貍的被抓到燈油的注入,從混元珠傘的莫名消失再到它的再次出現,這其中果然藏着不為人知的秘密。
“那麽……太一逍遙子又是誰?”
殷昶思索了片刻,回道“太一逍遙子姓子名昶,是大商王朝後裔,是你,是我,也是楊戬,你究竟要問哪一個?”
“所有……”
“當年殷昶以太一逍遙子,神教軍師的身份出現在了楊戬的面前,并利用和欺騙了他,而這一次,是楊戬為了避開天庭的懷疑,自己盜用了這個身份,救了我,也救了你。現在,你總該明白楊戬為何如此在乎小狐貍,沒有了燈油,我就會魂飛魄散,而你将會從此沉睡,再也無法醒來。這其中的心酸,只有戬一個人在承受。我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無能為力……”
蕭懷全身一震,這樣的回答讓他有些不知所措,只覺得心裏好難受,自己似乎做錯了太多的事情。“我還想知道,你,或者是說我,是不是曾經很愛他,甚至不惜為他放棄所有?”
殷昶揚起頭,嘴角漸漸浮起一絲弧度。“不只是曾經,包括現在,我依然很愛他,不惜為他放棄自己的生命,可是,不管這份愛有多麽的深沉,殷昶始終無法放棄心中的執念,這種刻骨銘心的傷害至死方休。”
蕭懷劍眉倒豎,邁大步來到桌旁,厲聲道:“你既然口口聲聲的說愛他,可是為什麽還要如此傷害他,連生命都可以放棄還有什麽是不可以放棄的。每一次聽到他在昏迷之中喊着你的名字,我的心就像被掏空了一樣,生生的蹂躏着。我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的脆弱,他的無助,他的愧疚,還有他的絕望。我真的不知道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能支撐着他走完以後的路,我也無法想象這條路的盡頭會是怎樣,或許那就是一個萬丈深淵,最後的結局只有一個,那就是萬劫不複!你忍心嗎?這難道就是你報複的手段,以愛為名?”
“我已經放棄了!不肯放棄的人是你,是殷昶!”寶蓮燈中的紅影也朝着他高聲吼道。“我承認我恨過他,可是,現在沒有了,我願意為他放棄這份執念,但是,我只是一縷情魄,一個只有感性沒有理性的卑微,但是,無論是殷昶還是想起了一切的你,都是不會用感情來決定理性的!你會為了感情放棄家族的使命嗎?你會為了感情放棄身上的責任嗎?你會為了感情放棄血海深仇嗎?你會嗎?”
蕭懷無言以對,他閉上了雙眼,仰起了頭。聲音有些悶悶的哽咽。“會不會,只有試過才知道。”
“可是,戬,賭不起。一旦你無法放棄,最後的結局只有一個,那就是戬死在你的手上。”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也疲憊的閉上了雙眼。兩人靜默無言。
“你想回歸嗎?”蕭懷突然開口問道。
殷昶一愣,有些讪讪的笑了。“想,因為我不想看着戬脆弱時,自己無能為力,更不想看到戬明明是躺在自己懷中,卻像躺在別人懷中……”
蕭懷也笑了,笑的有些心酸。“我也想,我不想自己懷中抱着人總是喊着別人的名字,更不想聽到自己的過往就像在聽別人的故事……”
“可是,你敢嗎?或許回歸的之後,就意味着痛苦的開始……”
“不知道,我真的感覺很矛盾……”
“其實,維持現狀也沒什麽不好,或許以後,我們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或許吧。”
完顏亮走出萬壽宮,本想四處游覽一翻,也借此機會散散心,順便想想要怎樣對付這樣一個身懷異能的太一教主,怎樣讓楊戬為己所有。誰料剛剛游了不久,随從人員便火急火燎的前來禀報。
“啓奏陛下,我軍前方戰事不利,二十萬大軍被阻長江渡口,多有損傷,請陛下定奪……”
完顏亮一皺眉,我大金鐵騎自出征以來,鮮有敗績,為何朕登基以後的第一戰便如此不利!“朕不是将此事全權交給了袁繼業嗎,他怎麽說?”
“嗯……陛下,丞相大人本來就不主張此次用兵,丞相大人說,我北方鐵騎善于馬戰和長途奔襲,南宋朝廷退居長江天塹,易守難攻,此次江面作戰對我軍十分不利,陛下初登大寶,根基未穩,軍心不安,百姓離德,此時更不宜用兵,而且,長江水面異象頻生,飓風大霧,波浪滔天,好似形成了一道水牆,如有神助,根本攻不破。所以,丞相大人想要退兵!”
“混賬!”完顏亮怒吼一聲“此時退兵,我大金國的顏面何在!是不是他袁繼業突生異心,意欲将我二十萬鐵騎折損與南人手中!”
這時,完顏亮的身後突然轉出一人。“陛下,臣願請旨,前去助戰。”
完顏亮眯縫着眼睛盯着眼前這個壯漢。“果然還是同族同根啊,徒丹,既然你有心效忠,朕就給你十萬精兵前去接替袁大人,記住,把袁大人給朕送回來!”
“是!末将領旨謝恩!”
看着手下的将官領旨離開,完顏亮再也沒有心情游山玩水,此行的狀況完全出乎他的預料。一見到蕭懷那張嚣張跋扈,目中無人的臉,完顏亮就來氣。你是國師,卻是完顏亶封的國師。如今是朕在執掌天下!或許有一個人能幫上自己的忙。想到這裏,完顏亮直奔偏殿而去。
密室中,蕭懷将寶蓮燈揣進了自己的懷中,知道的事情太多,原來也不是什麽好事,那種看不懂自己的心,愛不能,恨不能的感覺真的太痛苦了。明明很想與他親近,卻又點不起那份激情。不管以後怎樣,先将眼前的事情處理好再說,等楊戬醒來了,自己要如何與他解釋,畢竟自己已是三番兩次的欺騙了他。
蕭懷回到自己的卧房,發現楊戬已經醒了,而且下的床來,就坐在桌旁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掩飾着自己的心虛,走進屋來,搭讪道“怎麽這麽快就醒了,也不在床上多睡一會。”
楊戬很平靜,平靜的仿佛沒有發生任何事,甚至連眼睛都不曾擡起。“我只是覺得有些口渴,而且,還有很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做。”
見楊戬穿着單薄的坐在桌旁,蕭懷走上前去,将自己的外衣披在他的身上。“有什麽事能比你的身體還重要,先養好傷,其他的事也不急在一時。”
楊戬看了看自己纏滿紗布的手臂,悶悶的問道“為什麽還要救我?我打傷了你的徒弟,難道你一點也不生氣?”
蕭懷無所謂的攤開雙手。“其實我應該感激你手下留情,因為你要殺他們,簡直易如反掌,而他們對你卻毫不容情。對于一個被動防衛的人,我有的應該是愧疚和虧欠,不是嗎?”
楊戬輕輕的笑了,雖然對方說的都是些歪理,可聽起來卻那麽舒服。“你這麽說,不怕你的徒弟們對你不滿?”
蕭懷有幾分得意的搖搖頭。“不怕!”
楊戬一臉疑惑。“為什麽?”
“因為這裏只有我們兩個。”
楊戬輕輕的附上自己的傷處,試探的問道“你知道小狐貍在什麽地方,對嗎?因為你不可能魯莽的去做一件毫無把握的事情。”
蕭懷用手肘支撐着桌子,欣賞似的看着楊戬。“還是你了解我。小狐貍現在就在華山,照顧你妹妹。這個小丫頭不錯,純真可愛善良,我還教授了她一套法術,為了報答我的‘救命之恩’,她認我為義父,而且願意随時聽候召喚。”
楊戬的嘴角微微抽搐,有些不服氣的白了他一眼,為什麽他就能輕而易舉的收服一個人,而且那人還心甘情願的任其驅使。簡直是可惡透了,定是他用了什麽不光明的手段诓騙與人。
“楊真君是在嫉妒我嗎?”
“閣下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利用人的方法有很多種,可是楊真君如此精明之人,為什麽總是選最笨的方法?把自己弄得天怒人怨,衆叛親離……”蕭懷直直的望着他,似乎想從中得到期待中的答案。
楊戬心弦一顫,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避開了他詢問的眼神,偏過頭去。“沒什麽,在你看來最笨的方法,在我看來卻是最直接,最有效。就像當初你選擇一步不離的跟着我一樣。”
“是嗎?或許吧,不過顯然,我成功,而你卻失敗了。”
楊戬心中不悅,扭頭冷冷的看着蕭懷。“你是在以勝利者的姿态向我炫耀嗎?”
“不,我只是想說,不要再這樣的逼別人,因為逼別人就是逼自己,到最後痛苦的只能是你……”
楊戬慢慢的垂下頭去,這其中的道理他又何嘗不懂,只是事到如今,他退無可退,只能向前。“現在告訴我,在華山,三妹都跟你說了些什麽。”
“你既然不想聽,又何苦為難自己。”
“不,我想聽……”
蕭懷伸出手,拉起了楊戬的手,寬厚溫暖的大手包裹着楊戬修長而又骨節分明的雙手,略顯粗糙的指腹在掌中白皙的皮膚上細細的摩挲。他拉起他的手,輕輕的抵在唇邊,不着痕跡的一吻。柔情無限,宛若一襲春水。楊戬的手有幾分僵硬,想要抽回,卻未能抽回。
“好,我可以告訴你,但是聽完之後,你不準胡思亂想,否則,我可不答應,到時候可別怪我心狠。”
楊戬有幾分心虛的瞥了他一眼。“你說吧。”
蕭懷的一直握着楊戬的手,似乎這樣可以感受着對方情緒的變化。“我到了華山之後,仿佛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以前來過那裏。小狐貍一路引領着我進到了牢房,我第一次見到你妹妹的時候,不由得一陣感慨,你的母親肯定是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子,否則,你和你妹妹也不會長得如此……嗯……精致。”
楊戬頗為尴尬的冷冷的白了他一眼,對于這樣的贊美,楊戬無法否認,因為自己的母親和妹妹确實是世間少有的美人,可是若加上自己,這話聽起來卻是說不出的別扭。“我母親是個怎樣的人我比你更清楚,我現在只想知道你跟我妹妹之間都說了些什麽。”
蕭懷也不着急,慢悠悠的說道“小狐貍是個聰明純真的孩子,她的從中介紹拉近了我跟你妹妹之間的距離,她也很知趣的退了出去,沒有再聽我們的談話,這也讓我放松了不少。畢竟有些事情我也不希望讓外人聽到。”
楊戬沒有再插話,只是耐心的聽着,他明白,蕭懷這樣故意拖沓着去說,無非就是想讓自己做好足夠的心裏準備。
“我告訴她我是太一教的現任教主,名叫蕭懷。不過聽到太一教這個名字,你妹妹明顯有一絲震驚,估計就在那一瞬間,她想起了很多事,很多你們都知道我卻不記得的事。我還告訴她,我曾經到過——真君神殿,而且在牢房裏看到了被你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劉彥昌。這個的時候的令妹的就變得格外焦慮不安傷心,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她說你答應過她會放過沉香父子,為什麽要騙她……”
楊戬輕輕的閉上雙眼,喉結一動,似乎有些不忍再聽下去。“你不該跟她說這些的……”三妹現在必然恨極了自己。
蕭懷苦笑一聲“可是我已經說了,我還告訴她,劉彥昌把你們的經歷講給了我聽,我心中氣不過,願助沉香一臂之力,畢竟太一教與楊戬之間有太多的恩怨糾葛,幫沉香也就是幫我們自己。聽到這裏,你妹妹顯然很高興,畢竟自己的兒子又多了一個庇護。”
楊戬沒有說話,他只是全神貫注的聽,可是蕭懷明顯的感覺到他的手在顫抖,而且手心裏沁出了冷汗。那必然是極力克制着自己的恐懼與慌亂而刻意表現出來的鎮定。蕭懷附上他的手背,輕輕摩挲。
“只可惜我跟劉彥昌之間的談話不小心被你楊戬撞到,我趁機脫身,而劉彥昌就成你了洩憤的工具,一通慘無人道的折磨之下,死于非命,可你楊戬仍不罷休,将劉彥昌的魂魄丢進了十八層地獄,受盡所有酷刑……你妹妹傷心欲絕,淚流不止,我見猶憐。”
楊戬咬住自己的雙唇,将頭埋得更低,他無法反駁,因為這些都是事實。他的肩膀在顫抖,他的掌心幾乎要被自己攥出血來。
蕭懷一手扶住楊戬的肩膀,慢慢的問道“你還聽嗎?”
楊戬擡起頭,努力的睜着雙眼,将眸中的淚滴逼了回去。“你繼續說吧。”他的嗓音已經有些低啞哽咽。
蕭懷點點頭“我告訴她,要想沉香活命,要想你們一家人團聚,要想所有的人都那腐朽的天條裏尋到生機,只有扳倒楊戬,要想扳倒楊戬,只要找到楊戬的把柄……你妹妹很聰明,她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她說,有一件事,如果被天庭知道,一定會讓你萬劫不複。”
楊戬猛然擡頭,不确定的盯着蕭懷。“什麽事?”
“她說,當年太一教教主殷昶逆反天庭,你楊戬奉旨誅殺,将其剿滅。可是,那殷昶并沒有死,而是被你楊戬所救,藏到了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而你楊戬之所以會這麽做是因為你們之間産生了有悖于天地人倫的感情,你楊戬愛上了一個男人,一個敢于禍亂三界的逆賊!”
“你別說了!”楊戬緊緊的閉上眼,倔強的別過頭去,粗重的喘着粗氣,他的臉色慘白,額頭已經布滿了細碎的汗珠。他發覺自己真的已經快要撐不住了,整顆心仿佛都要被碾碎了。
蕭懷苦笑一下,自己若将三聖母的話原原本本的說出來,真的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的住。‘兩個男人相愛,那是有悖人倫,天理不容,神位司法天神,知法犯法,更是罪加一等。為什麽我三聖母與劉彥昌真心相愛,卻要被生生拆散,家破人亡。而你卻能欺上瞞下,蒙蔽世人。你的心裏可還顧念着一絲骨肉親情。我已經把這件事告訴了很多人,只要能找到殷昶,或是找到他活着的證據,這件事就能大白于天下。’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