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章:

哮天犬揣着主人的親筆書信,懷着驚慌不安的心情離開了天庭,他自知主人現在獲罪,被禁足于真君神殿,不敢再大意,左右觀察,見無人跟蹤,便以最迅捷的速度來到凡間。只是,他未敢直接去到太一神教,兜兜轉轉,看似另有目的,名義上仍在尋找沉香的下落。只是沉香與哪吒果然是兄弟情深,自己費盡力氣才将人找到,沒想到他們兄弟已經在一起推杯換盞,勾肩搭背。

而且沉香的一行人中似乎少了一個人,那只小狐貍不見了。玉帝的旨意已經傳遍三界,難道說沉香答應了玉帝的條件。看來事情越發的不妙了,哮天犬不敢再耽擱,直奔太一萬壽宮。

自古道狗仗人勢,自知主人失勢,哮天犬也短了平日裏嚣張的氣焰,在萬壽宮外扒頭翹腦向裏觀瞧。不多時便被一群太一教弟子團團圍住。“什麽人鬼鬼祟祟,如此大膽!”

哮天犬連忙舉起雙手。“別誤會,別誤會,我是來送信的!”

“給誰的信?”

“你們家教主……”

“那你把信交給我吧,我替你遞進去。”

哮天犬趕忙将雙手抱胸,将自己護的緊緊的。“那可不行,主人臨來的時候吩咐過,要讓我親手把信交到你們教主手上,萬一弄丢了,我主人不會放過我,你們教主也不會放過你!”

“那好吧,你随我來吧!”

哮天犬跟随一名小弟子進了大殿。在這裏,哮天犬居然發現了小狐貍小玉。着實吃驚非小。小狐貍立時亮出了寶劍。“哮天犬,你來這裏幹什麽!”

哮天犬吓得一哆嗦,将信高舉過頭頂。“我就是來送信的……”

“小玉!”蕭懷喝止住了小狐貍。“什麽話,先等他說完。”當日,自己雖然氣惱楊戬,但是時間一長,慢慢的冷靜下來,那種氣憤也變得淡了。只是還有一種郁結的情緒無法排解,吐不出亦咽不下,着實讓人難受。

哮天犬膽戰心驚的湊上前去,将信交給蕭懷。“那個,蕭教主,我家主人有封信讓我交給您。”

突然,一旁的焚心竄了過來,一把攔住了哮天犬。“師傅,這封信不能接,楊戬詭計多端,當年就是他的一封信将你騙出了太一教,才有了神教後來的滅頂之災。”

“哦……”蕭懷饒有興致的看了看焚心。“看來這個楊戬确實厲害,不過,本座還是要看,不然,他的一封信就能将本座吓住,豈不贻笑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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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心不好再說是什麽,只能提醒道“師傅,您看也可以,但是信中不管說些什麽,您都不能相信,否則後患無窮。”

蕭懷無所謂的點點頭,将信接在手中,撕開封印,展開信紙。上面只有一首五言律詩:

汴水入吳山,蝶莊舞蹁跹,寒冰刺驚夢,擂鼓震虎膽,大風起玉宮,破局碎泉鳴,凝魂為山岳,飲恨西重峰。

蕭懷一字一句,緩慢的讀出,衆人一臉茫然,不解其意。難道楊戬真的是在表現一個由寧靜到戰亂的紛繁心緒?大家百思不得其解,蕭懷又默讀了一次,臉色越發的凝重,将這封信折好,放入自己的袖中。“哮天犬,你回去告訴你家主人,就說,本座的事與他無關,不管這邊發生什麽,本座自會處理。”

哮天犬張大了嘴巴,他是一個字也沒聽懂。見蕭懷已經下了逐客令,哮天犬也不敢再多做停留,灰溜溜的逃離了萬壽宮。

蕭懷的衆位弟子紛紛圍攏上來。“教主,那楊戬說的是什麽意思啊?”

“沒什麽,天庭要有大的動作了,只是我們不能輕舉妄動……”說完,蕭懷不再理會衆人,轉身回了內殿。

上京陰暗潮濕的牢房內,一個全身邋遢,懷抱酒瓶,卧躺在稻草之上的老者給外的隐忍注目,因為他時不時的吟出幾句不算成文的詩句,而且牢門之外,獄卒俯首帖耳,賠笑聆聽。

“嘿嘿,袁大人,小的再給您倒酒。”說着,拿過酒壇又要往酒壺中添酒。

“倒吧,倒吧,能喝一口便少一口喽,我袁繼業活了這大半輩子,第一次被人伺候居然是在這大牢裏,哈哈,奇哉怪哉……”

“袁大人,莫說這樣的算氣話,等你出去了,小的就辭了這獄卒,然後伺候您一輩子……”

“出去?”袁繼業苦笑着搖搖頭。“出不去啦。”

“這是為何?袁大人何必如此悲觀,小的聽外人說,接替您南征的那位徒丹,徒将軍好像也吃了敗仗,嘿嘿,這樣陛下就沒話可說了吧,因為袁大人有言在先啊,此戰必敗,如今果真吃了敗仗,陛下還不佩服袁大人的神機妙算,您放心吧,我相信,用不了多久,陛下肯定就能放您出去。”

“咣當!”袁繼業手上一松,酒壺掉在了地上,之後仰天長嘆。“吾命休矣!”

獄卒吓了一跳。“大人,您這是何意?”

袁繼業一臉無奈。“如果徒丹此戰勝了,就說明我是信口開河,不足為信,說不定陛下一時高興,大發慈悲之心,來個大赦天下,把我也就給放了,但是這次敗了,陛下顏面無光,大金國損兵折将,正好也就應了我那句百姓離德,失道寡助。此等諸多罪名必須要有一人來擔,這個人不可能是徒丹,那就只能是我!”

“不,不可能吧!”獄卒幾乎聽傻了。

就在這時,牢門突然大開,幾個衛兵突然闖入,為首之人是一個宮中的近侍。“陛下有旨,宣罪臣袁繼業入宮見駕,欽此。”

袁繼業站起身,抖了抖自己的衣袍。回頭朝獄卒一笑,拱了拱手“小兄弟,這幾日多蒙照顧,酒也不錯,就是淡了點,來世若有緣,咱們再到一起喝酒。告辭,後會無期啦……”

獄卒目送着袁繼業被一群衛兵帶走。

金碧輝煌的大殿上,百官已經到齊,他倒是沒想到完顏亮還給他安排了這麽一個排場的儀式。袁繼業跪倒施禮,口稱罪臣。

完顏亮面沉似水,冷若冰霜。“袁繼業,你身為參知政事,國家股肱之重臣,不思盡忠職守,報效朝廷,卻整日貪歡于美色及杯中之物,且玩忽職守,徇私舞弊,并且妖言惑衆,禍亂軍心,致使南征大軍損兵折将,一蹶不振,你該當何罪!百官參你之奏本堆積如山,朕多次提點,仍不思悔過,實乃可惡至極!事到如今,你還有何話講!”

袁繼業只是一味的搖頭,君讓臣死,臣不能不死。事到如今,完顏亮已起殺心,自己難有活命,其實一個人的生死不在于他有多少罪過,而是他的死能換來多益處,正所謂養寇自重嘛。“罪臣袁繼業無話可說。”

重臣議論紛紛,多加指責。

完顏亮繼續說道“汝之罪過,萬死難恕,但念在你也曾有功于國,又身為朝廷重臣,不忍曝屍于市井,亦許你留下全屍。”說着,一揮手,一名近侍手捧托盤走上前來,來到袁繼業面前。托盤上放置三件物品,白绫,鸩酒,寶劍。“此三樣你任選其一,也算朕念當年之情義。”

袁繼業望着眼前這三件賜死的物品,緩緩地站起身。“袁繼業多謝陛下。罪臣原生于草莽之間,腹有詩書,自诩才華,本欲報效朝廷,一展宏圖,然宋主昏聩,官場腐朽,雖有科舉取士,然屢試不中,憤懑之餘便借酒消愁,不惜家資散盡,肺痨沉疴,原以為此生便就此終老,醉死于街頭巷尾,暴屍荒野,豺狗分食,無人問津。幸得天可憐見,得遇陛下,陛下不以臣卑微,至誠相待,罪臣銘感五內,感激涕零,遂背棄宗族,只願盡綿薄之力,以效犬馬之勞。此生能親眼得見陛下榮登九五,書生已慰平生之志,此生無憾矣。至此,袁繼業仍感念陛下知遇之恩。若有來世,袁繼業只願能生為金人!”語畢,袁繼業端起鸩酒,一飲而盡!

完顏亮聽得袁繼業言辭懇切,不由得為之動容,剛想擡手阻止,可是為時已晚。袁繼業将酒杯向後一抛,仰天大笑三聲。仰面栽到,氣絕身亡。

完顏亮輕輕的閉上了眼,心裏堵得發慌。忽聽門外一陣騷亂,大殿之上突然闖入一白衣少年,少年眼見的眼前的場景,不由得身形一晃,呆立當場。他蹲下身去,伸手蓋上了袁繼業依然未曾閉合的雙眼,用顫抖的聲音說道“對不起,光遠來晚了……”

蕭光遠緩緩的擡起頭,目光一錯不錯的盯着龍座上的完顏亮,瑩瑩的水光讓視線模糊。“完顏亮,你太讓人失望了!”說完,蕭光遠彎下腰,将袁繼業的屍體背在背上,就要往外走。

一群鐵甲武士攔住了去路,蕭光遠也不理會,就那樣靜靜的站着。完顏亮深深的洗了一口氣,一揮手,武士退下。蕭光遠背着袁繼業的屍體,消失在大殿之上。

哮天犬回到真君神殿,發現自家主人正一個人靜靜的坐着,手中攥着一副卷軸,明滅的火光映在俊朗蒼白的面容上,多了幾許寂寥的病态,孤單的堅挺。

“主人……”哮天犬小心翼翼的喚着。

楊戬這才擡起頭“你回來了,那人怎麽說?”

“他說,他的事與主人無關,他自會處理。”

楊戬的目光再次黯淡下去,沒有說話。沒有知道他在想什麽。

“主人,屬下在送信的途中見到沉香他們了……”

楊戬略略吃驚,哮天犬何時有了這般心思。他還是沒有說話,只讓哮天犬繼續說下去。

“沉香等人跟哪吒在一起,他好像已經答應了天庭提出的條件,并約定與李靖的大軍聯合到一起,攻打太一萬壽宮,小玉姑娘好像還因此與那沉香鬧僵了,一個人跑去了萬壽宮。雙方約定大軍在一月之後于萬壽山之西百裏處回合。在此期間,沉香要去各處搬請助力,以求萬無一失。”

楊戬沉默半晌,嘴角緩緩浮起一絲意味不明的苦笑。“你下去吧……”

“主人……”哮天犬不安的看向楊戬,可是主人的話他又不敢不聽,只得悄聲退下。

楊戬自懷中取出碧雲簫,與指腹間細細摩挲,随後便壓在自己的胸口,感受着一聲聲怦怦的心跳。至少現在,它還是如此的鮮活,但是此去兇險異常,稍有不慎便會有去無回,卻也只能賭上一把。将碧雲簫重新揣會懷中,立身站起。“梅山兄弟何在!”

一聲斷喝在寂靜異常的神殿裏猶如一聲驚雷。

梅山兄弟聽到二爺呼喚,不敢耽擱,連忙趕來,聚攏一處,向楊戬行禮。“二爺,找我們何事?”

楊戬用他那一貫的冰冷的且毫無起伏的聲音說着“玉帝的旨意大家都已經知道了,事關天庭與天條的威嚴,所以,這一次決不能讓沉香立功。”

梅山兄弟面面相觑。“二爺,恕兄弟之言,我覺得沉香立功是好事,這樣名正言順的赦免了三聖母,大家所有的前塵舊事一筆勾銷,您也算一家人的團聚了,天庭都已經不想再追究,二爺您又何必如此執着呢。”

“你們懂什麽!”楊戬怒喝一聲“如果天庭赦免了三聖母與沉香,這說明他們就是對的,而我們曾經所做的一切就都是錯了,天條就是錯的,娘娘就是錯的,但娘娘不肯能有錯,天條也不可能有錯,到那時所有的罪責就必須得有人來頂。而我們,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梅山兄弟霎時啞口無言,只得悶聲低下頭去。

“你們率領一千二百草頭神,速往下界,埋伏與萬壽山以西百裏處,靜觀其變,伺機而動!”

“是!”梅山兄弟領命而去。

看着梅山兄弟離開,楊戬轉身去了密室,并叫來了哮天犬。見聚魂鼎中東海四公主的魂魄安好,他便放下心來。“哮天犬,我有要事,必須要離開一段時間,倘若我三個月內未能歸來,你就想方設法将四公主的魂魄交到我師傅的手中,待時機成熟,讓她還魂。”

聚魂鼎中的四公主按耐不住心中疑慮,飄出了聚魂鼎,對于眼前的這個男人,她始終無法理解,他的好,他的壞,他的堅強,他的脆弱,他的陰冷霸氣,他的孤膽寂寥。“楊戬,你這是何意?你要去哪,難道說你還有什麽陰謀不成。”

“我的事與你無關!”生冷的一句話再次把四公主堵了回去。

哮天犬卻不罷休,因為他覺得主人這一次很不同。“主人,您到底要去哪啊?我跟你一起去。”

楊戬很是欣慰卻不得不硬下心腸。“到時,等你安頓好四公主,再來尋我!”

說完,楊戬便轉身離開,厚重的鐵門自身後砰然關閉。

重重的把守将真君神殿嚴密的看守着,可是誰也沒有發覺,一個早已被禁足的真神在他們的眼前離開了,直奔下界而去。

蕭光遠背着袁繼業的屍體回到太一教,并将袁繼業葬在了太一萬壽宮的後山。心中異常苦悶悲涼的蕭光遠獨自一人在高高的涼亭上借酒消愁。本想要一醉解千愁,忘卻所有的煩惱,卻不想被凜冽的山風吹得越發清醒。咣當,酒壺自手中滑落,順着陡峭的山勢,一路向下,滾進了萬丈深淵,摔的粉身碎骨。

這時,一條翠綠色的小蛇順着紅色的漆柱緩緩而下,爬到了蕭光遠的身上,并慢慢的纏住了他的脖子,可是光遠好似渾然不覺,只是苦笑一下。“是我太自不量力了,妄想着去救下所有的人,到頭來卻反倒害了他們。”

小青蛇化作一個小姑娘,雙臂纏在光遠的脖頸上,身體倚靠在光遠的胸前,說不出的缱绻,溫柔。“光遠哥哥,你不要太自責了,你已經盡力了。”

光遠痛苦的搖搖頭。“我只是想不通,他為什麽會如此殘忍、狠心,袁大人曾經幫他良多,他竟然也能下得去殺手,他的心真的是鐵石做的嗎,真的就感覺不到痛嗎?真的就感覺不到一絲愧疚和不安嗎?若是因為我跟他作對,他完全可以沖我來,為什麽要牽連無辜的人。他真的變了,他已經不是曾經的阿亮哥。”

小姑娘突然擡起頭,鄭重的說道“光遠哥哥,既然你如此恨他,我這就替你去殺了他,這樣你就不會再難過了!”說着,離開光遠的胸膛,起身便走。

蕭光遠一皺眉,一把拉住了小女孩。“胡鬧!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說些什麽啊!”

小姑娘揚起小臉,一臉的倔強。“我當然知道,光遠哥哥整日裏想着那個混蛋完顏亮,又是生氣,又是難過的,都沒空理我了。所以說他就是個壞蛋,他就該死!”

蕭光遠哭笑不得,還是不能期望剛剛化成人形的小丫頭能懂多少人事啊。“小小年紀,幹嘛總是把殺人挂在嘴上,記住,不要讓你的雙手沾滿血腥,這樣,你就永遠不會快樂了。”

小姑娘依然不解“為什麽呀?不是殺的人越多,就越顯得本事厲害,然後就有更多人的敬你、怕你,讓所有人都對我畢恭畢敬,俯首帖耳,這樣多好啊?就像我師傅一樣!”說着說着,小姑娘的臉上已經露出了羨慕憧憬之色。

“是啊,焚心師姐是很厲害,可是,你覺得她快樂嗎?”

小姑娘眨眨眼,然後連連搖頭。“嗯嗯……不快樂,師傅整天冷着一張臉,我幾乎從來沒有看見她笑過,好像一副閑人莫近的樣子,所有人都怕她,我也想學她,可是我學不來啊。”

“既然不快樂,為什麽還要去學?”

“啊?不知道。”

“人生在世的最大意義不是讓多少人怕你,而是讓多少人幸福、快樂,包括你自己。不要刻意去改變,随性就好,不要刻意去模仿,真實就好!不要讓你的雙手沾滿血腥,因為你永遠也洗不掉。”

小姑娘瞪圓了眼睛,之後嘴角一勾,用力的一點頭。“嗯!我記住啦!”

光遠揉了揉小姑娘有些淩亂的頭發,欣慰的笑了笑。兩個人一起坐在涼亭之內,擡頭仰望,望向天際的雲卷雲舒,雲聚雲散。

楊戬離開天庭,降身于萬壽山以西百裏處,一座不大的小村鎮上,突然多了許多樣貌怪異之人,有的型似猿猴,有的肥胖如豬,有的頂着一個牛頭,有的渾身火紅穿着一個兜兜……有道是大隐隐于市,楊戬化身與一白衣男子,與市井之間的酒坊中暗查。眼見着這麽多熟悉的故人,楊戬的心裏捏起了一把冷汗。

他們有說有笑,摩拳擦掌,好像真的準備大顯身手,大戰一場。不用與天庭作對,自然少了許多壁壘。沒過多久,一個粉雕玉琢,身披紅綢的小孩闖進了這個看似寧靜的村莊,找到了沉香等人,原來是李靖率領的天庭兵馬已經殺到,為避免擾民,各自變化了,就駐紮在村莊之外。沉香大喜過望,只等着集結後的大戰。這次,自己可是名正言順的主角,無數次羨慕與古書中臨陣殺敵的勇猛上将,今日總算有機會指揮千軍萬馬,豈能不激動。

天色漸暗,沉香一行人離開了村鎮前去與李靖的大軍回合,不管沉香曾經是何等身份,時至今日,他已是奉旨行事,自然是名正言順,趾高氣揚,腰板挺得筆直,再不似平日裏那樣的灰頭土臉。雙方回合,難免寒暄,只等來日天明,便可直搗敵穴。

天色已然完全黑了下來,楊戬于半空中向下俯瞰,那森羅棋布的營帳倒也頗有幾分大将之風,散而不亂,互有牽連,衆星拱月,一呼百應。楊戬心中也明白,能這樣安營紮寨的人只能是李靖,而不會是沉香。軍形地勢又豈是書中可以得來。

楊戬已将整個大營看得透徹分明,心中已然有了計較。沉香,有些事還需要我親自提點與你啊!想到這裏,楊戬的身形已經消失在了濃濃的夜色之中。

及至黎明時分,天色最暗之機,整座駐紮營地方圓百裏之內,大地突然劇烈的震顫。濃雲翻滾,遮蔽了微弱的星光,天地之間唯有一片漆黑,忽然一道閃電淩空劈下,仿佛一只巨獸将天際撕開了一道血口,巨獸揮舞着利爪,張開血盆大口,吞噬着一切鮮活的生命。飓風狂飙,卷起飛沙走石,直拔霄漢,或有平地緩緩拔高,欲接天宇,或有山地轟然崩塌,裂開一條巨縫,霎時間,已是滄海巨變,回眸處,只見地覆天翻。

無數天兵神将在睡夢中驚覺,來不及哭號奔走,連帶着帳篷一起被巨風卷起。有的随着山勢,伴着巨大的山石一起滾落,有的腳下懸空,直接跌進了萬丈的深淵,哭號之聲不絕于耳,凄厲的破敗慘絕人寰。狂風呼嘯,亂石滾滾。

沉香等人沖出營帳,完全搞不清是什麽狀況,只能憑借自己的本事,相互幫扶着躲過一劫。而李靖的大軍卻已損失慘重。

待得天亮,大家才完全看得清楚,原本的駐紮之地早已是面如全非,或有高山隆起,殘垣斷壁,或有萬丈深淵,深不見底。連成一片的營帳被分割成無數殘敗陣營,然而破敗的軍隊想要再聚攏一處卻是難上加難。一夜之間,山河巨變之下,曾經熟悉的地勢不見了蹤影,标注分辨地域與方向的地标也不存在了,無風起浪,飛沙走石,所有人仿佛落盡了一個巨大的迷陣,每一塊山石,每一株草木都有着他存在的非凡意義,不管你怎麽走,都找不到出路。

李靖懷抱令旗,立于山頭,臉色凝重,不怒自威。他已看清了眼前這座陣法。三才九宮陣!“何方妖孽,竟敢阻我神兵天降,還不速速現身!”

一旁的孫悟空滿不在乎的抓耳撓腮,嬉皮笑臉,他一拍了拍沉香的肩膀,笑道“小子,看來你這次出師不利喲!”

沉香半低下頭,也預見了事件的嚴重性,不知該如何是好。豬八戒卻好似沒心沒肺。“猴哥,你管他什麽破陣,就憑咱們兄弟的本事,難道還破不了他的陣法。”

紅孩兒冷笑一聲,一臉鄙夷之色。“若只以蠻力破之,自然不在話下,可是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別人以山石擺下陣法,難道我們卻要在這裏劈山震石。那還不如你直接變成一頭豬,拱開一條出路的好!”

魔家四将湊到李靖的跟前,悄聲嘀咕道“天王,看來此事不簡單啊!我們要謹慎些才是。”

哪吒就是看不慣魔家兄弟那種畏首畏尾的猥瑣樣。“父王,料想敵人也不過是些無膽鼠輩,到現在都不敢露面,怕他何來,待孩兒前去查探一翻。”話音未落,人已飛至半空之中。

可是還未及哪吒穩下身形,一道極致的綠光閃過衆人的雙眼,哪吒一個不穩跌回原地。待衆人看得分明,半空中已經出現了一幅巨大的畫軸。就在衆人不解之時,一個猶如鬼魅一樣的聲音在周圍響起,不禁讓人毛骨悚然。

“我知道你們此行的目的,但是,若想攻打太一教,先過我這關!”

話音未落,人群中已是一陣騷動。哪吒一臉的不服氣。“一副破畫,能有什麽玄機!”

李靖厲聲呵斥“哪吒,不得魯莽!”他向四下裏觀瞧,心中越發的沒底,敵在暗,我在明,不知對方底細,此事當真棘手,且先探他一探。“不知是我等莽撞,沖撞哪位聖神,還請現身一見,李靖奉玉帝聖旨而行,身不由己,還請多多海涵。我等奉旨而來,只為太一神教,不想牽連無辜,這位聖神若與太一教殊無瓜葛,你我各自退讓一步,彼此行個方便,此事就當不曾發生。若聖神有意刁難,恐怕也只會自取滅亡。”

“哼……李天王果然是口若懸河啊,只可惜過不了我這關,你們誰也別想向東而行!”

“你可是太一教中之人?”

“無可奉告!”

一個隐去身形躲在暗處的紅色身影不禁眯起了雙眼,昨天夜裏耗費心力,擺下了碩大的陣法,只是因為他已有了對策,想找個機會找到沉香單獨談談,沒想到緊要關頭竟然有人捷足先登,而且還不知是敵是友。一副看似玄機頗重的畫卷懸在空中,好像一把利劍,更似一張無形的大網,讓所有人無處遁逃。只是不知道這人有什麽目的,為何一直不肯現身,我還是靜觀其變的好。

“我可以給你們時間,慢慢考慮,破,還是不破!”

衆人不約而同的看向沉香,這一次的陣仗,他才是主角,衆人因他才聚在一起,別人是在沒有義務去替他冒這個風險。沉香吞咽了一口唾液,硬着頭皮走出了人群。“我去!”

丁香一臉擔憂的拉住他。“你要小心啊。”

沉香此刻什麽也說不出,只能點點頭。當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幅畫中時,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其卷入其中。衆人唏噓不已,唯自慶幸!

畫卷中的情景遠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可怕,相反,還很溫馨。熟悉的村落,熟悉的茅屋,熟悉的村民,熟悉的親人。已經身為母親的丁香懷抱孩兒倚門望夫,遠處的小玉一臉失落悲傷的望着沉香,無數同村的夥伴也已經成家立業,劉彥昌糊着燈籠,一臉安詳與滿足的同鄰人聊着閑話。

沉香一步一步朝村裏走去,內心也變得平靜祥和了起來。

“沉香……”丁香在遠處呼喚。

“丁香!”沉香回應着他。

丁香走過來,拉住沉香的手,一臉幸福的樣子,溫柔的笑道“沉香,你看,我們的孩子多可愛,這就是我夢寐以求的生活,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可以把我們分開了,再也沒有人會把你從我身邊搶走了,我們一家人從此在一起,過安靜祥和的日子。”

沉香有幾分眷戀的向自己的家走去。“你放心,沒有人能把我從你們身邊搶走,我會跟你們一輩子在一起。”

畫軸上的風鈴已經糾纏到了一起,衆人不解的盯着畫中的情景,仍是不解其意。

突然,一個聲音在沉香與衆人的耳畔響起。“不,沉香,有人會将你的幸福搶走。”

沉香立時回頭,尋找着聲音的來源。“誰!”

“你娘,三聖母!”

“你胡說,我娘?我娘怎麽會?”

聲音再度響起“如果你不放棄救你娘,你跟丁香就不會幸福!”

“只要走出了你的畫卷,我就可以率衆攻打太一教,只要能将其剿滅,天庭就會放了我娘,我們一家人就會團聚!你是阻止不了我的!”沉香信誓旦旦的說着。

“哼!”聲音冷笑一聲“只要你跟丁香在一起,你就走不出我的幻境,更何況你真的以為天庭會因為你剿滅太一教而放了你娘?別做夢了,天庭只是在利用你,借刀殺人。”

這時,丁香開口說道“沉香,在你的心中,是我跟孩子重要,還是你的母親重要,你忍心看着孩子失去父親,妻子失去丈夫,父親失去兒子,村民為你而家破人亡……因為你母親一人,卻要失去這麽多的人,你認為值得嗎?”

“我身為人子,人夫,人父,每一個身份都有無法推卸的責任,我不會放棄你跟孩子,也不會放棄我娘。這就是我的答案!”

“沉香,想好了嗎?放棄誰?”

“我誰也不會放棄,我就算放棄自己的生命,也不會放棄自己的責任。”

“你想好啦?”

“想好啦!”

“不再改變?”

“絕不改變!”

“哈哈……”畫卷背後的聲音突然爽朗的笑了。“希望你的意志同你的言語一樣堅定,不再改變。”

話音未落,沉香已經被巨大的吸力拉回了現實,落回到了地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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