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1)
第三十一章:
沉香尚未站穩,哪吒與孫悟空已經飛身而起,在就沉香與幕後人對話之時,衆人也在細細的聆聽着聲音的來源,他們知道,此人離他們不遠。決不能再因為這個人的裝神弄鬼而影響了大軍的行程。
金箍棒光芒萬丈,橫掃千軍,霎時間已經破除了半空中的隐身之法,與此同時,哪吒一把将畫軸奪在手中,返回衆人中間,得意的炫耀着。半空中光芒之下,出現了一個火紅色的身影,許是極致的光芒有些刺眼,或是想要掩飾遮擋些什麽,那人用寬大的袍袖遮住了自己的面容。
待袍袖緩緩放下,衆人一陣驚呼,猙獰恐怖的面容讓人幾近作嘔。如燒焦的獸皮一般布滿傷痕,根本看不出本來面目,嘴角勾起一絲陰冷的弧度讓人不寒而栗。“李天王,別來無恙啊!”
李靖倒吸一口冷氣,這張臉他曾經見過,就在二百多年前。再次看到他,仍是心驚膽寒。哪怕是上次見到那個叫蕭懷的人,都不曾如此。“是你!你果然沒死!”
“哼……李天王都活得好好的,本座怎麽會死。”
可是,就在不遠處一個隐蔽的黑暗中,另一個紅色身影已經屏住了呼吸,皺起了眉頭,他無法解釋眼前的場景,為什麽這個人看上去如此猙獰可怖,卻又如此面熟,但他更肯定,自己從來不曾見過那人。這人自稱本座,究竟是誰!
李靖緊緊握住令旗,厲聲質問道“殷昶?蕭懷?你到底是誰!”
面目猙獰的紅衣男人落下塵埃,冷冷一笑。“殷昶是殷昶,蕭懷是蕭懷,難道你連這個都分不清嗎?時隔兩百年,天庭居然還是心有餘悸,看來本座餘威尚存啊!天庭真正要拿的人是我,蕭懷不過是因長相與本座極為相似,安置在神教,用來掌控教廷的棋子。如今,神教有難,本座豈能坐視不理!”
“那麽,這座三才九宮陣也是拜你所賜!”
面容醜陋的紅衣人眼底閃過一道意味不明的光芒。“如果,你這樣認為,那就算是吧!”
遠處的另一個紅衣人已然是青筋暴起,全身上下止不住的顫抖,他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麽,這個樣貌醜陋的人才是真正的殷昶,那自己算什麽?自己只不過是他們的一顆棋子?難道自己所經歷過的一切都只是一場陰謀?
紅衣人身形一晃,嘴角的皮膚微微的抽搐,難怪自己的經歷如此特別。無緣無故被人推為教主,只因長相相似,對曾經的一切一無所知,卻平白無故有了一身的法術,沒有感情,卻被迫受人教唆接受那種不倫之戀,自己居然還想傻瓜一樣的嘗試着去接受。從始至終,自己一直都是在被安排,安排接受空白的記憶,安排接受不倫的感情,安排成為教主,成為國師,現在還要為了不相幹的人去與天庭的對抗!
紅衣人的腦中現在已是一團亂麻,他幾近抓狂的撕扯着自己的衣袖,似乎已經失去了理智……不管是天兵神将,還是那個醜陋的男人,無數的人影在眼前晃動,攪得人心煩意亂。楊戬與殷昶相熟,這一切都是他們兩個設計好的計謀,只是為了保全那個看似已經死去的教主殷昶,在三界之中瞞天過海。好計,當真是好計啊!自己被人利用,卻還渾然不知,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我一定要去找那個所謂的燈中情魄問個清楚。好,既然神教是你殷昶的,那就再與本座無關,本座也不會再受你利用,恕不奉陪,告辭!
想到這裏,紅衣人憤然離開,不留下一絲痕跡,只是離開之時,腳下有些踉跄。
沉香看到這個醜陋的男人,只覺得有些反胃,不過他也有些糊塗了,自己要對付的人究竟是誰,什麽殷昶、蕭懷。不過,不管他是誰,今日我都讓他後悔阻攔我的路。“沉香是否該稱呼閣下為殷教主,不過在這裏我還是要奉勸閣下一句,就憑你一人就想阻我數萬大軍,簡直是螳臂趟車,自取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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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男人失望的搖了搖頭。“沉香,看來在幻境中,你與我的那一襲談話,你還是未曾明白。天庭只是在利用你,今日,他說,你只要殺了我,天庭就放了你母親,你做了,明日,他說,你只要殺了牛魔王,天庭就會放了你母親,你也做了,後天,他再說,只要你殺了孫悟空,天庭就會放了你母親……到那時,你做不做?當你身邊所有的助力都因為失望而離你而去時,你就成了孤家寡人,到那時,死的人就是你……”
“沉香!”李靖高聲提醒道“不要聽他挑撥離間,陛下已經下了聖旨,昭告三界,便是君無戲言,豈能悔改。而他,卻是天庭叛逆,逆反天庭,殘害仙官,禍亂百姓,死有餘辜,罪不容誅,你殺了他,就是替三界除害。”
“那蕭懷……”沉香有些猶豫。
“先殺他,再殺蕭懷,最後剿滅太一教!”
沉香重重的點點頭,似乎已經堅定了信念。
諸位天兵神将,與敦請的助力個個亮出兵器,已經如扇子面一樣的排開,孫悟空卻不在其中,他嘴角勾起,躲在一個山頭上,扛着金箍棒看熱鬧。此中的玄機他已看出些門道,卻一言不發。而且,曾經作為大鬧天宮的主角,自己的花果山也曾被天兵圍剿,如今時過境遷,感同身受,他可不想勝之不武,再敗壞了自己的名頭。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對付這樣的惡賊,大家不必講什麽公平道義,一起上,拿下這個逆賊!”
紅衣人腳下碾地,目光略帶游離的掃向面前的這些人,心知必有一場惡戰,只能做好最壞的打算。如今自己法力不濟,若想對付這麽多的人實屬不易,還是盡早想辦法離開才是,然後再作他圖。他不着痕跡的向後退了一步,可是不知何時自己已經被對方包圍。不知是哪個攪局的設下了着該死的三才九宮陣,害的自己也深陷其中。
還未及讓他多想,衆人已經一起攻來,紅衣人慌忙喚出了一杆方天畫戟,盡力格擋,可是這兵器使用起來卻甚是蹩腳,好像并不順手。剛剛躲開了哪吒的槍頭,沉香的小斧已然劈下……四面八法盡是敵手,根本無法全然避開。沒有半刻,紅衣人便已經累得噓噓帶喘,頗為吃力。
李靖突然高喊道“這殷昶逆賊,真元受損,法力未複,并不曾完全複原,只要大家齊心協力,定能将其拿下!”
衆人一聽,越發加緊了攻勢,無數神兵利器壓下,已然将方天畫戟死死的纏住,紅衣人拼勁全力,怒吼一聲震開衆人,而他整個人已然虛脫的單膝跪地,只以兵器支撐着身體,而握緊神兵的手已然蒼白的發抖,灰白的雙唇下是緊緊閉合的牙關,豆大的汗珠已經順着臉頰滑落,那看似猙獰的獸皮臉上似乎有了細微的變化,疤痕,褶皺,顏色都變得淡了。那人一下子變得緊張萬分,似乎在掩飾些,目光游離的別過頭去,擡起另只手看似随意的擦去臉上的汗珠。沒有人看清他這些細微的動作,更不會有人懷疑他在掩飾些什麽。
那人屏氣凝神,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使體內的法力絲絲凝聚,彙遍全身。
衆人看得分明,依照紅衣人現在的狀況,他根本支撐不了許久,只要大家齊心合力,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定能将其拿下。衆人一擁而上,欲将其再次包圍,紅衣人已然站起身來,他已将全身所有的法力彙集至自己的兵器之上,原本看似平淡無奇的方天畫戟緩緩的被一股幽藍色的光暈包裹,散發出逼人的寒氣。衆人只當他要孤注一擲,各自加緊了小心。
突然,方天畫戟淩然出手,以電光火石般的速度徑直插向對方的陣營,沉香等人驚呼一聲,因為速度太快,而且神兵過于淩厲,根本來不及應對,只得紛紛避開。就這樣,沉香等人看似完美無缺的圍攻裂開了一道縫隙,紅衣人随即跟上,借着兵器的威勢沖出了包圍。此刻,他已筋疲力盡,再也顧不得起來,只想馬上離開這裏,腳下一縱,就欲騰空而起。
衆人正自懊惱,這麽多的人一起圍攻,竟然還能被其尋到破綻,沖出圍剿,簡直是對他們最大的侮辱。沉香暗自咬牙,以最快的速度回轉身形,毫無章法的将小斧朝着紅衣人的方向擲出,不管成功與否,至少現在看來是阻止他的最有效的方式。紅衣人感知腦後生風,心中暗道不好,猛然一個回身,方天畫戟與小斧撞在了一起。平地之間仿佛炸開了一個響雷。小斧飛回了沉香的手中,而紅衣人卻被撞到向後連連倒退,氣血翻湧,手上止不住的顫抖,原本猙獰的臉色越發清淺了幾分,騰空之力已然傾瀉殆盡。
沉香的一記殺招給衆人争取了時間,他們再不給紅衣人以機會,遂同時凝聚法力,一股強勁的氣流已經在人群中漸漸彙集……紅衣人的臉上終于出現了驚慌之色,緊緊攥着的拳頭已經因為過于用力而發疼。霎時間,無數道法力驟然迸發,直撲紅衣人所在的方向,紅衣人法力耗盡,已無力閃躲,只能拼死受下,但見他将方天畫戟向胸前一橫,護住了前心。
極致的白光在紅衣人的身前炸開,毫無意外的被震飛出去,撞向了身後的山石,有跌回了地上。強撐着單膝跪地,傲骨仍在,卻是一口鮮血噴湧而出。眼前陣陣發黑,耳畔陣陣轟鳴,整個身體仿佛被巨石碾過一般,連每一次呼吸都變成了一種痛苦的折磨。附着在臉上的那塊猙獰的獸皮竟是要神奇一般的漸漸退去,他仍是盡力的低垂着頭,極力的想要去掩飾,可惜,傷重的身體連站起來都已是吃力,根本無力維持他的幻象。
沉香居高臨下的站在紅衣人的面前,正義凜然的說道“殷昶,怪只怪你今天冒然出現,妄圖以一己之力阻我讨逆大軍,不過,你惡貫滿盈,人神共憤,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說完,一道炫目的白光自小斧中迸發,直擊紅衣人。
紅衣人搖搖欲墜,看不清也聽不清,只能勉強的保持着一絲清明。眼見着又是一道法力襲來,他真的已經無力再躲,靜靜的閉上了雙眼。
想象中的劇痛并沒有如期而至,但一聲尖銳而焦急的呼喊讓他豁然睜開了雙眼。“不要殺我主人!”一個精瘦的黑衣男子飛撲而來,擋在了紅衣人的面前,接下了沉香這致命的一擊。而黑衣人卻已是口吐鮮血,受傷不淺。“主人,主人,你怎麽樣啦!”
紅衣人的心仿佛被剜去了一塊,極力的想要伸手去扶。“哮……天犬,你……不該來到。”
黑衣人根本不聽,死命的護在紅衣人的面前,苦苦的向沉香等人哀求着“不要殺我主人,不要殺我主人……”
哮天犬的突然出現讓衆人驚愕不已,而他居然管身後的那個紅衣人叫主人,難道說……衆人再去看時,紅衣人臉上的獸皮般的褶皺已經完全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張俊朗出塵,慘白若紙,卻又熟悉無比的臉。居然是,楊戬!
李靖上前一步,厲聲喝道“大膽楊戬,你身為司法天神,明知劉沉香是奉旨剿賊,你居然公然與天兵,究竟是何居心!你這可是犯了欺君之罪!”
楊戬強撐着自己的身體,努力向後挪移。他根本沒有力氣來回答李靖。哮天犬已然哀求着沉香。“沉香,你不能殺他,他是你舅舅啊,你舅舅是想對你好的,是你當初執意要走出劉家村,他才不得不如此,要殺你的不是我主人,是天條,是天規,是王母娘娘,如果不殺你,她就會撤了我主人。”
沉香靜靜的聽着,有些陷入了猶豫。“哮天犬,你讓開,此事與你無關,我不想殺你,楊戬罪大惡極,罄竹難書,死有餘辜!”
“不是,不是這樣的,沉香,我求求你,不要殺我主人……”
楊戬伸出手,扳住哮天犬的肩頭,并借此将自己站起來。“哮天……犬,你不要……再說了。”他死也不會向人低頭。
哮天犬着急的幾乎要流出了眼淚。“主人,事到現在你為什麽還不肯說實話,他們這樣對你,你為什麽還要護着他!我要說出來,我要把一切都說出來,您再攔我,我就死在你面前!”
“哮……天犬,你,咳咳……唔……”焦急之下,楊戬又嘔出了一口血。
“主人,主人!”
“如果……你說出去,我就,不再是,你的,主人!”
“主人……不要啊!”
這時,有人插言道“楊戬縱然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公然抗旨,這背後定然有人主使,至于這主使之人是誰,大家心知肚明。不如就先将其擒住,押回天上,人證物證俱在,也不怕他翻案,必要之時,亦是一張王牌。”
李靖點頭。“此言有理,沉香,你意下如何。”
“如此……也好!”
李靖一聲令下,衆人一擁而上,就要拿人。哮天犬護着楊戬一步一步向後倒退。如今,他們已是待宰的羔羊。及至高處,楊戬冷笑一聲。“想拿我……哼,沒那麽容易!”
說完,楊戬縱身向後一躍,帶着最後的絕然與不甘墜下了萬丈深淵。
“主人!”哮天犬一聲嘶吼,卻無力阻攔。他猛然轉身,滿眼含淚,怒瞪沉香。随即,亦縱身一躍,追随主人而去。
衆人唏噓不已。
蕭懷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區區百裏之地與他而言不過眨眼功夫,可是,當他的雙腳踏進了萬壽宮的宮門,整顆心仿佛被狠狠的抓了一下。不管遭遇過什麽,自己第一個想要回去的地方,仍是這裏。衆位門人弟子對他畢恭畢敬,沒有半分越矩之嫌,他們鮮活而又寧靜,祥和而又生動,就像一幅缤紛的畫卷,明媚,斑斓……
不管自己是不是那顆被人利用的棋子,至少在他們的心中,自己就是教主,就是聖神,就是他們所崇敬和依靠的信仰。自己就真的能棄他們與不顧嗎?漸漸的,蕭懷冷靜了下來,腦海中再次浮現了那個醜陋的紅衣人。不管他是誰,他敢于在神教危難之時出現,對抗天庭,就說明他有責任,有擔當,值得敬畏。再仔細回想他說過的那些話,心尖不由得陡然一顫。如果這一切真的只是陰謀,他只需躲着不見,又何必在此危難之際将所有的責任攬上身。難道他真的以為憑借一己之力就能對抗天庭?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傻的人!
蕭懷越想,只覺得心頭越涼,自己或許會因為一時激憤而感到後悔,更或許會失去一個永遠知道真相的機會。太一弟子遍布天下,可以輕而易舉的探知敵軍的動向,卻永遠無法了解事情背後的真相。無論如何,自己不該一走了之,讓他獨自一人面對群敵,不管是為了太一教,還是那個人的真正的身份和目的。但願,一切還來得及。
太一教門人弟子見自家教主在宮門前猶豫不定,踟蹰不前,不由得心下疑惑,竊竊私議。如此反常的蕭懷也讓大家心緒不寧。有人報知副教主薛敬宗,他匆匆趕來,見果真如此,亦不敢斷定,只得上前試探。“教主,教主您還好吧?”
蕭懷擡起頭,深邃的目光中透着濃濃的質疑。“敬宗,你是我醒來後見到的第一個人,我也只相信你,你告訴我,我究竟是誰!”
薛敬宗吓得渾身一顫,不敢确定蕭懷此話的含義。“教主,您這是何意?您是我們的教主啊。”
“那你告訴我,在我醒來之前呢?”
“您也是我們的教主,曾經是,現在是,以後同樣是。”
“那我叫什麽!”
薛敬宗有些為難的思索了片刻。“按理說,屬下不該直言教主名諱,此乃大不敬,但是,既然教主問起,那就恕屬下直言,教主乃上古殷姓,單字日永為昶。”
“那你當初為何不與我說!”
“教主醒後,忘記一切,也失去了神教的基業。屬下不忍讓教主剛剛恢複就要承受如此多的背負與打擊,更未曾預料日後會再遇焚心等人,重掌太一教,只希望教主從此以後,可以真正的擺脫束縛,自在逍遙。”
“你可敢發誓!”
“薛敬宗敢對天起誓,若有半字虛言,定叫屬下身死魂滅,萬劫不複!”
蕭懷輕輕的閉了閉眼,這麽說,那個紅衣人有假。但是,将內情知道的如此詳細之人并不多,而且又與太一教休戚相關,手下弟子皆在教中,這個紅衣人,除了那個并不存在的逍遙子,便只有——楊戬!
蕭懷被自己的結論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一咬牙,淩空中一道紅光閃過,在已消失的無影無蹤。衆人不解,卻也只來得及驚呼一聲。
蕭懷重返交戰之地,卻發現此處早已是一片狼藉,大隊人馬早已不見了蹤影,只餘下少數幾隊天兵在四處搜尋着什麽。原本懷有幾許僥幸的心漸漸沉入了谷底。一種不好的預感蒙上心頭。蕭懷的突然出現讓天兵們大吃一驚。蕭懷突然出手,緊緊的扼住了領隊的脖子。
可憐的天兵雙眼向上翻起,臉上被憋得發紫,已然喘不過氣來。其他人急忙握緊手中的兵器,嚴陣以待。
“本座問你,李靖和沉香等人去哪了!”
“天……天王說,大軍在此地,受,受到重創,損失慘重,需,需要暫時,回去,休休整一翻……”
“那跟你們對抗的那個紅衣人呢?”
“他他……他跳崖了,生生死不明,我們就是奉奉,天王之命來搜搜捕他的。”
跳崖?蕭懷的心瞬間被揪起,他簡直無法想象這樣的場景,不管那人是殷昶還是楊戬,他的能為自己是了解的,怎麽可能被人逼的跳崖,難道真的已經被人逼得走投無路,才會如此決絕。自己現在可真是悔不當初。“可有結果?”
天兵連連搖頭。“活活不見人,死死不見屍……”
蕭懷手上不由自主的一用力,只聽得咔嚓一聲,天兵的頸骨已經被捏碎了,頭無力的垂到了一側。但見他手上一松,一具屍體應聲倒地,其他的天兵已經被吓得的面無人色。
“滾,你們統統給我滾!”蕭懷用極度壓抑的聲音低吼着。
天兵們已然吓得是四散奔逃。
蕭懷一個翻身,飛向崖底,他只希望還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他只希望一切還有挽回的餘地。他只願自己的猜測是錯的,可是,無論是哪一個結果,對他都是同樣的殘酷。可惜尋找多時,崖底之下,除了一些被壓斷的樹枝,和星星點點的血跡,便再無其他。這雖然算不得什麽好消息,可至少說明,那個人還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李靖的暫時撤兵,意味着下一次的卷土重來,眼下最重要的,依然是神教的安危。不管你真身是誰,你為我神教犧牲至此,蕭懷感激不盡,他日若有緣再見,蕭某必定報償。想到這裏,蕭懷不再逗留,縱起祥光,回轉神教。
楊戬天生傲骨,寧肯跳崖,也不願被人所擒,受人擺布。只是重傷的身體已然殘破不堪,比之凡人尚且不足,他這一跳着實兇險。突兀嶙峋的山石,猶如柄柄利刃,伴随着急速的下墜之勢,只将那吹彈可破的皮膚割裂的傷痕累累,慘不忍睹。待其落入谷底,喉嚨中發出了一聲含混的呓語,一縷黑色的血跡從嘴角滑落,人早已陷入了深沉的昏迷。
哮天犬随着主人一同跳下懸崖,雖然亦身受重傷,可比之楊戬,卻已好上太多。他忍住全身猶如剝皮拆骨般的劇痛,憑借靈敏的鼻子在亂世雜草從中找到了自己的主人。精瘦的身軀撲倒在楊戬的身上,嘶聲呼喚。
“主人,主人你醒醒啊,主人……”
可惜楊戬氣息微弱,毫無反應。哮天犬仍不甘心,聲淚俱下,扶起楊戬輕輕搖晃。“主人,您不能丢下哮天犬,哮天犬不能沒有主人啊。”
楊戬只在嘴角處湧出了更多的血跡。頭無力的垂在一側,臉色蒼白的幾乎透明,若非那微不可查的氣息,任何人都會以為他已經是個死人。
這時,山頂處一陣騷亂,好像是在破陣,不時還有巨石滾落,哮天犬驚慌失措,自己勉強可以躲開,可若是帶上昏迷不醒的楊戬一起躲開,根本不可能,如今已無他法,又害怕主人再次受傷,哮天犬只能伏在楊戬身上。巨大的石塊砸在身上,哮天犬卻不敢移動半分,口中湧出的血跡染紅了主人的衣衫,五髒六腑好似油煎火燒,痛楚難當。也幾乎陷入了昏迷,沒有多久,主仆兩人已經被埋在了亂石堆下!
沉香與李靖合兵要攻打萬壽宮一事已經傳遍了整個太一教,教廷上下嚴加戒備,不敢有絲毫懈怠。阿柔氣鼓鼓的從外面跑回來,有氣沒處撒,全教上下也唯有光遠這位小師叔能跟她談得來。
“光遠哥哥,那個沉香好不曉事,當初他來神教求見教主的時候,我還幫他了呢,現在倒好,他是恩将仇報,忘恩負義,聯合外人一起來打我們,當我們是好欺負的呢,他不來便罷,他若敢來,我非剝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讓他有來無回……”
光遠輕輕嘆了口氣。“劉沉香年紀尚輕,有些事情還不能看的透徹,或許等給他些時間,他會想明白的。”
阿柔是一臉的不服氣“你還替他說話,哼,真不知道那個姓劉的小子哪輩子積來到福分。還有那個叫小玉的小狐貍,大老遠的跑來,我原以為是給我們來送信的,卻原來是替那個混蛋求情的,讓我們不要跟他們一般見識,不要傷害他。我呸,人家都要打到家門口了,還手下留情呢!真當我們是軟柿子,泥菩薩還有三分土性呢!”
光遠吃吃的笑了,他挺羨慕阿柔的率真。“好啦,別氣了,車到山前必有路,我相信事情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糟。”
阿柔撅撅嘴,顯然并不認同。“光遠哥哥,有件事你還不知道吧,所以你才會這麽樂觀。如果你再聽到我這個消息,肯定會三天吃不下飯,我總算知道什麽叫禍不單行了。”
“哦?說來聽聽……”
“你的阿亮哥因為上一次的兵敗大為震怒,心有不甘,要再一次舉兵南征,而且他還要親自前去誓師勞軍,他甚至放出話來,必要時他還要禦駕親征……”
光遠雙眉緊鎖,急忙問道。“這些你是從何處聽到的?”
阿柔得意的一笑,湊到光遠的耳邊低語道“我溜進了皇宮……”
“你!簡直是胡鬧!”
阿柔滿不在乎。“這有什麽嘛!你對那個完顏亮如此在意,日思夜想的,又不肯去見他,我就只好勉為其難,替你跑一趟喽,你敢說你不想知道他的事情……”
光遠低下頭,不知該如何回答。“不是這樣的,我只是不想看到天下的百姓生靈塗炭。你不會明白,如果他能做一個仁君,那是天下之幸。我……總之以後你不要再去了,太危險……”
“不去就不去,誰稀罕!哼……”說完,小姑娘扭頭便走了。
光遠再一次陷入了沉思。完顏亮又要起兵,真真是雄兵黩武,剛愎自用。如今教廷有難,自己分身乏術,又該如何是好。
懸崖之下,被埋在亂石堆中的主仆生死兩難。胸口的重壓以及窒息的難受終于讓已經昏迷的兩天的楊戬幽幽轉醒,然而極度虛弱的他險些在劇痛之下再度昏厥,入目一片黑暗,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痛,沒有一處能動。趴在身上的人影再熟悉不過,哮天犬為自己擋下了所有巨石的重擊,現在已然奄奄一息。心如刀絞的劇痛讓他不禁潸然淚下,痛不欲生。
他用低啞的嗓音,微弱的氣息輕輕的呼喚着。“哮天犬,你怎麽這麽傻,為什麽要跟來,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許是聽到了主人的呼喚,強大的意志終于喚醒了重傷的哮天犬,極度的虛弱也難以掩飾心中的欣喜。“主……人……你哭了?”他努力的擡起手,想要去擦楊戬眼角處的淚痕,卻終是有心無力。
哮天犬的回應讓楊戬驚喜異常。“哮天犬,你沒死,真好……”
傻狗癡癡的笑了“主……人……哮天犬恐怕以後再也不能追随主人了……”
哮天犬的話讓楊戬的心猛然一痛,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不會的,我不會讓你死的。”說完,他的手緩緩挪動,輕輕貼在了哮天犬的胸口,嘴角浮起一絲淡淡的釋然的弧度。
“主人!”哮天犬驚慌失措,一股暖流通過胸口流遍全身,舒服之極,他想要拒絕,卻苦于無法動彈。“主人,你不能,這樣你會沒命的!”
“噓……不要說話,我把我身上所剩下的所有的法力都傳給你,這樣你就能出去了。我這一生已經害死了太多的人,現在的唯一能做的就是救你,就當是在贖罪。答應我,出去之後,好好活着……”
“我不!”哮天犬低聲嘶吼着。
楊戬只覺的全身的力量已經被抽幹了,就仿佛血液也流盡了。整個人已然累極,再也不想動了。思緒漸漸陷入了深沉和無邊的黑暗,輕輕的合上雙眼,雙手無聲的滑落。
“主人,主人!”哮天犬如野獸一般怒吼着,可惜他的主人始終沒有半點反應。憤恨的力量已經充斥全身,他從來沒有覺得如此難過與絕望過,即使是知道自己要死的那一刻。可是現在,哮天犬好似瘋了一般,用盡所有的力氣推開壓在身上的石頭,雙手被磨得鮮血淋漓,慘不忍睹。‘主人,您一定要堅持住,哮天犬不會讓您死的,哮天犬一定會救您出去的!’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哮天犬終于從亂石堆中爬出,他用盡力氣将那些可恨的石頭扒開,從新撲回到主人的身邊,俯下身去,将楊戬背在身後。一點一點,跌跌撞撞的爬出了亂石堆。可是,當他再次面對那高聳入雲的山峰,悲痛欲絕的心再次陷入了絕望。‘主人,我們該怎麽辦,哮天犬怎麽樣才能救您啊?’
哮天犬無助的呼喊,回應他的只有嗡嗡的回聲。他擦幹了眼淚,抹去了楊戬嘴角的血痕。他忽然想起一人,對,找蕭懷,此地距離太一教不過百裏,前不久,自己剛剛替主人往那裏送過一封信,想來主人與那蕭懷關系匪淺,他定然不會見死不救。“主人,您放心吧,哮天犬就是爬,也要爬着将您帶出去,只要離開這裏,用不了多久,我們就會有救了,主人,您一定要撐住啊!”
哮天犬重新将楊戬于身後背好,并緊緊系住。咬緊牙關,朝着陡峭的崖頂,一步一步向上攀爬。陡峭的崖壁,嶙峋的怪石,高聳的山峰,每每望去都讓人心驚膽寒。哮天犬不敢去看,因為多看上一眼似乎就多一份絕望。不知爬了有多久,只覺得四肢都在不受控制的顫抖,被磨破的手指在山石上留下一道道血痕。當他咬緊牙關翻過最後一道巨石,整個人幾乎癱軟到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然而楊戬糟糕的狀況卻不容許他有半刻停息,他背起楊戬,一路向東狂奔。
百裏之路若放在平時,自然不在話下,只是如今,哮天犬已然疲憊以極,而且深受重傷,能夠背着楊戬爬出深淵已是奇跡,一路向東而行,盡管心急如焚,卻力不從心,一路跌跌撞撞,好不狼狽,殘破而污穢不堪的衣服讓他看上去連乞丐都不如。有幾次,險些就那樣栽倒,只是心中的信念支撐着他再度爬起。
哮天犬背着楊戬終于來到了上京地界,原本應該熱鬧非凡的大金京都,此時卻顯得冷清了不少,可惜哮天犬顧不得其中的反常,他一心只想早點救醒主人。突然,從斜刺的官道上沖出一隊人馬,他們揮舞着皮鞭高聲斷喝,驅趕着大道上行人與商販。“讓開,讓開,讓開,陛下駕臨,還不速速避退,跪倒相迎!聽到沒有,說你呢!”
哮天犬背着楊戬只得使勁的往一旁閃躲,那一身的狼狽與血腥實在是太過惹人耳目。而且四周的百姓都已跪倒,唯獨哮天犬還在站着,且身後還背着人。一匹高頭大馬朝着哮天犬的方向就沖了過來,劈頭就是一鞭,哮天犬唯恐傷到主人,極力閃躲,勉強避開了對方的馬鞭。“不要傷我主人,你要打打我!”
“哪來的刁民,竟敢在此造次!反了你了,讓你跪下沒聽見嗎!”
“我主人受傷了,我要趕着去給主人治傷,求求你們,放過我們吧……”哮天犬痛苦的嗚咽着,哀求着。
馬上的軍官睥睨着哮天犬背上那個渾身染血的男子,面容俊逸,卻面色慘白,毫無生氣,必是傷重。“如今太平盛世,百姓安居樂業,這人卻身受重傷,絕非善類!”
“不是,不是這樣的!”哮天犬極力的辯解着。
“不是?”軍官将眼眉一橫,橫眉立目道“那你們是什麽人?是不是意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