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2)
，他的法力也是我廢掉的，你憑什麽以為我會去救他？”
少年仿佛五雷轟頂一般，呆坐于地，他失神的搖着頭，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能，為什麽？楊叔叔是好人，而且他一直視您為故友，他……”
“他與太一教以及本座有不共戴天之仇！”
“父親！可那已經是兩百多年以前的事情了，我們不能永遠活在仇恨裏！”
“這是欺騙者和背叛者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父親！”少年再次呼喚，他絕望的看着自己的父親心意已決，毅然站起。“孩兒無法坐視不理，恕孩兒不孝，恐怕要忤逆您的心意了。”說完，少年轉身便走。
紅衣人嘴角抽搐，袍袖一展，一掌揮出，正中少年的肩頭，少年痛呼一聲，搶出數步，摔倒在地，不可置信的望向紅衣人，眼底處隐隐閃着淚光。“父親……”
紅衣人站起身，居高臨下的俯視着少年，冷聲道“你不必去了，我已經把他交給了完顏亮。既然他那麽驕傲，那我就把他的驕傲一點一點的碾碎。當年你可以為了你的目的不擇手段，不惜委身于男人的身下，來騙取信任。那好，今天我就如你所願，看看這個一國之君能不能滿足你！”
少年絕望的倒在地上，滿臉淚痕，眼前的父親已經不是自己所熟知的那個人，而變成了一個被仇恨沖昏了頭腦的魔鬼，猙獰而恐怖。少年再一次的凝望，只盼能看到一絲希望的曙光，然而等待他的卻是一記無聲的法術，少年的意識徹底陷入了昏暗。
紅衣人将少年抱起，安置到了床榻上，有些事情還是不要讓他介入的好。
戒備森嚴的皇宮因為一個人的反抗而變得如臨大敵，嚴陣以待。無數的兵甲将将靜谧的寝宮包裹的水洩不通，亮銀色的兵鋒北國凜冽的寒風中閃着寒光，奪人心魄。如狼似虎的雄兵怒視着人群中仍做着困獸之鬥的白衣男子，震天的呼吼仿佛群獅在圍捕一只受傷羔羊，卻因為一種無形的忌憚而投鼠忌器，止步不前。
“大膽賊人，還不趕快放開陛下！”
人群中，一個渾身染血雙目盡赤的白衣男子正挾持着一個他們的一國之君——完顏亮。單薄的瓷片抵住了喉嚨，劃破了皮膚，滲出絲絲血跡，強作鎮定的一國之君緊握着拳頭，以期能抓住僅有的機會反戈一擊，但是，兩個人貼的太緊，緊到沒有一絲縫隙，緊到找不到任何破綻。盡管身後之人已經疲憊已極，哪怕是站立都要依托在自己的身上，沉重的內傷讓他的嘴角始終挂着無法幹涸的血跡，周身上下的皮膚也已經被辛辣的皮鞭寸寸撕裂，單薄的身軀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并不甚清明的神智在重兵包圍的情況下仍然保持着最大的戒備。
“楊戬，你是逃不掉的，何必做這些無謂的抗争……”完顏亮仍在試圖做着解勸。
“閉嘴！”楊戬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吼出這兩個字。他腳下虛浮，一路踉跄挾持着完顏亮一步一步朝皇宮的大門走去。他的心中始終有一個信念，那就是一定逃出這個華麗的地獄，前去救人。蕭懷一定是出事了，否則自己不可能落在焚心等人的手中，更不可能被送給完顏亮，在那個華麗的牢籠裏受盡淩辱。
在他的雙腳踏出皇宮大門的那一刻，淚水已經止不住的湧出，那種近似絕望而又蒼涼的笑意讓他似乎看到了一絲的希望。白色的瓷片已經被染紅，只是不知道這血究竟是完顏亮的還是自己的。無數的兵甲還在圍堵着他，如今想要憑借自身之力擺脫他們根本不可能。“告訴你的臣下，給我一匹馬，否則，我現在就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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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戬俊朗的面容早已因為染血，憤怒與絕望而變得猙獰扭曲，此刻，他是地獄裏的羅剎，任何一個敢于阻擋他的人都得死，哪怕是同歸于盡。
完顏亮緊緊的攥着拳頭，緊咬鋼牙一言不發，只用眼神示意手下人照做。
時間不大，一匹健碩的棗紅馬被牽到了楊戬的面前。楊戬一手拽住缰繩，一手還是不肯松開完顏亮。“你先上！”
完顏亮猶豫片刻，翻身上馬，楊戬一咬牙，也翻身跨上馬鞍，但是，只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又再次讓他嘔出血來，他的雙手緊緊的攥住缰繩，身體幾乎貼在了完顏亮的背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氣，額頭的密汗已經流進了眼睛裏，遮擋住了視線。“百裏之內，我若看到你們追趕的身影，我就在他的身上劃一刀，你們若敢靠近，我就在他的身上劃兩刀，只要你們想讓他的死，就盡管追來吧！”說完，楊戬奮力一帶缰繩，棗紅馬嘶鳴一聲，絕塵而去。
身後的守宮大将正要下令追擊，卻被一人給攔了下來。正是葛王完顏褎。大将怒目而視，吼道。“葛王，你攔我做什麽？”
“将軍難道想置陛下于險境！”
“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陛下被那賊人劫走！”
“那人已經瘋了，你若現在追去，那人勢必說到做到，我們只需守在這裏，陛下定能平安歸來！”
“無稽之談！我看是葛王殿下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吧！”大将甩開完顏褎，幾步登上城樓，抽出弓箭，朝着楊戬所去的方向奮力射出一箭，疾馳的箭羽以破風之速直追而去。
楊戬在馬上忽聽背後風聲有異，卻無力閃躲，直覺後背肩胛處一陣劇痛，箭矢已經穿透的他的身體，嘶聲的痛呼卡在了喉嚨，脖頸後仰，豆大的汗珠自額前滾落，鮮血順着嘴角滑落，之後便無聲無息的伏在了完顏亮的後背上。棗紅馬還在奮力的向前奔跑着。
“楊戬，楊戬！”完顏亮呼喚幾聲，嘴角浮出一絲殘酷的冷笑。
守宮大将見未能将人射下馬來，順手也帶過一匹馬，率人直追而去。沒過多時，兩匹馬的距離已經越來越近，大将再次抽出弓箭，但這一次，他射的不是人，而是馬。箭矢射入了棗紅馬的後腿，棗紅馬慘嘶一聲，身體一歪，馬失前蹄，撲到在地。連帶着馬上的兩個人也一起摔了下來。
完顏亮一個翻身站起，撣去了身上的灰塵。楊戬仰躺在地上，吃痛的睜開了雙眼，胸前一起一伏，奮力的喘息。
不多時，大将帶人殺到，在完顏亮面前跪倒施禮。“臣等救駕來遲，望陛下恕罪！”
完顏亮擺擺手，讓他們現行退下，此時的楊戬連站起來都不能，已經不可能對他構成任何威脅。他走到楊戬身邊蹲下身，伸手拽了拽楊戬殘破的衣襟，用生冷的口吻說道“楊戬，你為什麽一定要逃離朕的身邊，朕對你不好嗎？”
楊戬冷笑一聲，虛弱的喘息道“陛下自诩擁有天下，卻也不能控制人心！”
“這麽說，你的心不屬于朕……那屬于誰？蕭國師？”
楊戬咽下一口血，卻又止不住的猛咳出聲。“與你無關……”
完顏亮輕浮的拍了拍楊戬的臉頰，嘲諷道“楊戬，朕發現你真是傻的可愛，不，不對，應該叫傻的可憐，傻的可悲……”
楊戬倔強的別過頭去，不願理他，他現在也沒有力氣與他分辯。
“你以為是誰害你失去法力？是誰害你傷痕累累？是誰把你交到朕的手上？嗯？恐怕你做夢也想不到吧，沒關系，朕告訴你。是蕭懷，是你心心念念，念念不忘的國師大人！”說着，完顏亮站起身，負手而立，得意的仰天大笑。
楊戬豁然擡頭，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這句話與他而言無異于晴天霹靂。他失魂落魄，機械的搖着頭。“不可能……你騙我！”
不遠處的天邊已經慢慢聚攏起了層層的烏雲，沉悶而壓抑的空氣讓人窒息。
完顏亮欣賞着楊戬難得一見的表情，說道“我為什麽要騙你？朕身為一國之君有必要去編造這樣的謊言嗎？其實你心裏也已經有了答案，只是你不敢承認罷了！”
“不可能！”楊戬嘶吼一聲，奮力的爬起，一把揪住了完顏亮的衣襟，盈盈閃動的淚眼逼視着他。“我們最後一次相見時還在一起喝酒，喝的很開心，喝的酩酊大醉，他告訴我一切都已經過去了……而且，他就醉倒在我面前……”
“他沒醉，真正醉的人是你，因為金國上下都知道，他的是喝不醉的，而你卻被他騙了。他沒費吹灰之力就擒住了你，還廢了你的法力，當你酒醒的時候已經身在牢房，無能為力了，不是嗎？”
“不……”楊戬顫抖的手松開了完顏亮，他失魂落魄的後退幾步，摔倒在地，無神的雙目始終盯着遠處的一塊石頭，淚水止不住的滑落。“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你在騙我……唔……”話沒有說完，他又嘔出了鮮血。
濃密的烏雲遮蔽了天際，周圍的一切都黑了下來。
“你醒醒吧，我說的都是真的，包括他把你送給我，蕭懷是在報複你！”
“不是！”楊戬再次吼出。“不是……他不會這樣對我，他不會……”
“我會！”半空中，熟悉的聲音響起，眨眼間一個紅色的身影便出現在了楊戬的面前。紅的那樣刺眼，紅的那樣鮮豔，比鮮血還要紅。
楊戬緩緩的擡起頭，迷蒙的雙眼裏已經看不真切，可是他還想再努力的看清，看清眼前這個他所熟知的男人。因為他不知道，那個男人的出現，帶來的究竟是驚喜還是絕望。“告訴我，這一切不是真的……”
“不，這一切都是真的，這些都是我做的！”紅衣人冷硬的說着。
楊戬輕輕的閉上眼，眼角劃過一滴清淚。突然間，一道閃電撕裂天際，霎時間照亮了天地，震耳的雷聲穿透濃雲，響徹了雲霄。
“為什麽？”
“為什麽？二百年前，你不惜放棄自己的尊嚴，委身與我，利用我對你的感情欺騙我，毀掉了我畢生的心血，連我自己都險些死在你的手中。我只不過是以其人之道壞治其人之身罷了，你以為我這麽做過分嗎？可我覺得還遠遠不夠，當年，你的三尖槍刺穿我的身體時有沒有想過自己會有今天！”紅衣人嘶聲吼出，面目猙獰，似乎已經失去了理智。
“我們在一起喝酒時，你對我笑的是如此開心，你說你已經原諒了我，你說你只想珍惜眼前，你說過去的一切已經不重要了，你說你想與我一醉方休，你說你想與我一起攜手山林，從此逍遙一生……你告訴我，這些有幾分是真？”楊戬含淚而語。
紅衣人嘴角抽搐，猙獰的冷笑一聲。“你以為我還是兩百年以前的我嗎？現在的蕭懷沒有感情，只有對過去殘存的記憶和仇恨！”
雷聲滾過，瓢潑大雨頃刻而下，眼轉間打濕了所有人，楊戬仰起頭，任由雨水打在臉上，滿面水痕的他已經看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
“既然這麽恨我，為什麽不早說，其實根本不用這麽麻煩，只要你直說想讓我死，我願意把條命雙手奉上，哼……哈哈……何須多此一舉，我知道我欠你的，我現在就還給你……還給你……”說着，楊戬已經将手緩緩的擡過頭頂。
紅衣人甩手一揮，隔空一擊，正好打中了楊戬的手腕，楊戬坐立不穩，歪倒在地。
“我沒說讓你死，你得好好活着，因為死人是感受不到痛苦的！對于你而言，活着才是最大的殘忍！”
楊戬全身濕透，泡在泥漿中，紅色的血跡透過雪白的衣衫，被雨水沖淡，變成了淺粉色，他緊緊的閉合着雙眼，不敢去看，直到現在他仍然在用幻想麻痹着自己，所發生一切不過是一場夢，夢醒了，一切都會歸于平靜。只是這場夢為何會如此真實，如此痛徹心扉，為什麽流下的眼淚如此滾燙，為什麽顫栗身體會如此冰冷……
紅衣人偏了偏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完顏亮。“陛下不是一直都想得到他嗎，現在他就在這，陛下為何無動于衷了呢？我蕭懷願意成人之美，助陛下心想事成，我北方的民族不需拘泥于中原的迂腐之禮，只需今晚，蒼天為證，厚土為媒，這樣一個絕世人物就是您的人啦，呵呵哈哈……您還在等什麽？楊戬，既然身體都可以被你作為達成目的的手段，那你不妨就再表演一次，用它來征服這位大金國主……”
“蕭懷！”楊戬目眦盡裂，大口大口的鮮血被嘔出，他簡直無法想象這樣的話語竟是從他的嘴裏說出，心痛得無以複加，仿佛被生生撕裂，身體冷到麻木，竟是再也感受不到其他知覺。這一刻，他竟然笑了，是仰天大笑，是笑中帶淚，是滿面水痕，笑的蒼涼，笑的絕望，是杜鵑啼血，是蠟炬成灰……“你是個懦夫，既然要報仇，為何借他人之手，自己手刃仇人不是更痛快……呵呵哈哈……來吧，我就在這，用你的行動來告訴我你到底有多恨我！讓我把欠你的都還給你！”
蕭懷咬碎鋼牙，一個箭步沖了上去，一拳揮出，打在了楊戬的臉頰，楊戬口吐鮮血，摔在泥漿之中，竟是癡癡的笑了。斯心已死，已經感覺不到痛了。
“賤人！”說着，舉拳還要再打，卻被完顏亮給攔住了。
“國師，你這是幹什麽！”雖然你這樣做可以讓他絕望，但同樣也會毀了他。我完顏亮也不是你用來報複別人的棋子。
楊戬閉着眼睛，沒有任何回應，欠你的，我還你。
蕭懷的前胸劇烈的起伏，他現在幾乎已經失去了理智，甚至不清楚自己究竟為什麽做了這些，他只覺得恨，恨不能毀掉一切。“你就這麽喜歡躺在男人身下，好，我成全你，我讓所有人都看看你那人前人後引以為傲的尊嚴是多麽的可笑，多麽下賤！”
伴随着一聲刺耳的裂帛之聲，淺粉色的衣衫已經被撕裂開來，抛向空中，仿佛一只被風雨打濕了翅膀的彩蝶，奮力掙紮拍打着雙翼，卻仍是無法改變跌落泥水的悲劇。
楊戬蒼白的皮膚上布滿了深深的鞭痕，縱橫交錯，宛若羅網，傷口深可見骨，皮肉外翻，經過的雨水的沖刷和浸泡，外翻的皮肉已經失去了血色而變得發白。一個鐵質的箭頭從胸前穿出，帶着濃重的血腥，伴随着呼吸在前胸一起一伏。雙手粗暴的扳過他的雙肩，觸手的皮膚一陣冰涼，感受不到絲毫溫度。
電閃雷鳴之下，暴雨侵盆，暴怒的蕭懷強迫自己摒棄所有雜念，将自己所有的憤恨盡數的發洩在了楊戬的身上，殘破的衣衫被片片撕毀，私密之處被一次有一次的貫穿……楊戬只是無神的望着天，癡癡的笑着……似乎這一切真的與他無關。
完顏亮惱恨的別過頭去，他雖心有不甘，卻無力阻止蕭懷的暴行。因為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就在這時，一個白衣少年突然出現，他大叫一聲，朝蕭懷所在的方向擲出一道綠光。綠光沒入了蕭懷的身體，讓他瞬間停下了身體的動作，他雙手抱頭，不停的搖晃着，似乎很痛苦的樣子。“你是誰……為什麽要進入我的身體，我又是誰……你……我……”
“父親！”少年擔心的跑了過去。
然而眼前的慘狀讓人不忍睹目。“父親？”
蕭懷看着身下之人，驚恐失措，痛徹心扉。他看着自己染滿污穢的雙手，幾乎癫狂。“我到底做了些什麽，我究竟做了些什麽，光遠，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究竟做過了些什麽！”
“父親，您別這樣，楊叔叔他……”
蕭懷一個翻身，跪倒在楊戬身側，他伸開雙臂将他緊緊的摟在懷中。顫抖的身軀裏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意志。然而幹澀的雙眼竟是流不出眼淚。“楊戬……楊戬……我……對不起……”
楊戬依然癡癡的笑着，清澈的瞳眸中沒有任何人的影像，血跡順着嘴角一滴滴的滑落。“殷昶……楊戬不欠你了……”說完，他便永遠的阖上了那雙清澈的雙眸，只留下一道淺淺的淚痕，與另一個人此生的追悔。
“楊戬！”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