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情深 等閑時,給表哥繡件外袍吧……

回去清漪院時,院子裏已亮上燈,脫去鬥篷挂好,發現宛白還跪在屏風後,秋白默默的後退去隔間燒水沏茶,耳朵聽着裏面的動靜。

宛白跪的雙腿都沒有知覺了,屋內毯子雖軟,但架不住她跪的時辰長。

“姑娘,您便饒了我這次,我知道錯了…”姑娘走後,她就一直在反思,最後得出結論,她不該替姑娘做決定的。

俞寄蓉走了一遭凍的腳冰涼,心也涼。

“等世子爺回來,我便禀了老夫人,你回他那兒伺候吧。”停頓了下,背對着她,“反正,你本就是世子的人。”

宛白急急叩首,“請姑娘收回這句話,宛白哪兒也不去,只伺候姑娘…”

說着說着便忍不住哽咽起來,她沒想到姑娘的反應會這麽大,畢竟在這個府裏只有世子爺會真心實意的護着姑娘啊…

俞寄蓉停在衣櫥前,自己把衣裳換了,松了紗布才覺得心裏順暢些,不那麽憋的慌,光着腳出來見她一直在磕頭,甚至毯子上都存上血跡,可知用了多大的力氣。

“好了…”她慣是心軟的,無奈道,“以後莫要在我面前提他,出去吧。”

宛白連忙道謝,秋白恰逢進來送茶,“姑娘,泡了些玫瑰蜜茶,還有裴公子送來的白梨。”

梨子切成一個個正方形的小塊,上頭墜着寶藍色掐絲琺琅的果叉,旁側托盤上徐徐冒着白煙,泛着玫瑰香氣。

俞寄蓉沖着後邊努努嘴,秋白心領神會,轉身半抱着宛白回東廂房,路上就忍不住訓她,“你到底怎麽回事?姑娘不願提起世子爺,你又不是不知道,為何偏偏往那當口上撞?”

宛白磕的有些頭暈目眩,說話還帶着哭腔,“可他們也太欺負人了…”

這話弄的秋白也沒了話,取了藥粉給她敷上,既心疼又難受,卻什麽也做不得。

“我們只管聽姑娘的,莫要再自作主張了。”秋白怕她倔強,伸手摟着她安慰道,“這幾天你都歇着,我去守夜。”

俞寄蓉吃了一塊白梨便被冰的不行,趕緊順了幾口花茶,聽門響知道秋白來了,“姐姐,你回去睡吧,我這兒用不着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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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風後露出秋白的身形,脆生生的聲音道,“姑娘,那可不成,萬一裴公子吃醉酒走錯了屋子,奴婢好幫您望着風啊…”

被她說的,俞寄蓉哭笑不得,“姐姐說什麽呢…”

秋白驅散了身上的涼氣,轉進來把紗帳放下,不忘叮囑,“姑娘且放心呢,今夜好生睡一覺,奴婢就在腳踏上。”

外間斷斷續續的又飄上雪,屋裏留着一盞燭火,很快也熄滅了。

裴堰被拉去前院喝了一肚子的金駿眉,終得出來,便前往清漪院門口站着,夜風呼嘯,雪花砸進他脖頸裏,身後的小厮連忙伺候着披上大氅,他卻搖搖頭,兀自出聲,“我不冷。”

只這麽看着,他便不冷。

夜深幾許,卻抵不過情深。

翌日起早,俞寄蓉便換了衣裳去往慈安堂,剛出門,就見不遠處立着個人影,當是她那個傻表哥。

“表哥等了多久?”女子的聲淺淺淡淡,帶着柔情軟意。

裴堰轉身,耳朵凍的通紅,卻反說着,“沒有多久。”

俞寄蓉近了去握他的手,碰觸時就涼的要命,忙把自己的暖手爐塞過去,嘴裏不依不饒,“沒有多久會凍成這樣?你是不是傻子啊?”

身後的小厮都看不過眼,同秋白離的遠遠的,他家公子在外霁風朗月驚才風逸,不想到了表姑娘跟前,就成了着魔的苦行僧,淨念那旁人聽不懂的佛經來。

暖手爐上似乎還得帶着她的體溫,和萦繞而來的玫瑰香氣,惹的他心動神旌,只要這麽看着她,怎麽會冷呢?

“咳咳…”被她這麽說裴堰也不生氣,好脾氣道,“再過幾日你就及笄了,我特意準備的禮物,你莫要推拒。”

回頭示意小厮去取,不大會兒端來個長方形雕花細木盒子,當着她的面打開,紅綢之上平躺着個紅翡滴珠顫枝金釵,其間鑲嵌的紅寶石被陽光折射的熠熠生輝,配金飾尤為好看富貴,旁側是一對同樣式的耳墜子,還有一支雙龍戲珠手镯,物雖名貴,卻怕她會不喜歡。

裴堰眼底存上希冀,往她的方向又遞近一步,“表妹,我知你不喜金銀首飾,只是這個,算是你我的定情信物,可好?”

俞寄蓉眼底有些酸澀,他總是這樣,怪會惹人心疼,“好,可我也要送表哥什麽的?”

裴堰連忙說不用,他可不想累到自己的嬌嬌。

秋白上前接過,折身送回院中,這廂又承諾說,“等來年我金榜題名,定來迎娶你。”

實際上雙方家裏都已知曉,老夫人不阻攔也不撮合,全憑本家族長意願,算是過了暗門。

“表哥說話算數。”迎着稀疏陽光下的女子笑容燦爛,殊色動人。

兩人在中途分手,裴堰今日要随行出門,俞寄蓉去往慈安堂,進屋行禮時姚嘉慧已經在了,她口無遮攔,歪着鼻臉刺道,“還沒出嫁就擺上譜了,瞧他以後的正妻如何磋磨你,哼…”

老夫人在身後訓斥她,“嘉慧,你這張嘴太鬧人了,祖母怎麽教的你,就算再無用的人,你也不至于奚落她,只安靜的看着她落魄就好,若讓男人聽見,頓時就壞下印象來…”

感情拿她當講解呢,俞寄蓉抿了抿唇,也跟着當聽課呢…

老夫人今個兒精神好,使喚婆子給姚嘉慧徹底換上妝容,其實她長的頗南方姑娘的柔美,這般淡妝越發顯得楚楚可憐,“嘉慧啊,你記着,在男人面前,要裝柔弱,不要顯現的自己嬌蠻任性,遇事只要哭上一哭,沒有過不去的坎。”

這都是她一輩子的心得體會,“嬌女當嬌,莫要平白無故的惹人心煩,無論妻妾,重在讓男人寵愛入骨,你啊,莫要學了裴雯那一套。”

“哦?”姚嘉慧不太懂,依偎過去摟着追問,“瞧着雯兒處處懂事規矩,豈不是更容易招人喜歡?”

老夫人卻嘆口氣,拍着她的小手說道,“娶妻娶賢,若是讓你剛進門就假意賢惠給夫君納美妾,你心裏果真舒坦?”

“唉,那都是咬碎銀牙往肚子裏吞的事兒,如那翰林府,說的好聽,每月定下日子讓爺們去,到頭來還不是誰栓住了褲腰帶算誰的,所以啊,嘉慧,床榻之上的事,才是最最關鍵。”

俞寄蓉都聽的瞠目結舌,大戶人家是這麽教育子女的,用身子勾住老爺們?

我呸…

同她一樣,姚嘉慧更為聽不進去,晚間出門同自己奶嬷嬷抱怨,“祖母她出身在那,能教的了我什麽,淨是些下流法子,不行,我還得想辦法跟着嬸娘去學學…”

老夫人說了一天累的慌,見俞寄蓉還沒走,便招手讓她過去,神色不見親昵,話語中卻帶着暖,“這個裴合安瞧着甚是喜歡你,特意選在你及笄的日子來,只是你這幅模樣,怕是不長久,若你能聽進去我的話,估摸着撐到生下一兒半女,以後也是個依靠。”

能與她說這些,是俞寄蓉所意外的,垂着眼,沒有作答。

屋內炭盆越燒越熱,老夫人沉下臉,同嬷嬷道,“把東西給她。”

嬷嬷早就備好了,端到她跟前,盒子蓋兒是開着的,露出裏頭一副赤金頭面,很簡單的老款樣式,配飾也無,當是個古老的樣式。

“瞅着太老氣,我都不樂意戴,給你拿回去吧。”說罷轉身踢了鞋躺下。

半晌,俞寄蓉才紅了眼,跪下磕了個頭,嗓音帶着悶腔,“謝祖母。”

送她出門,嬷嬷回身進來,瞧着老夫人複又坐起來,望着外邊不知想什麽呢,“夫人怎麽總說讓人傷心的話呢,明明一早就備下的頭面?”

窗棂帶霜,白攘攘的像鑲着花,老夫人嘆口氣,也不知道同誰說話,“我瞧着嘉慧是不行的,倒是這個蓉兒,有股子蠱人的勁頭,只是那身段姿色,忒差了些,也不知用什麽釣住的…”

裴合安…

要不然,用她才是正着…

老夫人啥心思她猜的八.九不離,莫不就是想拿她做出頭鳥,可惜,百密一疏,她這姿色委實不堪重任啊…

兜帽下遮住的雙眼淡漠至極,清冷無度。

回院後秋白宛白都滿頭霧水,老夫人啥時候這麽好心腸,居然還送姑娘東西,可知那老太婆恨不能一分不花的讓她為奴為婢的左右伺候,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估摸着,她讨好的并不是我,而是表哥罷…”俞寄蓉湊近了烤火,渾身冷的不行,想想跟她們解釋道。

宛白頭上還有些紅腫,怕姑娘瞧了糟心,便一直在屏風後忙活,木桶灌水,取了夏季晾曬的幹玫瑰花瓣放進去,等着水漸溫,躬身道,“姑娘,該沐浴了…”

沐房中,熱氣溫蘊,混合着玫瑰烈性的香甜,怕姑娘冷,特意将外頭的炭盆子都挪進來,秋白伺候着俞寄蓉脫了衣裳,進入浴桶中。

女子長發披散,搭在桶外,水下身形不現,只露着香肩以及那若隐若現的深壑,随着胭脂色的花瓣左右晃動,一身的皮子滑膩白皙,透着奶潤的勁兒,秋白都不敢用力搓揉,但凡用了力氣,立即便出道紅印子,瞅着尤為駭人。

“姐姐,待會兒你去倉庫裏尋匹布料,我記得有個甘石粉色的,提另再翻些搭配的絲線。”

暈了水的聲調特別耐聽,柔柔莺莺,秋白皺眉,“姑娘要做何?”

俞寄蓉已經想好了,“等閑時,給表哥繡件外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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