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 站位 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的
燭火明徹,男人身着深松綠色的薄款常服,領口松着,腰間未曾束帶,俞寄蓉在他腿上如坐針氈,大氣都不敢喘。
只聽得姚嘉慧像被厲鬼附身了一般瘋嚎起來,“你們敢?我這就回去告訴祖母…”
尖利的叫聲戛然而止,承武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一掌下去,軟着身體倒在地上。
承德快速拉着承武下樓,一直到外面栓好門聽不見裏頭聲音的地方才說道,“咱們可不能耽誤世子爺和表姑娘單獨相處…”
這般安靜下來,室內的空氣立刻就凝滞了,俞寄蓉不敢動,也不敢說話,裴堯勾了下唇角,眸子亮晶晶的看着她,像是看一樣好不容易才得手的寶貝。
“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的?”
男人說話時噴灑的氣息就在臉頰邊,刺激着她想立刻蹦起來逃出去。
想起昨日,她委實受不住,想着怎麽才能讓他罷手,顫顫巍巍的弱喏道,“世,世子,祖母還等着你過去…”
像是壓根沒聽到她說話般,裴堯慢條斯理的伸出手指揉捏懷中女人的耳垂,腦子裏突然憶起有一次大雨天,她的哭聲和磅礴大雨的聲音混淆一起,讓他聽不清她到底說的什麽,只是最後臨走之前,雨小了,他才聽得她輕聲喚了聲,表哥。
女人的那聲表哥絲絲縷縷,柔情蜜意,似有人抓着他心撓癢一般,惦念了許久。
“喊聲表哥聽聽?”男人越發貼近她,鼻尖頂住她的臉頰,慢慢的磨蹭。
困在長生燈中的後幾年,他不再怨天尤人,也不再狂暴易怒,寂寞無聊之時便回憶這個女人的樣貌,幼時恨她,恨她怎麽不直接跟她爹娘一道死了,省的他父母不遠萬裏去接她。
如今一切重新來過,仿佛那恨不那麽深了,當初她也只是個孩子。
他們同時失去了雙親,同時落入了深淵。
裴堯的情緒忽而沉澱冷漠下來,掰過她的臉,直視着她的雙眼,跟她說,也是同自己和解,“日後乖乖聽話,我便好生待你。”
這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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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諒自己了?
不再追究當年的事情了?
俞寄蓉雙眼睜大,裏面盛滿了不可思議,“你,你…”
當年小小的她初醒時,便見少年坐在她榻前,陰沉着臉伸出手掐她,随後的惡言惡語更是令她痛不欲生,差點跳崖自盡。
一晃五年,少年歸來時已變成昂藏七尺的男子,他說,會好生待自己…
這是她敢都不敢的想的,淚水不受控制的往下流,哽咽着解釋,“我,我對不起姨父和姨母,他們是因為我才死的…”
這話他聽了很多遍,她每次去長生燈前都會說上一遍,聽着只覺煩躁的慌,尤其她又哭上了,忽而擡手将她推下去,斥道,“閉嘴。”
俞寄蓉立刻閉上嘴,停下哭聲,勉強站穩當了後退兩步離他遠一點,臉頰上還帶着未落的淚,雙眸似被水洗過一般熠熠生輝。
“聽不懂?”男人站起身,高大的身軀籠罩她,食指戳着她光潔的額頭,聲色俱厲,“前提是你乖乖聽話…”
怎麽乖乖聽話?
莫不是像昨日一樣對她?
或者是更為可怖的事情?
俞寄蓉心裏沒了底,不知他到底要說的是什麽,裴堯亦是不想跟她多說廢話,今日已是疲累到極致,指着黃花梨連三的櫃櫥上說,“抽本書念。”
合不成的,想拿她當書童?
內心反複掙紮,轉個身瞥見還躺在地上的姚嘉慧,默默去取了本書,也沒坐,就站着從頭念起。
裴堯倚在窗邊的榉木雕花羅漢床上,慢慢閉上了眼。
剛睡着,聽外頭傳來一聲巨響,天空砰的炸出朵巨大的煙花,俞寄蓉吓了一跳,手裏的兵書差點扔出去,男人驟然睜開眼,高聲喚承德,“更衣。”
這是京郊大營那邊的硝煙筒子,定然是出事了…
臨行前,指了指還呆愣着的俞寄蓉,“送她回去。”
承德一改往日嬉皮笑臉的架勢,吩咐轎夫将她送回,他轉身跟上世子爺。
俞寄蓉也鬧不清到底出了什麽事,往樓下走的時候到底沒狠下心,“把姚姑娘也送回去吧。”
這般一耽擱,回到慈安堂的時候就只剩下老夫人在窗口站着,聽見姚嘉慧暈了過去,忙請常來診治的大夫來,說是沒有大礙後,才沖着俞寄蓉招了招手。
“蓉兒,你跟祖母說說,發生了什麽事?”老夫人和藹可親的拉着她手細細摩挲着,眼神殷切。
她該怎麽說?
說世子發瘋要拔了姚嘉慧的舌頭?
還是說世子想讓她乖乖聽話服從于他各種的變.态要求?
她慣是這樣,半天打不出一棍子屁來,老夫人早已習慣,但眼下,還需要她的配合。
“這樣,祖母來說,以前的事情你都記得,堯兒他恨不得你去死,如今他越發勢大,恐怕祖母也保不了你…”
女子垂着眸,顯着溫順乖巧。
老夫人拉着她摟在懷中,将心思娓娓道來,“你與合安的事情祖母一定會努力促成,只是眼下有件事情想讓本家鼎力相助,你也不需做什麽,只是讓合安幫着勸說幾句就好。”
利用她那個傻表哥,真是好心思。
故意裝出一副軟弱無知的模樣問道,“是什麽事情啊?”
“太子相中了你雯兒表妹,咱們家想讓她做正妃。”
俞寄蓉雖常年呆在內宅,卻知曉如今聖上信道,太子監國,裴家這是要站位了…
“好,祖母,我明日便去一趟書院。”
老夫人頗為欣慰,這孩子還是孝順的,又說了一番體己話,放她回去。
翌日清晨,将嶄新的衣袍疊好用牛皮紙包好,又把上次求的護身符放在中央,裹好包袱,同秋白坐馬車離開。
商丘書院位于出京後往北出一縣後的山上,耗費一頭晌才到達山腳下,冬日裏到處都是枯木,沒什麽風景可看,愈往山上走,寒風越凜冽,吹的她臉蛋通紅,等到時感覺身體都僵了…
有小厮領着她們在一處三進院的外堂等候,說是學子們還未下課,讓稍候。
再過幾日就要過年,裴堰家中早就寄信讓他回去,正想着明日偷偷再去瞅一眼心上人,誰道,她竟然來了…
幾步的路,硬是讓他小跑着去的,旁側一同下課的同窗們皆是稀罕的很,上次回來便就傳開了,說大才子裴堰相中了個小娘子,正好去瞧個熱鬧。
俞寄蓉剛暖和過來,聽見開門聲,望了過去…
他們只幾日不見,卻思念至深,尤其裴堰,控制不住的想抱着她親吻訴情,可,那樣不行…
忍着離近,輕聲輕語,“表妹,我莫不是在做夢?”
這話一出,頓時惹的女子笑出聲,就說他是個傻的,“用我掐你一下嗎?”
裴堰急切的點頭,擡起胳膊,将袖擺卷上去,炙熱的看着她,“掐吧。”
俞寄蓉果真上去便是重重一下,“疼嗎?”
胳膊雖疼,但心裏卻甜的要命,裴堰又近一步,細細看她,小姑娘怎麽能這麽惹人喜愛呢…
女子也笑的彎了眸,“喏,這是我親手給你縫的外袍,裏面還有個護身符,表哥一定要随身攜帶哦…”
一聽是她親手縫的,裴堰立刻嚴肅起來,執起她的雙手左右翻看,“為何要縫那勞什子的,可傷到了?”
女子的手軟軟的,還帶着股玫瑰的香氣,裴堰摸着摸着,有些心虛的放下,他實在是關心則亂,怎能如此輕浮?
“沒有,我又不像表哥一樣憨,縫袍子的針為何會縫到手指…”知道表哥關心自己,俞寄蓉也沒有在意。
裴堰心裏酸澀的很,這番情意太重了,“表妹這樣,我實在無以回報…”
俞寄蓉知道表哥是個重情之人,“表哥,你再這樣我要生氣了…”
裴堰寵溺的點了點頭,将包袱用手心壓着,像壓着他不斷喜悅冒泡的心思一般,“好,不說了…”
想起正事,俞寄蓉拉着他坐下,兩人挨着細細的說起,“這次我來,還有一件事,祖母說想讓裴雯嫁給太子做正妃,你覺得這事好嗎?”
一聽關于太子,裴堰立刻掃了眼周遭,示意她小聲一點,“老夫人為何如此?”
“但,如今崇陽王府本身就在風口浪尖上,再出一個太子妃,豈不是自取滅亡?”裴堰旁觀者清,崇陽王世子已經手握兵權,如今再掌管內閣,難保不生出攝政的念頭來,這般一深思,遍體生寒。
“此事萬萬不可,待我寄信與老夫人細說。”裴堰不想她聽的更多,這些都是男人才該操心的事,她只該被保護着就好。
俞寄蓉聽進去了,老夫人想把裴家壓在太子身上,但是世子如今一人獨大,所以想找個幫手。
裴堰見女子蹙眉思索,很想讓她舒展眉頭,再無愁緒,突然見她右耳上有道傷痕,待要細瞧時,聽得她問。
“表哥,以後你入朝為官,會站位嗎?”此話已是大不敬,但因着女子是貼近他耳邊小聲問的,那股子酥麻的勁頭兒立刻就麻痹了他的大腦,只能如實回答,“不會,我只忠于皇帝。”
得了他這些話,俞寄蓉坐上馬車回程,裴堰站在山腳下站了許久,直至冷風吹散了他的情思,才提步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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