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 手帕 這可是你先招我的

天色越發陰沉,烏雲滾滾,似要下雪…

裴堯下馬車時差點被絆了腳,更加心氣不順,玄色的袍子在寒雲下冽冽生風,難擋他沖天的怨氣。

南冠居門口,姚嘉慧特意換上早春輕薄的湘黃色裙裳,長長的裙擺相疊繡着迎春花的圖案,束腰勒的緊緊,顯出她盈盈一握的腰肢,臉頰胭脂緋紅,唇色豐潤,貼着耳邊的發絲全被她梳了上去,正正露出戴的一對紅寶石墜子…

男人由遠及近,舔着嘴裏的破口處,吐出一口血沫子,壓了壓下巴處,疼的他直鑽心,那個女人膽敢忤逆他,真是反了天…

包廂中,裴堯抽出牛皮的腰帶,将玉印撸下去擲八角的香案上,咯噔一聲,似砸進了女子心裏。

“跪下…”男人怒極反笑,言語犀利。

俞寄蓉看他不斷敲擊手中的腰帶,身子一顫,想起上次小腿上的那些傷痕,過去許久才消下去的。

那日便該跑的,為何要留下來自找罪受,這崇陽王府的榮衰又與她有何相幹?

見女人抿着唇不動,裴堯來了狠勁兒,那麽些的兵油子都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還整治不了她?

上前抓住她肩膀欲将人按着跪下去,卻沒料到俞寄蓉突然擡起頭狠狠撞向他下巴,轉身欲往外跑…

裴堯瞬間将身體往後仰,指尖順着她裙擺下滑,腰及至接近地面卻又瞬間彈起回轉…

俞寄蓉剛扶上廂房的木質把手,就感覺裙擺被一股巨力拽住,一下子踉跄着後退兩步跌倒在地,随即身後覆上陰影…

男人怒不可遏的掐着她手臂往上提,讓她能支撐起上半身,火冒三丈道,“這可是你先招我的…”

扯過女子腋下的手帕塞嘴裏,皮帶狠狠的抽了下去…

回程的路上,兩人皆是一言不發,到分岔路口,裴堯甩袖下車,令承德将人送回去。

姚嘉慧遠遠的瞧見來人,趕緊低頭掃了眼自己,見沒有纰漏,才垂下眸收腹提臀,連嬸娘都對她的纖腰贊不絕口,想來世子表哥也是喜愛的,聲調甜膩膩的道,“世子表哥,祖母命我來送一盅燕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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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風情萬種的擡起頭,卻見男人似沒聽見般徑自經過了她,掠過時的風都是涼的…

“快把湯盅給我,我親自送進去。”門沒關,她便随後上去。

還是第一次來南冠居,剛才進院時便瞧見成片的梅林花滿枝,盡意芳菲,其中這座小樓也是精致優雅,進去後更是目不暇接,擺設與飾品都是上上之品,可能都是禦賜的寶物呢…

裴堯怒氣未消,百轉千回的念着她前世對自己有功,否則定開膛破肚好解回恨。

換常服的時候玉印磕了下巴,嘶嘶兩聲,擡着頭去照菱鏡,嘴裏不依不饒,“頭怎麽那麽硬…”

左下角都呈青紫色了,手指一碰就疼,用舌尖舔一圈唇瓣,更是郁郁,那個女人真是好樣的。

“世子表哥,你的嘴怎麽破了?”

姚嘉慧一路尾随他上二樓,見其兀自脫衣,有些羞臊的等在屏風後,熟料半天不見人出來,她便走了進去,正好碰見這一幕…

“還有下巴?”

世子表哥這是被誰打的?但那嘴上的傷痕又不像?

裴堯自鏡中看清身後的人,神色驟沉,渾身泛着股冷冽刺骨之感,負手而立,問,“你怎麽進來的?”

姚嘉慧對着男人的背影,聽清此問有些慌張,但轉念一想,那個胖冬瓜都能進來,她也能的吧。

“剛才我在門口跟表哥說了啊,祖母命我來送盅燕窩。”将手中托盤舉起,故作嬌羞回答。

砰的聲,前方突然掼過來個東西,她手臂一痛,托盤咣當落地,凝白的燕窩灑的到處都是…

這才看清,是個白瓷釉面的圓碗茶杯。

男人轉過身來,面色凝重,盯着她的目光猶如毒蛇一般,“知道嗎?我最厭惡有人在背後…”

姚嘉慧還不明白這話是什麽意思,就聽得男人大聲喚外頭,“承武…”

來不及喊叫,便被一手刀砍的暈了過去,裴堯嫌棄的盯着她身下的那塊羊絨地毯,“讓人把毯子都換了…”

“是。”承武又問,“這人怎麽處理?”

男人擡起手按住下巴不斷揉捏,試圖緩化淤血,“剁了喂狗。”

“是。”承德一手提拎起來人,跟提個雞崽子差不多,那邊承德噔噔噔上來,“爺,将表姑娘送回去了,還有件事,剛才來禀報的,後跨院裏不是住着四位皇後娘娘賞賜下來的宮女嗎?其中有一個今日往外傳遞消息了?”

“呵…”這麽低俗的奸細真是白白浪費他腦子,“說什麽?”

“說您心悅府中的俞表姑娘,每日與其嬉戲玩耍,沒有節制。”承德亦是覺得這話有失偏頗,他家主子爺恨不能劈出來十個腦子處理要事,最多只有一個惦念着表姑娘吧…

這太子與旁人就是不同,自己過不去美人關,就以為別人皆是如此,派進來的奸細也只顧着打聽這些閨房事,忒蠢…

“殺了…”

承德應下,欲同承武一齊下樓,裴堯瞥見倒挂在承武背上的女子,又改了主意,倒想看看太子他到底要耍什麽陰招?

承德改了名字把消息照常遞出去,回頭将人送回到慈安堂,話中暗含諷刺,“姑娘偷溜進南冠居被我抓了個正着,老夫人還是好生管教一番吧。”

老夫人正與嬷嬷說起最近太子宮中的事情,見他送回來昏迷不醒的乖孫女兒,又口出狂言,頓時心生不滿,板着臉道,“我們姚氏一族皆是光明磊落之輩,怎麽到了堯兒那就成了如此這般,且次次打傷後送回來,真是豈有此理…”

承德嘴皮子利索,“等姚姑娘醒了,老夫人便會收回這句話。”

離開後,忙不疊的跑去跟承武八卦,“你瞧見了嗎?”

指了指下唇中央的位置,“主子爺這兒被表姑娘咬破掉一大塊兒皮?”

“而且啊,爺那下巴,也是姑娘撞的,手背上也全是血印子,還有後脖頸,剛才上去換茶的時候還疼的直嘶溜呢…”

承德叽裏呱啦的一頓說,承武則始終不搭腔,擦拭着腰間的軟劍想,邊疆征戰數年,何時見過如此出醜的主子爺,但這樣,才有人氣不是嗎?

而清漪院裏的秋白可不這麽想,她家姑娘這是遭了大罪了,不提唇上的傷,單憑那小腿肚子上的條條紅痕,就恨不能自己替了去,怎能這樣欺負人呢?

宛白哭紅了眼,“這可怎生是好?世子爺如此,咱們也沒個地方去讨個說法,難不成就一直這樣下去嗎?”

俞寄蓉趴在床上,偏着頭任由秋白給她塗藥,即便很疼,也一聲未吐,她何嘗不愁呢,只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再忍忍吧,到時候一切都會了斷的。

“範氏那兒打聽到了什麽嗎?”

那院的小丫頭剛去伺候,說了會兒話也沒甚用處,“什麽也沒有。”

“嗯,看她有那麽大的仇意,恐怕會找我的麻煩,不如明日主動出擊。”

秋白擔心,“姑娘想怎麽做?”

女子俏皮一笑,“自然是要套話啊。”

宛白那邊出去,很快捧着個镂空長匣子進來,氣喘籲籲道,“世子爺送來的首飾,說是姑娘您親口選的?”

俞寄蓉的臉瞬間通紅,手掌攥成拳,腦子裏回想起剛才他一邊用皮帶抽她小腿肚,一邊從匣子裏拿出來個首飾問她喜愛否,只要她哭出聲就是不喜,沒哭出聲就是喜,如此選出來的…

可恨…

“姑娘?”宛白見她出神,輕聲喚句。

“找個錘子都砸了…”留着給她添堵嗎?眼不見為淨。

自家姑娘鮮少犯魔怔的,秋白欲勸,又聽着姑娘道,“拿出去賣了…”

這是恢複些理智,還欲勸,“萬一讓世子爺知道了?”

咬着銀牙吩咐道,“放庫房裏。”

夜裏再次做起噩夢來,巨大的棺椁前,少年從高處冷冷的俯視她,說,“你拿什麽來償命?”

“拿什麽?”

尖利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猛然驚醒,拭了下額頭上的汗,坐着愣神…

她是自小就被欺負出來的軟性,只不過如今靠着那麽點兒的自尊心硬撐,對于那個男人,真真打心底害怕和畏懼。

秋白聽見聲音挂起紗帳,起身将碳火撥紅,俯身去瞧,“姑娘又做噩夢了?”

說罷想取手帕給她擦汗,尋了一圈,突然慌慌張張的問,“姑娘今日繡的手帕哪兒去了?”

南冠居中,承德禀報宮中各事,聖上召見朝臣議事後,又召見了德安郡主,訴說一大半日以往是怎麽寵愛的她母妃,後提起與裴堯的婚事,打的如意算盤是,用女兒來捆綁住他的勢力,永遠為于氏江山賣命。

只是,德安郡主也不傻,如此寵愛還只是個郡主,其中門道并不在父皇身上,而是皇後。

自禦書房出來便命人向皇後求和,明确表明她不會嫁給崇陽王世子,絕不會站到她們的對立面。

裴堯聽後冷笑,譏诮道,“總要讓聖上自己看清楚他棄子的身份,這樣才能坐收漁翁之利。”

說罷,擺弄起八仙桌上的手帕,抻平了細看,繡的玫瑰花栩栩如生,絲質光滑細嫩,上邊有股醇香卻不甜膩的香氣,同那個女人身上的味道一般無二,斜歪着靠在迎枕上,将帕子蓋在臉上,燭火透過的光線柔和溫黃,耳邊是承武說起邊疆将士入京一事。

馬上開春化凍,河對岸的蠻族一定會趁機攻打城池,餓了整個冬天,沒有糧食糊口度日,定會生出燒殺搶掠的心思,還需留守一些兵力,否則都抽調回京,會抵禦不住侵略。

承武禀報完名單,頓了片刻,也沒聽見主子爺的吩咐,剛要喚他,承德在一旁捂住他嘴拼命往後拉,下了樓才一巴掌拍他後背上,“你沒瞧見爺睡着了啊,若真吵醒,定将你剝皮抽筋生吞活剝了…”

瞅了眼時辰,才子時正深夜,往日主子爺成宿成宿的不睡,勞苦他們夜裏也熬成了禿鷹,如今一方手帕就讓他們解放,實在是大幸,承德沖着清漪院的方向虔誠的拜了三拜,痛快的撇下承武回房睡覺去了,臨走前千叮咛萬囑咐,“只要爺沒喊你,千萬別出聲…”

承武站在二樓樓梯處,這一等,就至了日頭高升,主子爺還未出聲喚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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