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 入V三更 感謝小天使訂閱

高琉璃燈下的光影呈湘姜色, 明明暗暗,陰陽交合。

楠木嵌镙禧坐墊的玫瑰椅中,裴堯眼前的血色慢慢散去, 徒餘下絲絲紅紋。

陳禦醫将銀針取下, “世子爺這次犯的突然, 恐是淤血已經積賭顱頂,除了眼疾, 可還有別的症狀?”

男子緩緩松開手掌, 忍着刺痛之感道, “無法入睡。”

“是了,肝主眠,待下官開幾副藥,世子切忌暴躁, 萬事以和為貴。”陳禦醫彎腰将他手掌包紮好,再次提議道, “下官之前便提及黃赤之道,亦有助力, 世子可嘗試一番。”

黃赤之道,閨房秘術,講究陰陽調和, 可延年益壽, 康泰周嘉。

透過微弱的頹光盯着方印中的圓形子印, 腦中浮現出女子倔強的身影,提起股沖動來,随即又沉沉消沒下去。

香榭樓臺上暖香浮動,朝歌夜弦歌舞升平,飛檐處檀香木雕成的鳳凰展翅高飛, 浮窗溢出靡靡之音。

瓊林宴請的都是才子,自然也少不得佳人,太子于淳居于上位,左側太子妃笑意吟吟,手邊拉着德安郡主,“妹妹瞧中哪位了?”

臺階之下,便是前三甲的座席,裴堰着鏡花青牡丹紋袍,青素打底,玉冠高束,自然文若,少年好風姿。

“狀元裴堰如何?”太子妃奉母妃命替她拉纖,想來這新貴該是夠格的。

且太子已經應允。

德安郡主腼腆微笑,芙蓉面上暈出一抹粉,喏喏道,“全憑嫂子相看。”

這就是也喜歡喽?

太子妃徐葭摟着人喚了頓嬌嬌,回身向座上的于淳點了點頭。

歌舞停下,衆人推杯換盞,于淳舉起手中玉杯,高聲道,“來,孤今日覓得良才,心中暢快,同飲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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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首裴堰亦是躬身舉起酒杯,白色的玉液晃動成影,辛辣入喉,刺的他渾身如同被火煉燒一般,但,仍擋不住內心的喜悅,明日回去,他便求父親上門提親,蓉兒,蓉兒,唇齒間纏綿悱恻的翻覆咀嚼她的名字,按捺不住的喜悅滋生。

“狀元郎家中可有妻妾啊?”于淳借勢問出。

裴堰收起情思,答道,“某已有心上之人,待回祖籍祭祀禀報後,便上門提親。”

于淳将玉杯旋轉了個圈,狹長的眸子眯起,“哦?誰家姑娘能令狀元郎如此着急?”

想起表妹,他胸腔便鼓鼓囊囊,別的什麽也分不清了,根本沒理解上位之人的深意,聞言如實作答,“同族表妹。”

哦,不起眼的表妹啊,那也沒什麽,一朝郡主之尊還抵不上個毫無背影底蘊的族親,飲下一口酒,道,“孤看狀元郎不要着急提親,先行将心放在朝堂之上。”

“可好啊?”威壓立顯,裴堰只能垂身作揖。

自漆紅的宮門中出來,被冷風一吹,才消散去些酒氣,渾濁的腦子也清明起來,小厮在身後随着,聽自家公子兀自嘀咕,“太子的意思是想用姻親拉攏我,那就是上座的德安郡主了?”

鎖眉思慮兩番,還是忍不住的喚馬夫調頭,“去崇陽王府。”

身後小厮輕聲嘆息,他家公子是着了魔了…

清漪院中,俞寄蓉正在沐浴,霧氣圍繞,烏發長長的垂着,身上的印子已經消的差不多,揉了揉耳垂,嘆下口氣。

這晚,裴堯沒喚她過去。

翌日晨起,承德便來說準備出行,春季圍獵的地點在京郊外的圍場上,裴堯需提前去部署,遂讓承德來接她。

提起裙擺上馬車時,見男子已經在寬榻上依偎着,手中持本兵書,眸子在她身上掠過,随即又定在書上。

她本就不擅長說話,便離遠坐着,一言不發。

出城門後的路不好走,積雪凍住沒人清理,馬車晃晃悠悠的惹的她只能扶住車壁,轉頭見男人瞳色黑黝黝的望着她,瞬間吓的渾身一凜,“你,你想幹什麽?”

實在是他太吓人了,這麽詭異的盯着她已經不知有多久。

裴堯掩飾性的伸手摩挲玉印,鳳眸尾高高挑起,“昨日為何來找我?”

這男人翻後賬的事倒是做的醇熟。

“沒什麽。”

毫無波動的一句回答頓時惹的男人浴火焚燒,恨不能把她嘴裏的牙都拔掉,看還能不能好好說話。

“你過來。”既然不能好好說話,那就幹點別的,同她修修那個所謂的黃赤之道。

男人目光如炬,掩藏不住的狼性,俞寄蓉沒往前,反而往後抓住車簾子,就差車轅一個不穩卷車鼓輪裏。

裴堯用玉印磕着寬榻的直角邊緣,聲兒裏夾雜着不悅,“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半晌,女子才艱難的往前挪,“即便欠你的,你也不能總是輕薄與我,日後…”

裴堯幹淨利落的打斷她,“怎麽?被我吻過碰過,你還想嫁給別人?”

這話中的意思很明顯,但在俞寄蓉耳中無異于作妾,回絕道,“我不願意。”

“我不願意,所以你別再越界。”女子睜着一雙純粹的眼直視着他,“我可以給你為奴為婢,但三年後,你要放我回晏城。”

話音兒剛落,身體一輕,卻是被男人攬過扔了榻上去,疊身欺上,堵住那張淨會說出讓他憤怒的嘴。

“唔…”搖着頭不想再跟他有任何接觸,手推着不成,就開始拍打,可男人力氣那樣大,她根本抵抗不了,只能任由他長驅直入,掠奪去呼吸。

唇軟綿綿的,牙卻硬的很,趁機合牙咬住他舌尖,血腥蔓延,聽得嘶的聲,上方之人反應過來更加用力撕咬起來,他們之間的每次親吻都似在打仗,非要鬧個兩敗俱傷才會休止。

裴堯啄着她破碎的唇瓣吸吮,嘶啞着嗓音道,“這件事容不得你說願意與否。”

眼尾夾着淚,趁其不備,忽而掌心用力扇下去,男人被打的偏過頭,發絲蹭過她臉頰,帶着刺痛的冰,猛然将她雙手桎梏在頭頂,俊容陰狠的似要撕碎了她,“別逼我在這兒就要了你。”

這話一出,俞寄蓉更加受不了的開始拳打腳踢起來,裴堯陰森的用舌尖舔了下她的耳後,威脅道,“還是吃了東西的你更加乖巧可愛,你說呢?”

東西?

那個蜜丸?

真是個混賬東西…

承德守在馬車外,輕聲回禀,“爺,到了…”

裴堯斂起神色起身,整了袍擺處的褶皺,回頭盯着她通紅的眼道,“乖一點,別以為我不敢真的殺了你。”

這個瘋子…

大不了就殺了她,誰怕死…

待兩人相繼出來後,承德真是恨不能把頭埋進自己□□裏,怎生又鬧上了?

瞧主子爺脖頸上抓痕,還有那嘴唇,啧啧啧,好熱烈的愛喲…

行宮裏早就準備好了,管事的親自過來迎接俞寄蓉,出口就是一句,“夫人,請随老奴來。”

“我不是他的夫人。”冷冷看他一眼,杏眸裏淨是寒冰之色,臉頰上還簇着絲潮紅,可心裏已經對他恨之入骨。

“老奴說錯了,姑娘請往這邊走。”偏左側的一座水榭處敞開了門,暢情暢春已經守在門口,來時只帶了宛白,秋白留下顧家,但這會兒宛白亦是不知去了哪兒…

“宛白呢?”

拂開珍珠幕簾進入,內室中鋪的白絨圓式拼接的地毯,一應用品皆是妥善,水晶壁燈上挂着長長的穗子,盡顯奢靡。

暢情躬身近前,“宛白姑娘被承德喚去掌這次的物料,還未回來,奴婢先行伺候姑娘洗漱吧。”

“不用,你們下去吧。”

待兩人出去,她才走到梳妝臺前,照着菱鏡查看自己耳後,果然紅豔豔的一片,被他咬出來的痕跡殘留着,嘴唇也破皮了,一碰就疼,跌坐繡凳上,蹙緊眉尖,這可怎麽辦?

絕不能讓他得逞,該用什麽法子呢?既能威脅他,還能令他畏懼?

實屬太難了。

隐秘處,裴堯将事情安排好,轉身回行宮。

甫一進去,便聞見股馥郁的玫瑰香,束腰高花幾上擺着一壺茶,徐徐冒着熱氣,女人已經換了衣裳盤腿坐在黃梨木雕龍紋的羅漢床上,手指穿梭間,正在繡方手帕。

微弱的光線傾下的不均勻,俞寄蓉沒留意,銀針尖紮入了指腹…

“嘶…”

轉個身對着光想看看,卻猛然發現身旁罩下個陰影,正在身帶涼氣歸來的裴堯。

“你怎麽這麽笨?”說着俯身抓住她手腕将指尖放入口中,吸去上面的血珠後,戀戀不舍的用牙齒輕咬她。

只要一看見她,就想這樣。

男子屈膝蹲在羅漢床前,舌尖舔舐着傷口攪動,晦澀的眸子掀起望着她,俞寄蓉受不了的想往回抽出手指,卻被他一用力,一齊滾落至地上,長長的袍擺掩住女子身形,張開嘴吐出手指,上邊亮晶晶的一層水漬。

“今夜我想…”

剛說幾個字,突然感覺脖頸處頂着抹冰涼,低頭看她,俞寄蓉緊張的直抖,她手中握着的正是一把鋒利的剪刀。

她同暢情說要繡個帕子,便準備的這些東西,這把銀質的小剪刀正合心意,便藏在袖擺中,等待那個男人過來。

裴堯盯着她水潤的眼睛突兀的笑起來,很愉悅的那種笑,接着剛才的話說,“今夜我想要你。”

俞寄蓉将剪刀往前進了半存,已經紮入皮肉中,“你敢…”

整個行宮中皆是靜悄悄的,唯有廊下的燈籠随風呼嘯,窸窣成聲。

“你敢碰我,我就殺了你。”女子強裝鎮定,實際上手心都汗濕了,潮乎乎的攥緊剪刀把手。

俯身下來的男人的薄唇勾起,興致盎然的伸出一只手去撫摸她的臉頰,故意刺激她,“怎麽才算碰?”

接着又去撫她的眼尾,“這樣?”

滑過鼻端,“這樣?”

輕揉慢撚的點着她唇,“還是這樣?”

絲毫沒有畏懼之意,“殺了我啊,紮進去…”

指腹間的滑膩觸感太讓人着迷,癡狂的用食指探入她口中,神情迷惘,“我的小魚兒還沒殺過人吧?刀尖紮入軟骨中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血液粘稠的流出來,連帶着凝固的血塊,你紮入的這個位置正好是喉嚨處,它緊連着口腔,避過硬骨你可以直捅到舌根…”

“這樣我并不會立刻就死,還會急喘着吐血,直至血流盡,才會神志不清的昏倒…”

溫柔的看着她,問,“這期間你真能眼睜睜的看着我去死嗎?”

驟然怒意襲來,惡狠狠道,“還是會在身體各處再補上幾剪刀?”

“嗯?”掐着她脖頸癫狂的質問,“你回答我?”

攥着剪刀的手逐漸下滑,她快呼吸不過來了,上次,上次在蘆雪庵也是如此,他,他…

眼前閃過道燦爛的白光,然後摔落夢中,姨母摟着她喂藥,疊聲的喚她乳名,“小蓉兒怎麽病成這樣?到時回去你表哥該心疼了,他在家就念叨着要帶你一起去放河燈,也不知來不來得及?”

她睜不開眼睛,只能聽見旁邊還有個渾厚的聲音回答,“堯兒該入學了,不必管他,待回去,還是請了禦醫來家中給孩子好好調養調養,姑娘家的該嬌養着…”

姨母摸着她滾燙的小臉嗔道,“你啊,就想要個姑娘,這回可如願了?”

“嗯,女兒家嬌嬌軟軟,我寵她不及。”

層層疊疊的帳紗攏出抹影子,裴堯支着胳膊擺弄着她的耳墜子,梅花琉金的簡單樣式,悠着搖搖晃晃的,墜的白皙的耳垂呈透明色。

女子平躺着,眼尾落下一滴淚,蜷縮着轉渾身,嗚嗚嗚的帶上哭腔。

許久,男人俯身下去抱住她,抵着額頭慢慢的安撫,“乖,別哭…”

長夜漫漫,俞寄蓉卻睡得很好,她已經好幾日都難眠了,醒來時旁側已經沒了人,掀開帳紗,見不遠處的羊絨毯子上平躺把銀質剪刀。

暢春暢情進來,服侍洗漱後,換身素白色的長裙,束腰是碧石綠,鬓發很簡單的別镂空飛鳳的銀釵,斜着露出個流蘇穗子,赤金纏珍珠的耳墜子,暢春比較愛說話,“這些都是世子爺提前為姑娘準備的。”

瞥一眼梳妝臺,各式各類的首飾擺放整齊,暢情正好關衣櫥,裏面也是滿滿當當。

為了掩蓋嘴唇上的傷痕,特意重重的抹了層胭脂,襯着白皙膚色,豔若桃李,愈顯妍姿妖豔。

收拾妥當,便往外走去,皇帝行宮很大,間歇能碰見挎刀侍衛,暢情嘗試着詢問,“姑娘想去何處?”

“随便走走。”

各處院落唯有梅花盛放,其餘皆是枯樹,沒甚可欣賞的。

走了許久,有些累,便坐涼亭中望着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峰,心中暗暗盤算從這裏可以逃出去的可能性。

正想着,自遠處行來一群人,皆穿華服,相互笑鬧說着什麽,突然有個人瞥見亭中女子,登時推搡旁側的幾位,“瞧,那有位姑娘?”

幾人轉移目光,皆現出驚豔之色,此等絕色佳人,豈能辜負。

為首之人大搖大擺的走近,啧一聲,将手中折扇輕搖,問道,“你是誰家的姑娘?”

他父親是指揮使,剛科考完,借着便利與幾位好友前來行宮玩鬧,不想竟遇見個如此标志的姑娘,“某喚林淵,父乃是指揮使,你大可不必驚慌。”

暢情走下來,舉起手中令牌,“吾乃是崇陽王府之人,你等速速退開。”

崇陽王府?

他家的姑娘不就是太子側妃嗎?沒聽聞還有別的姑娘?

壞了…

林淵立刻後退兩步彎腰作揖,禀句告退。

走出很遠還跟同窗懊悔,“早知道裴姑娘天仙兒似的人,我定早早就去迎娶,如今是攀附不上喽…”

後一步的同窗皺着眉細想,“我記得側妃娘娘不是身懷六甲了嗎?但那位姑娘并沒有?”

是啊,林淵一拍大腿果斷跑回去,可亭中已經沒了嬌人的身影。

水榭內遮下些光,離着很遠俞寄蓉便看見那上邊有人,可要回去,那是必經之地,只能硬着頭皮邁上去。

“去哪兒了?”男人躺在搖椅中閉着眼,手指搭在扶手上,懶散着問。

想起昨晚,抿了抿唇,答,“走了走。”

裴堯睜開眼,瞥眼她冷清的神色,也不惱,“過來陪我躺一會兒。”

俞寄蓉忍耐再忍耐,但回答的話還是生硬無比,“我不困。”

“不困也陪我。”男人複又閉上眼,讓了些地方給她,“昨夜都睡過了,還矯情什麽?”

這等敗類的混賬東西…

水榭外的承德終于知道主子爺後脖頸上為何有那麽多的抓痕了,這該怎麽提醒一下呢?

“還不過來?”猛然拍了下扶手,做勢要起身。

趁他還沒起來,俞寄蓉快速提起裙擺往廂房跑去,卻是剛關上門,被人重重推開,随即房門閉合。

瞧不見裏面的情形,承德可算能張嘴了,憋死他了,“承武,你說主子爺和表姑娘是不是老鷹抓小雞呢?頑個新鮮?”

承武慣是不會回答他的話。

兀自嘀咕,“主子爺就喜歡這種調調?可表姑娘瞧着不太樂意啊?”

轉頭又去跟暢情暢春說,她倆也是一副棺材臉,唉,望了望天,都不如宛白能說會道。

可憐她被調去了廚房,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西廂中窗棂透着暖色的光,灑在男人玄色的袍擺上,暈出個光圈來。

掐着她腰身慢慢往上擡,咬牙切齒的逼近,“真以為你能逃的掉?”

朱赤色的口脂被他蹭到袖口,染了一片。

“欠我的,用你整個人來賠。”

重重的聲音落下,突然回想起那個遙遠的冬日,巨大的棺椁前,少年眸色鋒利如刀般的紮在她身上,冷冽的風灌進來,他說,“我父母皆死,唯獨你活下來…”

“你拿什麽賠我?”少年的腳步聲如同夢魇之牙,狠辣的咬住她不放,“拿什麽?”

他的聲音與門外的風聲重疊,“拿你吧…”

把你賠給我,我們之間的恩怨情仇一筆勾銷。

晚間用膳的時候,承德站在不遠處八卦,瞧主子爺的神态,不像是餍足的樣子,表姑娘滿臉愁苦,亦是副悲情相,該怎麽才能讓自家爺抱得美人歸呢?

“走什麽神?”裴堯斥他,“有屁快放…”

“哦,是這樣,聖上來口谕,問上次交代的事情如何了?”

上次?

拿五歲孩童骨灰下藥的狗屁言論。

“觐言的道士死了嗎?”裴堯餘光掃着女人用羹匙攪合燕窩粥,不耐煩的拍她手腕,“要喝就喝,不喝就放下。”

弄出來的聲音吵的慌。

承德一聽,趕緊替自家主子爺解釋,“姑娘,世子爺聽不得嘈雜的聲音,您…”

男人一記眼刀,承德趕緊回複正事,“已經死了。”

俞寄蓉放下羹匙,也看向承德。

“聖上聽風就是雨,着手準備吧。”裴堯瞥一眼她,舔了下後槽牙,“反正死人多的是。”

“下去。”承德還未回答,就聽主子爺攆人的話,真是有了表姑娘就用不着他了,嘿嘿,去找那個小丫頭八卦去。

隔着黑漆雲母石的餐桌,裴堯垂眸問她,“他好看嗎?”

至承德背影消失,俞寄蓉才收回目光,待下次單獨見面,她應該問問宛白如何。

愣神的功夫聽見他問出口的話,随便回答,“好看。”

擡腳将桌子踹翻,精致的菜肴羹湯灑的到處都是,俞寄蓉沒料到他會突然發瘋,身上全是乳白色的燕窩粥,站起來後退兩步,顫抖着指着他,“你瘋了?”

男人一步一步朝她走去,籠下來的陰影張牙舞爪的宣誓着自己的主權,“我是瘋了,你他媽讓我發瘋的…”

不知從何處竄出來的邪火充斥燃燒着他的理智,反正只要涉及到這個女人,他就沒有理智可言。

提着人往沐室去,行宮中到處都是溫泉,撲通一聲将人合衣扔下去,泛着冰冷的眸底暗黑純色,望着她在水中掙紮無助,那被壓制的沖動愈演愈烈。

沾了水的衣服使身體行動更加費力,掙紮着站穩,瞥見男人步步逼近,通紅的胭脂已然洗去,露出芙蓉色的面旁,被他撈起狠狠吻上去。

“不準你看別人,這是教訓。”吻的她快呼吸不過來,才這般霸道說道,随即男人轉身上岸離開。

片刻暢情暢春進來伺候她沐浴,梳好長發,身上罩了件銀白繡紋的絲綢男士長袍,她問,“他人呢?”

嗓子裏有些刺痛,想起剛才的事情,愈發難受起來,面對那個男人,她根本反抗不了。

“世子爺出去了。”暢□□扶她,卻被她躲開,“你出去吧,不用守夜。”

暢情只能退下。

俞寄蓉下床到梳妝臺前取了根銀簪後返回來,坐在床前胡思亂想,毫無睡意。

翌日照常要出去,卻被侍衛攔下,“世子爺吩咐,今日姑娘不可出門。”

暢情忙問,“為何?”

“今日聖上并着各位官員即将抵達行宮。”

春季圍獵要正式拉開帷幕了…

連續幾日,裴堯都沒有過來,她被圈在行宮中無所事事,全憑刺繡打發時間。

這日暢情急慌慌的過來請她,“姑娘,世子爺受傷了,您快随奴婢過去…”

撂下手中的繡棚便站了起來,随即反應過來,他受傷與自己何幹,“我不去。”

銀針勾挑,帕子上的玫瑰花瓣已經成型。

暢情撲通跪下,哭着道,“求姑娘過去一趟,世子爺不允旁人近身。”

他死了才幹淨。

由明亮轉至昏暗,一方帕子繡好,展開了前後翻看,沒落下娘親教的技藝。

偏頭才瞧見,地上還跪着個人,“你怎麽還跪着?”

暢情叩首,“求姑娘過去一趟。”

“你倒是忠心,只不過啊,我恨不能他立刻就去死,決計不會去看他的。”俞寄蓉敲了敲腿,抻了抻腰,從羅漢床上下來,光腳站在腳踏上,倒是又瞥了她一眼,“你想跪就跪吧。”

行宮中央的保和殿中,嘉康帝剛摔完硯臺,腳下匍匐跪着數十位太醫,大吼道,“逆子,逆子…”

“衆目睽睽之下,他膽敢行刺朕,大逆不道,大逆不道…”這時候絲毫沒有修道時的氣定神閑,雖只是擦破皮的傷,但在帝王眼中,可不單單如此。

大太監守在一側,大氣都不敢出。

直至砸的火不那麽旺盛了,才準了禦醫出去,陳禦醫踮着腳偷偷往外跑,還有幾位也是隐蔽的往太子行宮的方向去。

裴堯坐在圈椅裏閉目養神,門外檐下承德急的直轉悠,承武将匕首用火消毒後入內,“爺且忍着些。”

“嗯。”裸露的肩膀上赫然插着一柄箭,箭尖穿透骨骼現出個頂端來,承武快速用力從背後将弓箭拔出,滾燙的血液噴灑出來,在地毯上畫出一樹梅來。

陳禦醫覆上止血的藥物,兩廂按着,感覺手下的身體紋絲未動,再次感嘆崇陽王世子是個有血性的漢子。

卻不知,這種疼痛在他來說,只是最輕微的。

包紮好服下藥,承德将人扶上床,“多虧主子反應靈敏,箭若再射偏一點,後果不堪設想。”

裴堯仰頭看着帳子頂兒的圓形花瓣球,慢騰騰道,“反正都要挨這一箭。”

他在背地裏安排了三夥人,一波刺殺太子,一波刺殺聖上,最後一波是刺殺他自己。

“把箭做的像樣點兒,明日我拿去保和殿。”

承德答應下來,“爺安心吧,太子那邊一旦傳來消息,便叫醒您。”

“嗯,全憑造化了…”

看看到底誰的命更硬。

翌日風和景明,保和殿中,嘉康帝親自扶他起來,“愛卿受傷還過來作甚?有什麽要說的朕過去也可。”

裴堯再次跪下,“臣不敢。”

帝王面露贊賞,崇陽王歷代皆是忠臣,“賜座。”

将箭頭拿出來,“聖上請看這個可否與行刺您的弓箭相同?”

禦前侍衛拿過來對比,嘉康帝臉色越看越沉,他終究不相信太子膽敢弑父…

侍衛答,“并不相同。”

“聖上,依臣看,這件事并不像太子所為。”裴堯作揖,“抓到的刺客能否讓臣審訊,明日之前定給聖上一個結果。”

“允了。”嘉康帝猶疑之下,還是決定把這件事交給裴堯去辦,他說的并不是沒有道理,若是太子行刺,那麽去刺殺他的,又是誰呢?

其實,若不是下首之人也身中一箭,他最為懷疑的就是裴堯,幹掉太子,他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這其中存在無數種可能。

“審出來,朕重重有賞。”随後問身側的太監,“太子傷勢如何?”

“殿下背後中箭,傷及脾肺,再加上昨日沒有及時醫治,禦醫亦說沒有足夠把握。”

大太監又補充一句,“皇後娘娘同太子妃娘娘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來了就更不好審了,“愛卿去吧,有任何事,有朕給你擋着。”

裴堯掀袍跪下,肩膀處的白紗滲透出血跡來,“臣定不辱命。”

俞寄蓉被暢情逼的,還是起早來了一趟,但侍衛禀報說世子已經外出,她便又心安理得的回去,看樣子傷的不重,還能到處亂跑。

趁着這次外出,幹脆往那日去過的小門走,暢情跪的暈倒,随她出來的只有暢春一人,走至半路,回身吩咐她,“屋裏太素氣了,你去摘些梅花來吧。”

暢春相對于暢情更加活潑,矮身道了聲是,見姑娘安安靜靜的等在亭中。

這幾日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衆位官員皆是不敢随意外出,但林淵惦記着絕色嬌人,夜夜皆是她的身影,便時不時的來瞧瞧。

可巧,今日竟然夢想成真了,心怦怦直跳,放輕步伐,唯恐驚着佳人。

俞寄蓉毫無準備,貿然能逃出去的幾率太小了,但路就在不遠處,狠下心來,賭一把吧…

剛搭上門,聽身後傳來男子的聲音,“姑娘想去哪兒?”

吓的她立刻收回手回過身,見是個不識得的男子,放下一半的心,惴惴不安,“你是誰?”

“某是林淵,十日前我們在這個涼亭處見過。”指了指身後,俞寄蓉才想起來,警惕的回看他。

林淵趕緊攤手,“林某只是心儀姑娘,想詢問一下您是誰家的?”

見面就提心儀,登徒子。

“上次不是說過了,我是崇陽王府上的。”臨行前取了那把剪刀塞在袖袋裏,手背在身後握緊。

“可崇陽王府上的姑娘已經嫁予太子殿下,你又是誰?”實際上,林淵已經調查清楚,她是府上失恃失怙的表姑娘,傳言與世子有染,又傳言曾送給過太子殿下把玩,如今孤身一人落于他手,真是蒼天厚待。

“如此行徑,枉為君子之儀。”男子雖未靠近,但那種目光她太了解了。

如狼似虎。

林淵确實控制不住自己,這會兒聽她如此罵他,依舊不覺什麽,只是更加放肆的掃量她渾身上下,真真的豐盈窈窕,好一副玉體香肌。

尤其她那雙眼眸,清澈明亮的讓人想捧在手心裏疼愛,“姑娘是否有些口渴疲累,不遠處就是林某的行宮,随我來吧。”

說罷,便要上前去抓她,俞寄蓉回身推門,卻是從外橫起拴住,壓根推不開。

遙遙望着暢春的方向,聽得男子道,“那丫鬟不會過來了…”

什麽?

驚慌中擡手就要刺他,忽聞一陣腳步聲,随即是一道她熟悉的聲音,“住手…”

“你在幹什麽?”裴堰不知何時來的行宮,急跑過來擋在俞寄蓉身前,“你是何人?敢在行宮中如此放肆?”

這人他識得,林淵恢複了往日的氣度,抱拳一禮,“想必狀元郎看錯了,林某只是問路。”

這人正得太子殿下的看重,又即将是德安郡主的驸馬,可是不敢得罪的人物,眯着眼掃着女子,她倒是真沾染了不少男人啊。

“是非分明,我會如實禀報世子爺的,你給我趕緊滾。”裴堰難得動怒,這人敢調戲表妹,狂妄之徒。

擡出來崇陽王世子,林淵趕緊告退,省的挨爹的訓斥。

走出好遠,才敢回頭偷看,只見狀元郎和那姑娘貼的極近,身姿飄搖好似在哭,突兀的竄上來一股邪火,壓抑不住。

俞寄蓉确實哭了,真的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表哥,他像壓倒一切的最後那根稻草,抹了下淚,哭噎着,“表哥,真的是你?”

裴堰離着不遠的地方站着,手掌負後攥成拳頭,若不是要保護她,說什麽也要揍一頓剛才那人,“表妹莫哭了,我心疼。”

取出帕子擦了,兩人行到涼亭下,裴堰望着她烏黑的發旋,心生歡喜,這些時日經常在夜裏去王府外站着,湧動的那份愛意已經徹底将他淹沒,“表妹,我高中了。”

俞寄蓉垂下抓住帕子的手,擡起頭與他對視,傻表哥仍那般俊朗潇灑,凝着他許久,輕輕嗯了聲。

鼻尖酸澀,不知該如何說起。

她的變化裴堰亦是看在眼裏,“表妹,你太美了,我都不知該用什麽樣的詞語來形容…”

卻是轉折又道,“但是這樣太引人注意了,如此刻,萬一我沒有及時出現,你可要吃了大虧。”

之前她的那些僞裝他并非不知,背地裏反而安心,這樣蒙塵的明珠只有他一人知曉,以後也只會給他一人觀賞。

俞寄蓉又是輕輕嗯了聲。

裴堰敏感的察覺到她有心事,“表妹可是不喜歡我這麽說?”

“那我給你道歉,你想怎麽樣都可以,行嗎?”

這番溫柔的表哥,她怎麽忍心拒絕…

“表哥,有件事想跟你說。”将指甲紮入掌心,終究還是說出了口。

“提親之事就此作罷,我不想嫁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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