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吊梨湯

歲寧還記得昨日詢過的價,一斤面粉十五文錢,這一袋怎麽說也有三十文了。

她道了句謝,拎着那二斤面粉下了臺階,盤算着今晚回去先做出一些來給家人嘗嘗,畢竟她是穿越過來的,也不太能掌握陸家鎮百姓的口味。

歲寧按着路線往集市而去,順着聽了一耳朵,才知道這兒的趕集與她理解的不同,并非是算着日子來的,而是每日都有。

這樣就更好了,手指尖被袋子口的面粉染了層白,那幽幽的麥香順着空氣流出,歲寧嗅了嗅,簡直要比集市賣的還精細些。

她一路加快步伐的往面店趕,盡管腳上那雙鞋子很不舒适,但家裏是再也找不出第二雙能穿的鞋子了。

“老板,這袋面有二斤,品質不錯,收嗎?”歲寧想換些錢,睜着一雙純淨又真誠的眼瞳,盯着那人問道。

對方俨然一怔,掃量她一眼便記起來了,陸家鎮就這麽大,舉家皆窮,一件衣裳冬日夏日都要穿,哪怕只憑衣裳,他也能把人給認出來了。

“收的話,可就不能是賣的價格了。”老板狡黠一笑,面上帶着一副算計的表情,“最多十文錢一斤。”

歲寧聞言,擡眸向不遠處的藥鋪子觀望一眼,搖搖頭後又重新拎上那袋面粉,毫不留戀的扭身就走。

“哎——十二文一斤,不能再多了!”老板沒成想她居然連還價都不想,趕忙扔了手裏的抹布,擡擡手臂喊道。

歲寧已經走遠了,二十四文錢她還是覺得不太夠,這種太過虧本的買賣,她是萬萬不會做的,差了六文,洗兩件衣裳也就才給五文而已。

她腦子靈光,一個接着一個的主意跳了出來,轉身就進了藥鋪子。

濃濃的草藥味兒頓時傳來,藥鋪子看着并不大,只有一排架子,零零散散的裝着些常用的草藥。

木板拼成的櫃臺上落了一層厚厚的草藥灰,歲寧緊了緊面口袋,恐怕被污染了,看着老板道:“請問一下枸杞怎麽賣?”

清亮的嗓音直接把半阖着眼的老板喊了起來,對方狠命揉了下眼,輕咳一聲道:“姑娘要買枸杞嗎?那可是長生的聖品,不便宜的。”

“您說一下價格,我掂量掂量。”歲寧故意沒把話說死,拎着面粉袋,筆直的站在櫃臺邊。

“五文錢一兩。”老板張開五指,掌心帶着點薄繭,實誠的回了句話。

枸杞他們進的少,往常也很少有人來買,他沒有報虛價,相比剛剛那家面店,要誠懇的多。

歲寧兀自垂眸盤算了一下,如果按照市價,這袋面應該可以換來六兩枸杞,而剛剛折價賣出去的話,就少了一兩二,還是這樣劃算。

她喜歡過日子精打細算些,歲寧擡頭重新看向老板,問道:“您知道哪裏有賣銀耳的嗎?”

她也不知道在古代銀耳是不是叫銀耳,只能賭賭運氣看對方知不知曉了。

“哦,您說的是白木耳吧?”老板反應了一瞬,笑道:“姑娘,那東西可珍貴的很了,只有京城宮裏的娘娘們才能享用,咱們陸家鎮可沒有啊。”

這麽貴重的嗎……歲寧将面袋子打開一個口,朝着老板商量,“我用這袋面跟您換六兩枸杞,可以嗎?”

那面口袋一打開,飄出的純麥香直接沖散了屋內的藥香,老板是個識貨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大戶人家才吃得起的上等糧食。

但做生意就是這樣,完全按照市價來折算,大家都會覺得自己虧,他默了默,爽快道:“姑娘,我跟您換五兩半的枸杞。”

“謝謝老板。”歲寧出了藥鋪子,手中的二斤面直接換成了一小袋紅彤彤的枸杞,柔和的笑意散在眼底,她徑自加快了步子。

一路穿過集市,歲寧也格外留意了一下,果然沒有銀耳可賣,她直接回了家,放下枸杞之後挎了個小籃子,再次去往後山碰運氣。

雖然銀耳用不了,但有木耳也是可行的,在現代,有些人家不喜煮起來粘稠的銀耳,也會用黑色的木耳來代替。

兩者的營養價值大差不差,木耳的含鐵量還要更高些,補氣補血,說不定還能改善一下百姓們面部發黃的問題。

歲寧向來是個樂觀的人,她一邊往山上走,一邊尋找着哪裏有腐朽的樹幹。

據她所了解,這種木耳喜歡長在陰暗潮濕的樹樁上,正巧數日前才下過一場秋雨,若是運氣好的話,還是可以尋到幾片的。

山路上皆是被踩踏的堅實的土質,偶有稀松處,也多半是雨水下沉導致的,路旁的野草橫七豎八的支出來,她随手撥開,繼續前行。

這次,歲寧走得遠了些,越是往深處去,腳下的路就越發的險峻。

整整半個多時辰,歲寧才勉強找到了幾片野生的木耳,她欣喜皇天不負有心人,用鐮刀将木耳取下來,放入籃子裏,沒再停留,迅速下了山。

“寧寧,怎麽回來的這麽晚?”老婦人扒着搖晃的木板門張望,自從韓梓諾出事,她越發的依賴起歲寧來。

歲寧快跑幾步扶住她,擦掉沾染在面頰的土灰,回道:“去了山上,今晚別煮野菜湯了,我弄些好吃的,給爹娘嘗嘗鮮。”

“傻孩子,咱們這種人家,哪有什麽好吃的哩。”老婦人沒當回事,權當歲寧在逗她開心。

二人有說有笑一路進門,歲寧挽起袖子直接進了廚房,那堆梨子被他公公洗了個幹淨,上邊還滾落着剔透的水珠。

歲寧看到食材齊全了,便舀了瓢水把木耳和枸杞分別泡了進去,木耳畢竟生長在腐朽之地,水瞬間被染黑,她倒掉後又重新換了幾次水。

洗好後,她抄起身旁那看上去不算鋒利的菜刀,幹脆利落的将木耳切成細絲,手起刀落,細絲的寬度幾乎一樣。

歲寧拿了些柴火,點火後直接往大黑鍋裏添了水,把切好的木耳絲放進去焯水,蒸汽很快從鍋內冒出,沖的她一臉熱氣兒。

她揮手驅散白霧,也沒閑着,趁機把泡軟的枸杞撈出放在一邊備用,又拿着刀去一旁削梨子。

歲寧只沿着梨身的三分之一齊口削開,還保留了梗,因為這樣更方便取下,看着也精致美觀。

接着,她開始慢慢的刮梨肉,刨除果核之後,那梨肉被刮的很碎,香味暈染到唇畔,歲寧也跟着舒展了一下眉骨。

老兩口時不時的走過來看她幾眼,見她全神貫注的忙碌着,互相對視一眼,又默契的進屋了。

歲寧削好四個梨,被掏空果肉的梨像個容器似的,靜靜立在桌案上。

木耳絲焯好後,歲寧将它們撈出,換了鍋水,拿了個簾子架在鍋中,把梨放了進去。

梨肉被重新分配進去,又加了幾顆木耳絲,在其中倒了些冷水後,歲寧小心翼翼的把帶梗的那塊蓋上去,看着像個帶蓋的小杯子。

她忙出了一頭熱汗,随手用衣袖拭去,把鍋蓋蓋了個嚴實,坐在一旁靜靜的等。

沒一會兒,鍋內咕嘟咕嘟的水聲悶悶的發了出來,歲寧沒有可以看時間的東西,只能低着頭默默數着。

約莫又過了幾分鐘,她才掀開了鍋蓋,梨香味兒更重了,直接順着廚房門飄進了院子裏。

不知是誰家的大黃狗聞到了香味,跟着就“汪汪汪”的叫了幾聲,日頭西沉,狗叫聲不止驅散了鳥雀,就連泛着白邊的天邊都暗了下來。

歲寧吹了幾下鍋內的白霧,用手試了試,梨梗處溫度降得很快,她挨個揭開瞧了幾眼,梨肉已經被煮的軟了很多,梨汁全部充盈到其中。

就連根根直立的木耳絲也卷曲起來,混在梨肉中央,看上去頗為精致。

歲寧拿起枸杞,每個梨子中扔進兩顆,枸杞多食無益,兩顆足以補充營養,并且還能做些點綴。

唯一有些讓她犯難的便是沒有話梅幹,銀兩不足,話梅幹和白糖她都不太能買得起。

歲寧也不知少了這兩種食材,做出來的梨湯會不會好喝,她看了眼屋中靜坐的二老,重新蓋上了鍋蓋。

這一次的悶煮需要時間久一些,這種養生的湯就是要熬到時間足夠,才能把營養全部煮出來,融進湯裏。

歲寧看了一小會兒火,就轉身進屋,老婦人靠在炕邊上,看着她好奇道:“寧寧,你在做什麽呀?煮梨子?”

她聞言,耐心的解釋道:“一種潤肺止咳又好喝的養生湯,也叫作小吊梨湯。”

“有那麽神奇?咳咳——”一旁的老人聞言,也跟着搭話道:“不過這梨子吃下去好像是管點用,我這兩日嗓子緊的很,方才吃了一個,這會兒感覺好多了。”

老人嘶啞的聲音中附着幹裂,話說多了,聽着就有種鋸木頭的難耐感。

歲寧又陪着他們聊了幾句,估算着時間應該快到了,轉身進了廚房。

她揭開鍋蓋,用手戳戳梨的邊緣,不會太過松軟,時間和火候都掌握的恰到好處。

歲寧把梨湯取出,一份一份端進了屋子裏,“爹娘,小心燙口。”

二老看着這梨湯的造型新奇,樸實的面上流露出些笑意,老婦人盯着那依舊黃燦燦的梨身道:“這看上去真像是宮裏娘娘們吃的呢。”

“快嘗嘗味道如何?”歲寧露出一臉期待的表情,若是符合大衆的口味,她明天就支攤子去賣。

歲寧把剩下的兩只放在一旁晾着,準備放溫了喂韓梓諾喝一些,韓梓諾許久沒進食了,再不吃點什麽,人就要熬不住了。

“賣?”老婦人訝異的看她一眼,這還是穿越以來,對方第一次這麽出神的望着她。

老婦人拿不準,只隐隐間察覺到自家的兒媳婦,與從前看上去有些微的不同。

她沒在耽擱,趕忙拿過一旁放着的瓷勺舀了一勺,緩緩放入了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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