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生糖糕

祝陳願無奈地看着茅霜降遠去的背影, 心裏頭失笑。晚間回到家時,她擺弄酸疼的手臂,轉過頭對陳歡說:“阿娘, 霜降請我明日去放園子。”

“你要是想去就去, 出去逛逛也好。”

陳歡正低着頭找東西,頭也不擡地回她。

“到岐山去放園子, 得後日才能回來。”

陳歡聽到這話手一頓, 突然擡起頭來, 又問了好些問題才點頭同意, “那你去吧,自己小心着點,等明日她來, 我問問是在岐山哪裏的莊子。”

終歸心裏頭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畢竟那邊路遠又偏僻。

“對了歲歲,你那些信件我都交給汪叔了,聽他說,最近阿禾她娘拉着她禮佛去了, 要好幾天才回來, 叫你不要挂念。”

祝清和這幾日都忙着在太學外頭擺書攤,又或是混到裏頭去聽課, 裴恒昭是一次都沒有遇到過,但後面自己倒是給聽入迷了。

一時都快忘了這件事, 突然想起來就跟她交代一聲。

祝陳願這麽多天寫了好些信, 又做了一些宋嘉盈愛吃的糕點, 托祝清和帶過去。

沒成想宋嘉盈根本不在家, 心裏倒也不是很奇怪, 畢竟宋母信佛, 隔三差五就會去寺廟裏頭走一趟,以往也有這樣的時候。

但她眉頭卻沒有松展開,洗漱完後回到自己的房間,揉揉眉頭,總覺得最近自己心裏頭不太爽快。

明明她認識的人,生活都在慢慢好起來,董溫慧和蔣四已經快要定親了,南靜言在酒館裏頭幹得不錯,雖然和江漁的感情還并未太過明朗,不過在她心裏,這一天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樂山樂水有了自己的孩子,曲融好似也在慢慢變好。

祝陳願趴在桌子上,盯着前面的小櫃子發呆,覺得自從白和光的事情後,她好像沒那麽喜歡袖手旁觀了。

以前雖然也可憐旁人,偶爾會做些小事情外,其餘的,她奉行聽天由命,畢竟那是旁人的生活,她幫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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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次事情後,又看着董溫慧好起來,她就察覺自己好像在看到悲慘的人或事時,總忍不住生出恻隐之心。

她不太明白自己了,怎麽越發心軟起來。

祝陳願突然又想起那個小乞丐來,沉沉嘆氣,明明是萍水相逢,可她總是能想到他單薄脊背上紅腫發烏的痕跡,滿是傷痕的臉。

可她路過那邊好幾次,也試着尋找,再無所獲,祝陳願想,要是下次再遇到他,得留下他,在店裏當個跑堂的都行。

就這樣她胡思亂想了好久,在床上翻來覆去,夜深了才睡過去。

等到第二日一早,馬蹄聲就在巷子外頭響起,等祝陳願拿上東西出去,陳歡該問的都問了,臉上帶着笑容,“歲歲,你快上馬車吧,我都問過霜降了,這兩日玩得高興一點。”

祝陳願辭別陳歡上了馬車,才發現車裏除了茅霜降還有另外兩個小娘子,一個生得柔弱,說話輕聲細語,叫桃夭,另一個則嬌俏可人,落落大方,叫褚小滿。

褚小滿一見祝陳願進來,先是大笑,牙齒都露出了出來,兩眼放光,她只不過匆匆瞟了幾眼,就上前擠開茅霜降,坐到祝陳願的邊上。

很親熱地說:“你叫歲歲?我聽霜降說,你有一手好廚藝,我也愛庖廚,一直都找不到人跟我一起下廚,今日可算是有伴了。”

不等祝陳願說話,茅霜降就開始拆臺,“你那算是愛庖廚,可哪來的廚藝,不過是三腳貓的工夫,能把飯都給蒸到半生不熟的,也是少見。”

“你不說話,沒人覺得你是啞巴,你別聽茅霜降說的,我雖然下廚是不怎麽樣,但我可以給你打下手。”

突然覺得自己這話說的不好,明明是請人來放園子的,怎麽又讓人家下廚,褚小滿瞪了茅霜降一眼,改口說道:“我并非說今日,難得見面出來玩,不是要你來下廚的。”

“不妨事的,要是大家到時候不嫌棄,我也可以做頓飯給你們嘗嘗。”

祝陳願并不在意她的言論,大方笑笑。

幾人互道了姓名,桃夭和褚小滿時常聽茅霜降說起她來,說是廚藝很好,脾性和長相都不錯,今日一見果真如此,也能聊得起來。

從汴京到岐山的莊子路途有些遠,至少要兩個時辰才能到那裏,桃夭今日特意備了點早食,裝在食盒裏頭,一樣樣拿出來。

她是個細心的人,買了茅霜降愛吃的油餅,褚小滿喜歡的筍肉餡饅頭,唯獨不知道祝陳願喜歡吃什麽,她便甜鹹都買了幾樣。

“也不曉得你愛吃什麽,我就給你買了乳糕、生糖糕、饅頭和胡餅,看看吃什麽,畢竟路程有些遠,若是不吃點,等會兒到那裏會餓的。”

桃夭輕聲地說,将食盒放到祝陳願邊上,讓她自己拿。

“我是吃了早食來的,難為你這般惦記,我愛吃甜的,吃塊生糖糕就行。”

祝陳願盛情難卻,朝她道謝,取了張旁邊的油紙,包了一塊生糖糕。

生糖糕是米白色的,單吃味道寡淡,需得蘸一些糖吃,桃夭拿了一罐蜜來,祝陳願只蘸了一些,看晶瑩而透亮的蜂蜜裹到糖糕上,她才咬下邊角。

蜜的味道完全蓋住了糖糕的香氣,她稍抿一口,軟綿綿的糕點在蜜的香甜中化開,甜津津又有幾分糖糕的本味,倒也不算太甜。

一路上就在大家吃吃喝喝,說說笑笑中,馬車停到了岐山的莊子外頭,已經有兩三個婆子等候在

門口。

都是茅家本家來的婆子,常年守在莊子裏頭,外帶還有她們官人和子女。

見面又是一陣寒暄,領頭的毛婆子生得嚴肅,她行完禮後,面色稍帶些柔和,說道:“幾位小娘子路上坐得累了吧,我領你們去喝杯茶歇歇腳,等會兒再去逛園子。”

莊子路邊上都種着花草,假山林立,放眼望去,多是亭臺樓閣。

等進了莊子裏頭,隔着一道牆的另一個莊子裏頭有喊聲,似是有男子的聲音,聽着并不真切,卻吸引了幾人的目光。

毛婆子也看過去,給她們解釋,“旁邊是太學學子住的,他們昨日來的,跟我們并非同路去看園子。”

她們生性謹慎,就幾個小娘子過來,自是要早早問清楚,斷不會讓她們見外男的,生怕害了幾人的名聲,又沒處說理去。

讀書人并非個個都是眼明清正,有幾個路過使喚丫頭邊上,眼睛都止不住要亂瞟,更別說看了這麽幾個貌美的姑娘,誰知道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毛婆子心下思忖,領着幾人到院子裏頭的茶亭,就有丫頭端了幾盤的茶水進來。

“我現在是真喝不下了,這岐山哪裏都好,就是這路不成,颠得我渾身都疼。我想去歇會兒。”

褚小滿是真坐不住,她靠在茅霜降身上,嘀嘀咕咕說道。

“那小娘子們先去歇歇,備了房間的。”

毛婆子見狀立馬說道,帶着幾人到了各自的房裏,祝陳願的在二樓靠邊的這一間,她昨晚本來就沒睡好,又颠簸了這麽久,一沾床就睡過去了。

不過也睡得并不安穩,總能聽見男子說話的聲音,大抵是在談論什麽事情,她以為自己睡糊塗了,便蒙到被裏,聲音才小了點。

就在這時輕時重的聲音裏,她迷迷糊糊睡過去,醒來時外頭天色正亮,她怕自己睡過頭了,睡眼朦胧地從房裏出去,到外頭的回廊上吹吹風。

冷風吹得腦袋漸漸清醒起來,可她還是有些犯困,半閉着眼睛看下面的花草醒神,寂靜中,她聽見有腳步聲從旁邊傳來,擡頭看過去,是個男子。

她垂頭,整個人忽然驚醒,揉揉眼睛再望過去,居然是裴恒昭。

匆匆瞟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腦子裏滿是居然這樣都能碰上。

要是毛婆子知曉本來旁邊無人居住的觀星樓,又住了幾個男子進去,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安排幾個小娘子歇在那裏的。

不過祝陳願這些時日早就看開了,左右那天是自己昏了頭,總不能老是耿耿于懷。

她沒看那邊一眼,轉頭回了自己的房間裏。

兩個人隔得有些遠,連眼神對視都沒有,更別提旁的,可裴恒昭站在觀星臺上,眺望遠方青綠的山巒,心裏忽然生出了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很微妙的感覺,他看飛鳥從山峰前過去,草木晃動,為何無風也起波瀾。

自那天過後,他極為厭惡自己的行徑,心性不穩,從相國寺的藏書閣帶了很多的經書回去,日日抄寫,時時默念,心越發沉靜。

至少再未有過波動。

今日心未動,可瞟到她毫不猶豫離開的背影,裴恒昭卻不明白,自己到底為何又不高興起來。

他低着頭,聽到女子喧鬧的聲音,下意識望過去,幾人裏面一眼就能看到安靜淺笑的祝陳願。

垂眸深思,他大概還是佛經抄得不夠多,道悟得還不夠深。

只是心裏頭冒出來的另一種想法,卻埋下了種子,迅速長出一點小芽。

作者有話說:

昨天去打了九價,回來的時候胳膊疼,頭也疼,所以請假了,今天上班也更不了多少,明天多寫點,把該寫的都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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